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第一章   【忘书小筑长年放着同一首歌——Sealed with a kiss,以吻封缄。】   6月6日,蓉北市微雨,颜珏又坐在了忘书小筑靠窗的那个老位子上。   耳边不知第几遍响起那首Sealed With A Kiss,老式的唱片机偶尔跳针,Jason Donovan的声音显得更沙哑迷人了。驼背老板一排排往架上码着新书,书本特有的油墨香渐渐散到近处,空气中满是茉莉和木炭的味道。颜珏手支着下巴,盯着那排崭新的《许明朗艺术之路》默默想着心事。   门上的贝壳风铃轻响,老板头也没回,条件反射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有《军事理论基础》这本书吗?”是个男声,声音低沉清冷,像冰山初融的水。颜珏不禁诧异的抬头看向门口。   男人正在收伞,半边脸隐在柜台后面,连身体轮廓都是湿漉模糊的。颜珏还没来得及看清,驼背老板就先开了腔,“哎,怎么又是你?翻来覆去三年了吧。你年年来,年年都问这本书……我这儿是艺术书店。艺术……维纳斯……”老板用一种“你到底懂不懂”的无辜眼神指指架上的书,“你非在我这儿买,这不是、不是……”   “逼良为娼。”一个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颜珏嘴叼着铅笔尾巴小声说,音调调笑,意识不良。   “抱歉。”男人略停顿下就要退出书店,脚跨出门的前一秒,老板突然叫住了他,“算了,算了,下次进货大不了我帮你捎一本是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小伙子过来,”老板招招手,“留个电话。”   “不必了,谢谢。”男人的拒绝让颜珏脸上的笑意转为诧异。   性格直爽的山东老板却不依,直接冲到门口扯回了男人。“什么不必,啥事都得有个头,你又不是牛郎,我这模样更不像织女,还搞什么每年一见!”   颜珏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被那句“牛郎”窘了,总之他真的折回了柜台,颜珏也因而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下颌瘦削,棱角分明的样子很阳刚,脸却极白,微微带点病态。   他写字时眉毛微微皱着,嘴唇抿紧,人显得很严肃。   几秒过后,男人递还字条给老板,“书到了打这个电话,我来取。”说完,他便再不做停留,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铃空荡荡的响,颜珏看向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劈开厚重的云层立在天空顶端,照在窗外两株波旁月季上,月季是刺眼的红。   男人已经走上了书店前的小径,正站在道旁等着什么,一阵风吹过,鼓起他的衬衫,像碧蓝海面上扬起的一道白帆,颜珏眯起眼,逆光看着阳光下的男人,莫名的想起那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Though we gonna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Darling,I promise you this   I’ll send you all my love   ……   Jason Donovan的老调静静的在空气中弥散,唱片机依旧习惯性在放到Love那个单词时跳下针,原本属于颜珏的烦躁中午却因为某人的短暂出现诧异的转成了温情的暖色调。   离开书店前,颜珏买下了那本《许明朗艺术之路》。收款机滋滋地往外吐着凭条,她手指点着桌沿慢慢和着音乐拍子,眼睛无意间看到放在桌上的字条。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放了朵小花在字条旁,白色的花瓣衬着黑色的字,字迹显得更苍劲大气了、却丝毫没有潦草。是男人留下的字条。   颜珏拿起字条时手也沾了花的香,是茉莉。她摸着人名收尾的那笔,耳边回响起五年前听到的那句话。“我的名字是厉铮,厉兵秣马的厉、铮铮铁骨的铮。保卫人民财产安全的军人的职责,所以不用谢我。”   那年,颜珏二十一岁,差点死在一条船上,是一个叫厉铮的海军战士救了她。   今年,颜珏二十六岁,在蓉北大学的小书店里认出了当初那个人,只是,他好像已经脱了军装。   老板的找零还没来得及收齐,文景的电话就催命一样的打进了颜珏的手机。颜珏按下绿色通话键,立刻听到文景的大嗓门放大式地在书店里响起,“颜珏,人呢!”   抱歉地朝老板笑下,颜珏拿了书冲出书店,“姐姐,就一个表彰大会,你帮我代领一次不行?又不是第一回了。”她知道蓉北大学今天开表彰大会,可这种场面上的事颜珏向来不在意。   校园里种的红花槐刚进花期,枝头攒出一团团小红花,从树下经过时,颜珏随手摘了一朵。   “不行,系主任原话——颜珏不能缺席,这次赞助商亲自颁奖,你也体谅体谅校方马屁不易吧,你也体谅下我拿工资不易,被领导压不易,被……”   “文景部长!”文景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上来胡搅蛮缠那劲儿,让人招架不了。   “文化部长也没用,就算是文化部长现在请你去喝茶,你也得先把这边搞定了再去!”文景像门开山炮,她才不管颜珏这座山头多难攻,终于颜珏挺直的背真垮了,“那行吧,等我五分钟……”   “好嘞!”   对着显示通话时长59秒的手机屏幕,文景一脸得逞后奸笑的样儿在颜珏脑子里清晰着。这世界上,能在一分钟之内让她改变主意的人少之又少,文景算一个。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颜珏抬头看眼头顶的天空,刚出来没多久的太阳已经开始灼人,真是忙碌烦躁的下午。   由于在逸夫馆门口的那个小插曲,七分钟后,文景才看到出现在报告厅门口的颜珏。“这里!”她大力招招手。“祖先,说好五分钟,怎么才到啊!”把颜珏拉到身边,文景指指手表。   低头坐好的颜珏腹诽,才晚两分钟,她就直接从人类退化成“类人”猿了,下放都没见这么快的……   “没什么,门口遇到周易同志了。”颜珏边解释边从包里拿出外套盖上腿,报告厅的空调开的有点大,刚坐下她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周易”的名字一出口,刚还一脸埋怨的文景突然来了兴趣,她就势往颜珏身边一凑,“这次你得了一等赞助金,他又发表了什么高见?”   颜珏推开满身香水味的文景,坐正身子,“这次换我有后台了。”   “那你怎么回应他的?”文景太了解颜珏,知道她向来话不多,但只要说,一句就能把人呛死。   “那也比你做万年老二强。”颜珏耸了耸肩,平静的看着文景,“我这人有个优点,从不记仇。”   “是啊,有什么仇当时就报了!”文景当即揭穿了她。“人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女子报仇刻不容缓。”   “有什么不对吗?”颜珏笑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嘈杂的报告厅突然少了人声,颜珏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到了正被一群校领导簇拥着进会场的几个赞助商。   颜珏意外的看到了厉铮。只着白衬衫的他在一片西装革履中显得低调而随意,但颜珏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厉铮微倾着头正和校长说话,眉皱着很认真的样子。不知校长说了句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一下。   颜珏正出神,一旁的文景就势把头凑了过来,“真帅!”   “谁?”   “他啊!”文景指着厉铮宽宽的背,无视掉颜珏“我以为你会喜欢他旁边那个孔雀型”的眼神,双手合十靠着颜珏,“只可惜我嫁人了,不然像这种又多金,长的又好的金龟,我就算把自己变成个钩,也要钓他一回。”   “程先生的电话是187开头的吧?”颜珏掏出手机。   文景像触电一样猛的收正头,“真扫兴,我家老程才不管我花痴呢……”   “试试?”颜珏一脸认真的掂掂手机。   总奖金五十万不到的表彰大会,被校方开成一条长长的裹脚布。从校长、副校长,再到党委书记……座位上的颜珏有点昏昏欲睡。   妈妈不知从哪里进来,蹲到颜珏身边。“给你买了香酥糕,怎么不回家,倒在这儿睡觉?”   颜珏揉着眼睛摇头,“妈,我在开会。”   “你也知道在开会啊!”妈妈的声音变了,连相貌一同成了文景。颜珏眨眨眼,真醒了。   “香酥糕没有,男人倒有一个。”文景朝努努嘴,“醒的挺是时候。”那是,文景的巴掌都拍红了,换谁坐她旁边能醒不了。颜珏揉揉脸看着台上身材颀长、背脊笔挺、语调却低重沉稳的男人,想着自己好久没做过的这个梦。   厉铮的演讲无疑是精彩的。   从08年金融危机做切入点,他讲到了未来有发展空间的几个行业,再由此谈到学校规模、学生就业,以及他们公司在未来会深入涉猎的、能和学校合作的几个方面,短短千字,语速不快,却总让人看到渊博。   “你刚说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颜珏拿手肘支支身边的人。“环保材料。”文景眼睛一眯,胳膊也回了她一下,“怎么,有想法?”   “当然!我在想做材料的连生物工程都知道……我是不是有必要去物理系研究下杠杆原理。”颜珏十分认真的说,却换来文景无情的俩字:“鬼扯!”   两人正说着话,前排突然有人递来一只麦克,“哥伦比亚世界绘画奖得主,赞助商点名要你代表获奖者回答问题。”颜珏抬头,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周易。他知道自己刚刚走神了。   颜珏笑下,接麦起身:“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没听清,能再重复下吗?”校长的脸直接绿了。   “没关系,我也总听不清别人说话。”厉铮突然笑起来,八颗牙齿好看的露出来。颜珏一下子想起了五年前,同一个人、同一种笑。   “我的问题是,奖金拿到手里,你能给出的回报是什么?”   ……回报?她想了下,随后抬起头,“作为教师,我能做的就是多培养几个像您这么成功的……”   副校长满意、校长也笑了,厉铮却愣了下,但他很快回过神,带头鼓起掌来,“我的荣幸!”演讲时,厉铮的袖子被他挽上去一截,此时灯光下颜珏看他的小臂,竟同他笑着的脸一样苍白不真实。   终于到了颁奖的环节。颜珏第一批上台,凑巧又是厉铮给她颁奖。颜珏接过奖状,并肩和他站在一起等着拍照。   打闪光灯前,颜珏正抿嘴调整着表情,身旁的厉铮却突然小声说了句让她惊讶的话。厉铮声音如水:“大头蒜也不大好培养吧。”   咔嚓一声闪光灯镌刻的不止颜珏讶异的表情,还有隐藏在表情背后的那个问题——他怎么听到的!   厉铮刚刚那个问题她完整的回答其实是:作为教师,我能做的就是多培养几个像您这么成功的“大头蒜”。在颜珏心中,那种有钱到没事四处做公益捐助的有钱人都是“大头蒜”,即便那个人是厉铮也一样。颜珏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市民,但却是活的最真实的小市民。   只是最后那三个字她并没发声,连文景都没听到,厉铮是怎么知道的。颜珏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回到座位,脑子还是一团乱的颜珏突然被文景拉得紧靠向她。“惊爆消息!”文景神经兮兮的说。   “你家母猪会爬树了?”颜珏没啥心情陪文景一起疯。   “去你的,不听保你后悔!”文景左右看看,贴在颜珏耳朵边小小声,“刚从系主任那里偷听来的,给你颁奖的那个帅哥,貌似这里有问题,真看不出来……”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看着直指脑袋的文景,颜珏有些不耐烦。文景翻了个白眼,“什么脑袋,我指的是耳朵,耳朵!他好像是个半聋子……”   文景下面的话,颜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抬起头看站在台上。厉铮在给周易颁奖,周易那个马屁精正躬身和他说着什么。厉铮的脸微微倾着,带着和煦的笑,一双眼睛极认真的看着周易,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颜珏总算知道厉铮是怎么听到她说话了,而他微倾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也像烙印一样,深刻的烙在了颜珏的脑子里,久久不去。   前度爱情   第二章   【爱情不需要多,从想入非非到痛彻心扉,一场足够。】   颁奖结束时,颜珏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妖孽二十几通电话外加八条短信。也几乎同时,她被告知校长宴请赞助商的饭局里自己同样是“不能缺席”。就在这时,铃声再次响起,颜珏边往大厅走,边接通了妖孽的电话。   “我回不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一接通,两人同时开口。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妖孽的磨牙声很明显,颜珏笑着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朝等在远处的文景摆摆,“你数满一万只羊我就回去了,我还有事,回家说。”连抗议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切了电话。   “你家妖孽打来的?”大厅圆柱旁,文景手插着裤兜朝颜珏挤眉弄眼。   “你又知道。”颜珏一脸大仙儿你真明察秋毫的表情,直接推文景推上了停在门外的大巴。宴请贵宾,地点自然不在学校。   上了车坐稳位子,颜珏本打算拿刚买的那本书打发下路上的时光,谁想书只在手里停了一秒就被文景一把抢走。   “说实话,除了人不靠谱点、嘴巴碎点,吃的多点外,妖孽怎么也算个成功人士,你真没考虑过吗?况且你俩都一起住了那么久了。”她嫁不出去,文景比她还急,“颜珏,看我眼睛,我说认真的呢!”文景最不喜欢在这个问题上逃避的颜珏。   “看了,‘真’有眼屎,早上忘洗脸了……”轻飘飘挡开文景的手,颜珏拿回书,低头。   文景:“%#¥*$……@#!……”   二十分钟后,国脉饭店门前,下了车的文景抿抿嘴,“真不行?”   随行的同事已经陆续进了饭店大门,被文景堵着的颜珏有些无可奈何,“恋爱真太耗体力了,您老先容我偷两年懒,行不?”   说到底,爱情不需要多,从想入非非到痛彻心扉,一场足够。爱也没想像中那么沉重,爱过后的休养生息,耗时耗心而已。在爱情这件事上,颜珏的固执文景怎么不懂?她心一抽,“行吧,不逼你,但哪天恨嫁了,别忘了我家老程那儿留着大把的备选给你就行!”   国脉正门前种的两棵国槐树龄都过了百年,一阵风吹过,庞大的树冠在头顶沙沙作响。颜珏站在树下,轻摇着文景的手,“哪敢忘?”   文景的话她不敢忘,而之后饭桌上发生的那幕,她更忘不了。   当时,她正端着高脚杯,兴致缺缺。   水晶杯里倒的是法国红,波尔多产的赤霞珠带着异域的浪漫与风情,酿成一道浓郁的酒香,缠绵鼻端,像情人间的深吻,还没喝人就有了几分醉意。   正闻着酒香的颜珏突然被校长叫住,“小颜啊,你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连续三年拿了一等赞助金的人,怎么样?不和咱们厉总丁总表示下?”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子,笑起来笑容可掬,但蓉大人都知道:校长一笑、必有所要,此时的校长就在朝颜珏笑。   颜珏歪头朝校长轻笑,“那我敬厉总和丁总一杯吧。”说完,她拿起酒瓶,倒了一杯,“感谢厉总。”对面的厉铮朝她扬扬杯子,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和煦表情。“颜老师客气了。”   颜珏一饮而尽后,又自己倒了一杯,转向一旁坐着的孔雀男,“感谢丁总!”   丁昭东也是蓉大的赞助商之一,他本来没想参加这个饭局,但是今天不同,他为了来看一个人的。“颜老师,蓉大给你的薪金待遇怎样?”丁昭东搓着指头上的指环看对面的女人。   颜珏已经落坐,正瞧着面前那盘辣子鲑鱼听到丁昭东问话,她淡淡的说,“能维持生活。”对这个把Cartier限量指环当鼻环戴的男人,她没什么好感。   “哦……”直来直往惯了的丁昭东没想到一开始就碰到个软钉子,他摸下鼻子,讪讪的看了眼身旁的厉铮,后者没事人一样的品着酒,丁昭东心里啐了一口,转了个笑脸看颜珏,“颜老师,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下。我一个朋友家的小孩,想和颜老师学画,可听说颜老师从不私下教学生……”丁昭东眼睛看向校长。   “是啊,颜珏,是个很有天分的小姑娘。”   没表现任何惊诧,颜珏抬起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校长,我按时上班,按课时领工资,至于私人时间……我还是想自己支配。”   “颜老师……不过一个小忙!时间嘛……挤挤总有的……”刚入暑,没开空调的房间里,校长的声音像拔了丝的藕,线拖的长长的,缠在身上,让人难受。颜珏有些后悔没穿那件雪纺的,至少比身上这件棉衫凉快些。   “创作需要充裕的时间,只有创作出好作品才好为校争光,这也是为长远考虑,校长您说呢?”她安静说话的样子人畜无害,拒绝的态度却倔强分明。   在贵客面前被驳了面子的校长有些气急败坏,“就差这么点时间吗!”   可校长的硬刀子捅进了软棉花,颜珏眨眨眼,“差……”   一直没出声的厉铮突然开口对丁昭东说,“既然颜老师坚持,你就别再勉强了。”丁昭东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   包房的门在这时被从外推开,几个侍应生进来上菜。杯盘迭起间,颜珏听到厉铮的声音,“这道珍珠白菜不错,不很辣,颜老师可以试试。”   她是要试试,蓉北人口味偏辣,江南出生的颜珏一直不大习惯。事实上她已经被辣味呛了半天了。嚼着口感清淡的白菜,颜珏甚至没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颜珏舒心的享受了后面几道菜,中途文景要去洗手间,颜珏陪她一起离席,算是暂时躲开了校长。   厉铮站在包房外的露天小花园里打电话。   “对方报价多少?拒绝。没有可是。”三句结束了通话,他手插着口袋看不远处正低头数格子的人。   初夏的下午,风同落日一样美好,吹打着槐树枝轻轻晃动,草地上几只鸽子正踱着步,偶尔歪头发出咕咕声,似乎对不远处正慢慢靠近颜珏的男人表示好奇。   “要怎样你才答应?”话一出口,厉铮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因为肩膀一抖的颜珏明显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找她说话。   “什么?”颜珏回头,喝了几杯的缘故,她脸色还是微醺的粉。   其实她酒量算好了,没记错的话,今天的红酒她至少喝了六杯。刚这样想完,厉铮眉一皱,扶住了站立不稳的颜珏。“丁昭东说的那个小孩儿,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教?”   “厉先生,做人最要紧的是什么?”女人的眼睛眯起来,眼缝中露出来的黑色瞳仁带着微褐色的光,猫一样的妩媚,厉铮手心一动,问,“什么?”   “诚实。”颜珏突然挣开了厉铮的手,倒退一步站住后歪头看他,“你为什么不说丁少爷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呢?”   厉铮宽宽的肩膀耸起再放下,“的确,是我侄女想学画。”如果不是昭东说要挑战什么烈性女教师,他是没打算隐瞒。   “那为什么是我?”颜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教画画的不止我一个,凭你的财力完全能找到比我还优秀的。”   她的话是事实,厉铮的头微微左·倾,真像在认真思考。半天颜珏听他说出几个字,“因、为、是、你。”   蓉北城的下午温存的像个小家碧玉,一切都是默默的,天也蓝到剔透,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鸽哨声,几只白鸽扑腾腾飞起,在头顶盘旋出几道白圈,颜珏抬头仰望天空,心难得的从容淡定。刚刚她答应了厉铮的要求,只不过带了一个附加条件而已。   “真想要我教也不是不可以,帮我个忙。”   “尽管开口。”   “都不问什么忙?”颜珏正色看他。   “只要你说的出。”   颜珏回过神时,厉铮已经转身离开了。她看着那抹的俊逸背影,微笑,“那么自信?真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啊!”   收回思绪的颜珏回头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文景,你都蹲了十分钟了……”   两小时后,回到家的颜珏坐在四角椅上喝着手里的柳丁汁。对面的造型沙发上,妖孽表情郁郁的咬掉香蕉,把蕉皮丢到桌上一堆堆苹果核旁边。   “阿玉,你有新欢了!”   颜珏闭着眼抿了口柳丁,“依据呢?”   “你让我整整数了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二只羊!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二!够蓉北人民吃五年的了!”妖孽剥开最后一根香蕉,咬香蕉像咬颜珏。   “那要恭喜你,可以垄断蓉北的羊肉市场五年,不用工作了……”柳丁汁的味道酸中带甜,和她的笑容一样。   “……”妖孽挫败的朝后一躺,软软的沙发顿时凹陷下去一块。他咬口香蕉,神情寂寥的看着天花板,“阿玉,我失恋了……”   “打住!”颜珏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聂文轩,浪费别人的时间是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是慢性自杀。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自杀时都捎上我,我还没活够呢。”   “有点同情心好不好!”说话间,妖孽吃完了果盘里的所有水果,颜珏也没在意,她放下杯子,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你每次出门把钥匙丢了,不是找开锁匠把门打开,而非要从我家阳台越过去呢?不觉得危险吗?”颜珏自己都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危险吗?我是觉得这样即刺激、又环保。最重要的是节省开锁的钱。所以我才每次出门前都在家里再放把新的备用。”   妖孽笑的胸无城府,颜珏牙却有点痒。“在山里飘了一个月了,你不累吗?回去洗洗睡吧。”她起身收拾桌子,顺便逐客。   “不累啊,我还没给你看我拍的照片呢。走前你不是说回来第一个给你看?”   这么欠揍的话是她说的?颜珏怀疑。但最终她还是不轻易的跟着他坐到沙发上,看他鼓捣那些瓶瓶罐罐。   “这是阿尔卑斯山特有的一种蝴蝶,翅膀是雀蓝色的,张开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美的惊艳!”妖孽兴奋的样子让颜珏同情起妖孽之前的若干女友,因为在妖孽眼里,女人的美绝对能和这只蝴蝶画等号,甚至是小于等于。艺术疯子。   “Stop!”她突然反应过什么,分分钟怔愣后,颜珏抢过相机“不是去云南?怎么是阿尔卑斯山的蝴蝶?”   “是啊!”妖孽笑的天真无邪,“云南不好玩,我就改飞欧洲了。”   也不怕他啰嗦的颜珏烦,妖孽献宝似的一张张翻着照片,喋喋不休。颜珏听的头晕,索性跟他要礼物,想让这张嘴休息一会儿,“手信呢?拿来。”   “没忘,没忘,一大包呢……”妖孽态度积极的光着脚下地去翻箱子,拿出一包红色纸袋,人内急似的跑了,“我去个厕所先!”   颜珏冲他背影翻个白眼,十秒钟后,厕所里的妖孽听见了她的咆哮声,“聂文轩!阿尔卑斯山的特产是阿尔卑斯糖!!”   草莓味的糖果暖暖甜甜,颜珏赤脚窝在沙发里看聂文轩的相机。傍晚,落日的余晖照进颜珏家,小方框里的欧洲大陆,风情万种。尖顶头的天主教堂巍峨大气,石子路蜿蜒盘曲的像条小青蛇,爬进一片金黄的油麦田,金头发的小姑娘在风中奔跑,辫梢传递着自然、活泼与快乐。   “颜珏,先别看我相机!”   她正一张张翻着,妖孽突然从里面冲出来,如果不是认识他,换做另外一个女人看到裤子都没穿好就跑出来的聂文轩,一定会高喊着臭流氓,再送他一扫帚。   颜珏却反应平淡。“把裤子穿好。你拍的男性人体我都看过,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个不一……样……”   “不就是抓拍到的霍东川吗?”颜珏起身顺手把相机扔给聂文轩。“把你这堆东西赶紧收拾,回家!我累了,要休息了。”   只留给妖孽一个淡薄的背影,颜珏进了卧室。   人的一生中一定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独一无二的例外。霍东川是颜珏的例外,一个最不幸的例外。   妖孽在蓉北机场抓拍美女时,无意间拍到了霍东川。他回来了。   颜珏平静了几年的心,从今晚开始有些乱。   海角七号   第三章   【我想再多看几眼星空,在这什么都善变的人间里,我想看一下永恒——电影“海角七号”】   海角七号是部电影,也是颜珏的画室名。   高跟鞋的金属哒哒声迈进海角七号时,颜珏正拿着泥鳅往鱼缸里放,两只小乌龟顿时来了劲,几个回合下来,鱼缸里一片血雨腥风。   “再这么吃,哪天我就把你们两个小杀手扔掉。”颜珏皱着眉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身职业装的Chris——厉铮的特别助理。   写着“海角七号”的木板牌被风吹打,噗哒噗哒敲着石头墙面,一对白鸟从头顶飞过,Chris撩了下头发,真好像嗅到了海边的咸湿空气。颜珏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拎着画具站到牌子下面对Chris说,“可以走了。”   开门坐上副驾驶的Chris透过后视镜看颜珏,后者正看着车窗外,很安静的样子。“颜老师,厉总的侄女叫厉粒……和你往常教的学生不大一样。”才说两句Chris就收了声,出门前老板吩咐要她把厉粒的情况和颜珏介绍下,但Chris不认为自己有那个空闲和一个压根没心思听她讲话的人浪费口舌,收正眼,Chris盯着前面的红灯,考虑起厉铮明天的行程安排。   颜珏今天的确没什么心思,但当她看到那整整一墙面的画时,再走神的思绪也回了脑子。   厉家很大,是上下两层复式建筑,门正对着是个两米长的鱼缸,颜珏进门时,红白两条龙鱼刚好从鱼缸的一端往回转弯。隔着淡蓝液体,颜珏就看到了挂满墙面的画,全部都是她的《星星》,那幅让她在哥伦比亚世界绘画评选中得奖的作品,足有四十多幅。   “都是厉粒画的。”换好鞋,Chris带着颜珏绕过鱼缸站在了画墙前。   颜珏点点头,“是挺有天分的,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是自己画的呢。她还画过什么吗?”   “没有。她只画你这一幅。”不然你以为那么多教画画的,厉总干嘛非找你。对这个话少的女老师,习惯商场的Chris没太多好感。   颜珏正惊讶,Chris指指她身后“厉粒来了。”颜珏回头,第一次见到厉铮的侄女厉粒。   午后的阳光透过两米高的落地窗进到室内,照在厉粒头顶的嫩黄蝴蝶结上,上面的蓝色圆点清晰可爱,被佣人领着的女孩儿头抬着,大大的眼睛没有神彩的看着前方。颜珏心一动,“那我们就开始吧。”   颜珏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教书三年,她的画板和厉粒的并排放在一起时,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教。   立项会议提早结束,厉铮直接回了家。在二楼最南端那个房间外,他看到正在画画的颜珏。和上次长发披肩的她不同,颜珏头发绾成个松松的髻,拿支铅笔斜斜插着,一件宽松的polo衫穿在身上,显得几分慵懒。厉铮松了松领口,斜倚在门框上看她还有身旁摆弄画笔的厉粒,觉得那是个温存无比的午后。   又看了一会儿,他转身打算回书房,脚却在跨出去的瞬间收了回来。画室里脆响声来的很突然。   颜料板掉到了地上,颜珏蹲下身去捡,可捡到手里她却迟迟没起身。背上的感觉痒痒的,颜珏回头,看到一个小时没动笔的厉粒竟拿着画笔在她的白色polo衫上勾画。   阳光勾勒出少女好看的轮廓,除了厉粒依旧朦胧的表情。   “厉粒。”门口的声音让颜珏回过神,她抬头看到站在那的厉铮,他脸上惊讶都还没来及收起。颜珏举起手放在嘴边,对他做了这么个口型,“嘘……不要打扰教学。”   从颜珏默认的沉默开始,房间里的厉粒、颜珏包括门外站着的厉铮都进到一种默契的安静模式。厉家静谧的下午就在厉粒画笔同颜珏衣料的摩擦声中无声的滑过了整整一个小时,阳光从触及窗旁那束香水百合一直延伸照射到墙壁上的猫头鹰挂钟,如果不是身后“咚”一声,颜珏真觉得自己一生要化成尊泥塑了。   厉粒坐在地上拿手背抹了把脸,五彩缤纷的脸颊上顿时又多了抹蓝,她朝正看她的颜珏笑了,笑容很腼腆。   厉铮叫来佣人,把厉粒带走,他自己站在原地朝蹲在地上的颜珏伸出手,“我似乎给你找了一个麻烦的兼职。”   “所以我不介意你把我的薪水再翻个翻。”颜珏笑了,借着厉铮的手劲她起身。他手温偏低,在高温的夏日里交握却成了件舒服的事,略作停顿后颜珏收回手,“厉粒不像是先天的自闭症。”从见厉粒第一眼,颜珏就看出她的不一样,颜珏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却无神的眼睛——透明的像琉璃,却空洞的摸不到底。   “嗯。”厉铮低低应了一声,“薪水没问题,只要你还愿意教。”厉铮最怕颜珏半途后悔说不教,毕竟这些年来,厉粒的情况第一次有了改观,无论如何厉铮不想让这种改观半途而废。   颜珏可能想不到,刚刚看厉粒在她背上作画时,厉铮的呼吸好像都是凝固的。   “薪水的事情再谈,厉先生,能先借个房间让我洗下澡,这个颜料的渗透性……太好。”颜料的味道新鲜无比,颜珏丝毫不陌生,陌生的是这味道第一次被她穿在了身上。   佣人来的很快,颜珏离开房间时背对着厉铮掐起腰,“再欣赏下厉粒的作品吧。”头发束着的关系,颜珏脖子本来就很长,配上那副画,显得更长了。   “好看。”走出房间的颜珏听到男人的轻笑声,侄女画的能不好看么。可等颜珏站在厉家客房浴室里那面镜子前时,脱掉衣服的她笑容僵住了:就算用西方写生派画出来的乌龟还是乌龟啊,哪里好看了!   门外佣人敲门,“颜小姐,换的衣服放在床上了。”颜珏“哦”了一声,还是把衣服板整叠了放在架子上,虽然是只乌龟,但对厉粒是个好的开始。颜珏拧开水阀,花洒里的水瞬间倾泻而下。   擦干身上的水,颜珏出来换衣服时人却愣住了,床上摆着一件衬衫,男款的。她手僵了下,还是把衣服摊开了。刚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佣人又来敲门,“颜小姐,给你买的女装到了。”颜珏松口气,原来衬衫只是过渡。她去开门,经过穿衣镜时,瞧了眼镜中的自己,两道锁骨透过衬衫领口隐约露着,难怪有那句话,穿男人衬衫的女人最性感。   收回眼,颜珏打开门。“颜小姐,家里没女装,只好拿先生的先给你暂时穿下,现在你的女装已经买回来了。”颜珏接过纸袋,抬头看走廊转角,刚刚那里还隐约有人,此时却什么都没了。   衣服很合身,颜珏叠平衬衫放在床上,衬衫上淡淡的海洋味道还粘在指端。这是她第二次穿男人的衬衫,不同于第一件的青涩,属于厉铮的多了沉稳和成熟。   下楼时,厉铮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声音,他抬起头,“一起吃饭。”鱼缸里红龙吐着泡泡,厉铮话说完,白龙跟着也吐了一个。他的话说的自然无比。   “不麻烦了。”颜珏觉得自己只是个老师而已。   消失一下午的Chris出现在门口,她显然听到了颜珏的拒绝。   “厉总,位子定好了。”Chris说。   “走吧。”厉铮起身,像没听到颜珏刚刚的话一样,先走出去。   如果时间能再倒退回去,颜珏绝对会无视掉厉铮的坚持,直接回家然后蒙头大睡,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见到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范丽雅无论做不做明星,都喜欢涂大红色的口红,区别只在于上学时涂的是五十一支的美宝莲,现在是五百一支的香奈儿。颜珏把她一眼认出时,范丽雅正手拿太阳镜冲一辆车尾灯早看不清的劳斯莱斯挥手致意。傍晚的太阳很大吗要带墨镜?还是你真那么大的腕儿?颜珏念了声“夜盲症”打算装没看见她。   范丽雅眼神倒是极好,转身的功夫就看到圆柱后面的她,“呦,颜珏,好久不见。”范丽雅招着手走到颜珏身旁。   “只可惜这个‘好久’不是永远。”颜珏淡淡说完,把脸转向停车场那边。黑白交替的时段,夜像只无形的手,拼命把光明往下拖拽,太阳最终放弃挣扎向下沉沦,于是真的夜了。华灯初上,站在保利门口妆容姣好的范丽雅轻笑着说,“颜珏你恨劲儿还是那么大,大学时那点破事一直记到现在。我听说你的画也在国际上得了奖,所以当年那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把你的成功延迟了几年而已……”   “你的话再无耻点我认为就更配你三流明星的身份。”颜珏突然笑的灿烂,“劳斯莱斯没说送你一程,我可要去吃饭了,少陪。”她几步走到姗姗而来的厉铮身边,主动伸手挽住了厉铮的胳膊。正咬牙的范丽雅眼神在看到厉铮的瞬间变了下,朝着颜珏的背影说,“颜珏,东川回来了,下星期采风社聚会,你来吗?”   缓步进门的颜珏微笑依旧,厉铮看了她一眼问,“她是什么人?”   “贱人。”颜珏脸上笑容更大了。   后青春秘密   第四章   【当青春遭遇流年,曾经的故事早没了原来的摸样。】   颜珏坐在保利顶层的餐厅鸟瞰这座城市,褪去白日的尘嚣,明暗路灯下的西北小城也多了几分绰约的小资情调。餐厅的琴师正在弹奏,曲名颜珏叫不出来,只知道调子听上去轻快悠扬,恰好和她现在的心境截然相反。   就在刚刚,厉铮和她说了厉粒的事。   颜珏拨弄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坐对面的男人。“所以厉粒是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父母被炸死,受到刺激才成了现在这样的?”六岁的小孩,隔着条马路看着炸弹爆炸,然后一片血肉横飞中有她尸骨无存的父母,只这样想想颜珏就忍不住难受。   “是。”厉铮声音低沉,他记得那天哥嫂难得一起放假,厉粒吵着要吃肯德基,谁都没想到就那么凑巧,身为拆弹专家的哥嫂遇到了那事。“医生说是心理创伤后遗症。”   “所以你请我教厉粒画画,是想让我帮她?”颜珏抓着张餐纸,吸吸鼻子。也许是因为听力的缘故,颜珏发现说话时厉铮总会很认真的看对方,就像现在这样。“厉粒只喜欢你的画,医生说这是个康复契机,颜老师,我能拜托你吗。”   厉铮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他也会怕被人拒绝吗?颜珏笑着擦鼻子,“看来我不要求加薪都说不过去了。我会尽力,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填饱肚子,饿死了。”颜珏说完,开始跟桌上的菜肴展开战斗。在自我世界里波澜不惊的颜珏不知道,安心享受美食的她早引起了对面男人最大的好奇。   颜珏好久没吃正宗的杭帮菜了,只是奇怪的是厉铮并没吃多少。吃好饭临走前,颜珏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她就被一个人迎面撞了个趔趄。   “范丽雅,你要不要这么没完没了!”范丽雅就是颜珏生命中阴魂不散的人,无论是一小时前妆容靓丽的、还是现在披头散发的。   换做往常,范丽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同颜珏较劲的机会,可这次,她却见鬼似的只看了颜珏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颜珏低咒一声,转身去找厉铮,可让她意外的是厉铮那儿也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撞翻再被扶正的桌子旁几个侍应生动作整齐划一,都弯腰在地上找着什么。他们旁边,挂着经理胸牌的男人正同厉铮说着话。   “厉总,一直听说你爱吃辣,没想到也会来吃杭帮菜,真是我们的荣幸。”经理面朝颜珏的方向搓着手,脸上谄媚的神色她看的一清二楚,可颜珏却更关注背对着自己的厉铮,她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模糊的在耳边响起,“我朋友喜欢清淡口味,你家不错,她吃得很好。”   颜珏的确吃的很好,她只是没想到这背后有那人的这番心思。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让人忘记过往时,也险些错失不期而至的温暖,而这温暖恰好触动了某颗心。抓下衣角,颜珏装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客人把厉总撞了,他们在找……”知道颜珏是和厉铮一起的,经理转过身来和她解释,还没解释完,一个侍应就拿着东西跑过来,“厉先生,找到了,不过……”   厉铮看着手心摔裂的助听器,侧脸看颜珏,“颜老师,会开车吗?”   “我耳朵不大好,没它开不了车。”厉铮指指自己左耳。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残疾,但此刻丝毫不避讳自己缺陷的男人在颜珏眼里是坦然高大的。   “会点儿。”她嘴一扯。   五分钟后,当颜珏又连超两车,副驾驶上的厉铮摇摇头,“这就是‘会点儿’。”   车窗半开着,晚八点的风送来远处的槐花香,幽幽的如初吻的味道,也吹乱颜珏的长发,她手臂倚着窗沿掖下鬓角,在过路口时踩下了刹车。红灯。   “女人和小人的话最不可信。”英菲尼迪的棕色方向盘握在手里,质感多过手感,怕厉铮听不清,颜珏特意面朝他,“难得摸到好车,没忍住。Sorry。”   一辆银色别克齐头停在旁边,恰好在颜珏的视线内,熟悉的旋律从大开的车窗传出,是Sealed with a kiss,那首以吻封缄。车内一对男女正低头交谈,男人说了句什么,女人莞尔一笑。槐花盛开的蓉北街头,行人穿梭,月色朦胧,一切似乎都和谐美好,颜珏的脸却不再轻松,她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在指示灯变色的前一秒踩下油门,车轮吱一声直冲出去。也几乎同时,身体惯性向后的她听到别克车方向传来一声“颜珏?”   颜珏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在往哪儿开?等她终于停下车时,周围的景致早就成了陌生。   厉铮本打算先让颜珏回去,再找人来接自己,可看了下四周,他笑了,“颜老师这是打算开去我家,还是你家?”   颜珏有些懊恼,她盯了远处的巷子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厉先生,你晚上没吃饱吧,我请你吃饭。”   颜珏说请他吃饭厉铮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颜珏的饭会请在这里。坐在矮矮的木头凳上,身高一米八、一身正装的厉铮觉得自己和人潮涌动的蓉北夜市多少有些不协调。   他松松领口,“这家真有你说的美食?”   “对我来说肯定不是,但对你来说我想绝对是。”颜珏冲案板那边招招手,“老板娘,一份面,二十个烤串,多加辣。”所幸车子开到的地方只隔了夜市一条街,才让颜珏有理由避免了解释的尴尬。   厉铮解下袖口,把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在熙攘的夜市里,这样的他显得更接地气了,岔开两条腿,厉铮问:“你确定我一个人吃的了这些?”颜珏耸耸肩,吃了就知道了。当初的霍东川每次不吃够两碗面三十根串是绝对不走的,如果不是他,颜珏根本不会知道这家全蓉北最好吃的辣食馆。   老板娘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吆喝着把东西端来了,“呦,小姑娘,又陪男朋友来了,咦,小伙子换人了!”老板娘的好记性和好眼神让颜珏头疼,勉强一笑,她接过东西。正是客人高峰期,老板娘没功夫多寒暄,打声招呼就离开了。老板娘一走,颜珏偷偷看了厉铮一眼,怕他问什么。   “我没戴助听器,什么都没听见。”颜珏听低头慢条斯理吃面的他说,脸彻底僵住了:你此地无银的能再明显点吗?   看来还是辣口味更适合厉铮,颜珏看着吃光最后一口面的厉铮,觉得带他来这儿是对了。   “你认识别克车里的人?”擦好嘴,厉铮整理袖管,“还是那个男的就是老板娘说的‘男朋友’?”   “厉先生,你不是没听见吗?就算听到了,你认为以我们的关系谈这个合适吗?我们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话刚出口颜珏就开始后悔,她和厉铮不算亲密的朋友,但至少算得上一起吃过三次饭的饭友,而且他对自己也不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颜珏语气讷讷的想补救,厉铮却没给她机会,“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回去再坐次快车。”   瞧,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上一秒的相处融洽并不妨碍下一秒的随时翻脸。翻脸像翻书,只有人做的出来。颜珏正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她肩上突然一重,“阿玉!”   妖孽的每次出现都很“惊喜”,颜珏揉着肩,“聂文轩,下手不能轻点?”但正是这份惊喜让尴尬迎刃化解,指着他的大黄花热裤,颜珏笑,“街口黄灯失灵了,你这是去替班?”   “瞎扯,带小雪去大棚拍照,咱应景的也换了一套。”把头顶歪着的花冠扶正,妖孽搂过一旁的娇小女生说。颜珏点头,算知道了妖孽新女友的名字。   颜珏关注妖孽,妖孽也在关注她,朝厉铮的方向挤挤眼睛,聂文轩兴奋的像摇尾巴的哈士奇,“阿玉,这位谁啊!”   如果白眼能化作大水淹死人,那聂文轩此时一定是在太平洋里练狗刨。有群比自己还“恨她嫁”的朋友,颜珏挺无奈的。   “我是厉铮,颜珏是我侄女的美术老师。”穿戴整齐的厉铮朝一身沙滩流氓打扮的妖孽伸出手,眼睛则无意识地停在妖孽另一只手上。除了搂小雪的那只,聂文轩的爪子还搭着颜珏的肩。   意识到问题的妖孽慌着收手,“你好你好,我是聂文轩,阿玉他们叫我‘妖孽’,我是她关系非常好的男性朋友,就是现在最流行‘男闺蜜’,和王小贱一个属性的,对你不构成任何威胁,所以想追我们阿玉尽管大胆点儿!”   妖孽一脸“此有单身女、欢迎来调戏”的表情让颜珏一阵气闷,拍拍胸口,“厉铮,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等下,”厉铮拦住颜珏,“聂先生,我开车不方便,你方便送颜珏吗?”   “方便,我俩住的‘近’。”   “那你怎么办?”被妖孽拉走前,颜珏回头问厉铮。才走出几步,她和他之间就交错的多了好多人。   那天,厉铮没大声喊,喧嚣的夜市里,他掏出手机在手里晃了晃。   那天,颜珏沿着步行街走了好远,周围的叫卖声嘈杂,可她始终觉得背后有道目光一直追了自己好远。   小雪家住的离颜珏的小区不远,妖孽送她上楼再下楼却足足花了十五分钟,聂文轩回到车上时,颜珏挖苦他的香肠嘴,“人家还没成年,你也下得去嘴。”   妖孽却不以为然,发动机的声音再次滚滚响起时,颜珏听到他说,“只是长的少兴而已,她就比你小三岁,可这吻技,啧啧……”   “老手你也沾?”颜珏眼皮挑下又闭了起来。   “所以我俩的缘分就只今天。”车子转弯出小区时,妖孽打开车头灯,灯光刚好吓跑一对躲在草丛里的猫,“喵”一声。“阿玉,有个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下周……”   “下周采风社聚会,霍东川牵头的,你是想和我说这个吗?”颜珏反应平淡,倒是聂文轩吓了一跳,他猛踩刹车,吉普车轮抓地声刺耳明显,颜珏当即捂了耳朵。   “你咋知道的?!”   “范丽雅说的。”   清楚颜珏和范丽雅之间恩怨的妖孽“哦”了一声,“昨天东川找过我,他问我你是不是一个人。阿玉,当初那事的错大多在范丽雅,东川的决定你也不能说全错,我问你如果东川主动的话,你俩现在还有没有可能?”   “呵呵。”颜珏笑了,“真巧,我今天也见到他了,文轩,知道我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让季雨坐我的位子,听我的歌。范丽雅撮合她表姐和霍东川这么多年,总算成功了……”   颜珏有爱情洁癖:不会把属于他们的亲密再给第三个人,无论两人在一起,还是分开。所以霍东川犯忌了,她失态了。   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有一方还执着着,纠缠着,原地打滚痛苦的爱着。时过境迁之后,她会发现,是自己挖了个坑,下面埋葬的全部都是自己的青春。颜珏庆幸她不是一个执着的傻姑娘。所以她很快恢复了。   “靠,我怎么没看出霍东川这小子在国外呆了几年,变的这么不是东西,亏我还答应他说服你去参加聚会,阿玉,咱不去了,不止你不去,我也不去,文景也不去!”汽车喇叭被妖孽按的啪啪响,在略显空旷的马路上这声音显的几分刺耳。   颜珏捶下聂文轩的肩膀,不让他继续发疯,“为什么不去,做坏事的又不是我。开车。”   妖孽点点头,踩下油门,“对,咱去!对了,阿玉,那个厉铮对你好像有意思,人看着也不错,不考虑下?”   “考虑什么,他是我学生的家长。”   “唬人,有学生家长直呼老师名字的?”聂文轩的一针见血让颜珏没话可说,她也发现了,从妖孽出现后厉铮再没叫过她“颜老师”。   “妖孽,和你说句实话吧……”   “什么?”聂文轩减车速、头凑近。颜珏就势揪着他耳朵小声说,“没人告诉你,你短裤背面画的是朵菊花吗……”   伴随着吉普在公路上画出的弧线轨迹,东方天空一颗流星飞过,刚好被车里的颜珏看到。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自己很喜欢的一个签名: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好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现在想想,真像她和霍东川。   一座城,一场梦   第五章   【余杨,就是无论颜珏离开多久,味道依旧留在她骨子里的地方。】   再见到范丽雅是四天以后。   文景的尖叫声传来时颜珏正在卧室里打包行李,听到声音她放下东西走进客厅,“你见鬼了啊?”   “见、见了……”文景手指发颤,指着32寸的液晶电视有点语无伦次。等颜珏看清电视上的画面后,她理解了文景不淡定的原因。   原来女人的预言真是准备好了被另一个女人打破的,就好比当初范丽雅转投娱乐圈时,文景曾竖着三根手指对颜珏赌咒发誓“这种女人死也红不了”,再好比今日红唇依旧的范丽雅站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地出席电影《小雏菊》的首映礼一样。   《小雏菊》是大导演何盼阔别影坛十一年后回归的第一部片子,电影的前期宣传颜珏不知从电视和同事那里听到过多少,从不关心娱乐圈的她就知道一点,谁演《小雏菊》谁红。所以当一直尘埃未决的女主角落到名不见经传三年多的范丽雅身上时,颜珏同文景的感受多少是一致的。   从惊诧中回过神的文景抓过抱枕气呼呼坐进沙发,没好气地朝身后的颜珏晃脑袋。“她一定用了不正当手段,不然怎么轮得到她!”   “是又怎样?”颜珏耸了耸肩膀,倒没文景那么在乎,“她演与不演、红与不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人生如戏,别人的生活再精彩,自己也不过是其中的配角,何况在范丽雅的戏中,颜珏宁愿连跑龙套的都不是。她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无论精彩与否。   “颜珏,如果不是范丽雅,你早是成功人士了。”每当想起与颜珏失之交臂的那次成功,文景替她惋惜的同时也更抱怨始作俑者范丽雅。颜珏站在沙发后拍拍文景,“现在也不错,起码吃粉笔灰还能和你做伴。”   人总是经历过才学会成长,现在的颜珏再不是那个得知自己作品被偷就肝火大动的小姑娘了,因为有些事、有些人她再也输不起。“一幅画而已,你不信我画得出更好的?”   “信!”文景妞头拉住颜珏的手,“是金子总能发光,何况你这么大个金矿!”   “姐姐,等我真发光了你再来挖金子不迟,下午两点的飞机,你再不松手我把你当行李打包回家了。”明天是周末,犹豫好久的颜珏还是买了回家的机票。文景一拍脑门,“我来帮忙。”   多了个文景,却是越帮越忙,所幸颜珏还是在飞机起飞前一小时赶到了机场。   一点钟,大厅人很多,广播里清朗的女声正播报着起降航班号,四周有推着行李车的旅客来回穿梭,大厅一角的自助机器前,颜珏拿着身份证排队换登机牌,她只带了简单的行李,不多,无需托运。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颜珏拿出一看,幽兰色液晶屏上是厉铮的名字。想不出电话的来意,颜珏还是歪着脖子夹起电话接听,“厉先生,有事?”   “颜老师,厉粒这两天状态不错,不知道你这几天有空再来吗?”嘈杂的机场大厅,厉铮的声音不急不徐,前面的人拿好登机牌离开,颜珏腾出手把电话换到另一边,上前一步扫描身份证,“恐怕不行,这几天我不在蓉北。”   “哦。”电话那边回了一声,听不出说话人的情绪。颜珏从出票口抽出登机牌,盘算下日子,“周二下午吧,周二……”   颜珏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叫:“颜珏?”   转过头她看到两米远外的三个人,说话的是站中间的墨镜男。见颜珏看他,他顺手摘了眼镜,“还真是你!”   “我周二有时间,到时候去教厉粒,抱歉我要赶飞机,先这样。”后面还有人排队,颜珏迅速地结束电话,拿着行李走出队伍。她一向不信一见钟情,异性间依靠荷尔蒙作用瞬息迸发的火花在她看来远不及365天内的365次擦肩来的浪漫牢靠。但颜珏却相信仅凭一眼就可以决定讨厌一个人,她对丁昭东就是这种感觉。   手指勾着墨镜腿,丁昭东摆摆手把旁边的两个人打发走,“颜珏,我请你教厉粒你不教,厉铮一说就答应,差别待遇用不用这么明显啊?”   “丁先生,我们没熟到直呼大名的地步吧?”颜珏低头整理证件,正眼也没给丁昭东一个,整理完毕,她抬起头,“时间到了,我去登机,再见。”   广播里正播着颜珏的航班号,看了眼登机牌确认好登机口后,颜珏提着行李去过安检。被她晾在一边的丁昭东看着女人潇洒离开的背影,坏笑几乎僵硬在脸上,手里握着的Ray-Ban太阳镜快被捏变形时,丁昭东突然松开手,看着远处正过安检的颜珏,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电话很快通了,丁昭东开口第一句就是,“厉铮,你说巧不巧?”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也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颜珏爱余杨这座城的理由很单纯,这里有她的家人,这里保存了她近十八年的记忆。她熟悉余杨的大街小巷,熟悉巷子里沧桑的石板砖,熟悉那每到傍晚就婉转亮起的幽幽街灯。余杨,是无论颜珏离开多久,味道依旧留在她骨子里的地方。   可此时,这座江南小城却用一种深沉的方式让颜珏犯了难。提着行李站在机场的自动玻璃门外,颜珏望着消失雨中大巴车尾灯,连跺脚都没了力气。只是迟了十五分钟,计程车、大巴车都挥手和颜珏说了拜拜。在人多车多的中国,人口数101万、计程车却只有2000辆的余杨市,真是奇葩。   无奈过后,颜珏只能认命地提着行李往那辆还空无一人的大巴走去。余杨是座小城,航班少,这一车坐满还真不知道要等多久。   大巴安静停在路旁,还没等颜珏走近耳边就传来一声喇叭响,在光线低暗的水泥路段上,奥迪的鸣笛声的确听不出比捷达夏利高级多少。颜珏揉揉耳朵,看着车窗里渐渐露出的那张脸。   “Hi,好巧!”丁昭东笑嘻嘻地和颜珏打招呼,丝毫不在乎她一脸“巧屁啊”的表情。“打不到车了?大巴瞧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真惨!”   丁昭东摇摇头有点幸灾乐祸,在蓉北机场时他就发现和颜珏坐的是同一航班,只不过自己是头等舱,颜珏在经济舱。而颜珏现在的境况他也早料到了,谁叫那女人在里面磨蹭那么久。嘲笑完颜珏,丁昭东算出了之前的怨气,朝前排挥挥手,他正打算把“可怜”的颜珏丢下自己“潇洒”的扬长而去,可丁昭东万万想不到:前一秒还背对着他懒得理自己的颜珏这一秒竟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   “相约不如偶遇,丁先生不介意我搭个顺风车吧?”把包放到膝盖上,颜珏态度认真的说。她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与其被别人恶心死,颜珏宁愿做主动的一方。“江兰街欣荣小区。谢谢。”也没管丁昭东脸上现在是怎样一种复杂的表情,和前排司机打声招呼,颜珏把脸转向窗外。   梅雨季节的余杨,总是婉约在一片朦胧之中,颜珏看得入神。   没收到老板指示,司机不敢轻举妄动,透过后视镜向丁昭东做着眼神请示。丁昭东先目瞪口呆地看了颜珏一会儿,紧接着肩膀一垮冲前面摆摆手,“开车。”   纵横商海有些年了,丁昭东自信见的人不少,但颜珏这样的女土匪他几乎就没见过。   “这性格,能把厉粒教成啥样?”嘀咕一声,他仰头往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颜珏是麻烦也是厉铮的麻烦,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自动把几次吃瘪的记忆选择性遗忘后,丁昭东的生活又成了美好自由、嚣张霸气的。   奥迪沿着余杨高速跑了半小时后开进市区,细雨渐收,路边的老梁水果店里梁老头正整理着货架。六月梅子成熟时,她回来了。颜珏收回目光,“在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就好。”   “开进小区不就完了,矫情。”“睡”了一路,丁昭东总算醒了,睁开眼他直接拿那种“你都使唤我一路了还在乎多这一段”的眼神看颜珏。颜珏有自己的顾虑,但丁昭东这么说了,再拒绝就真显得矫情,所以她点点头,“那多谢了。”   颜珏怎么也想不到几秒钟后的她多庆幸自己没有拒绝丁昭东,因为哪怕再迟一秒,颜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还没下车,颜珏远远就看到楼栋前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弟弟,离他最近的中年男人正揪着颜良的脖领子,剑拔弩张的样子。   “颜良你个惹祸精!”跺下脚颜珏慌忙下车,却在钻出车门的瞬间被丁昭东一把拉住,“遇到麻烦了?要帮忙不?”   虽然只见过丁昭东两次,颜珏却彻底看清了他的为人,在有热闹看时,他可以死皮赖脸地把之前自己对他的所有刻薄统统忘掉。看着一脸贱贱笑意的丁昭东,颜珏面无表情地回了四个字,然后潇洒地下车离开。   “好走不送!”   颜珏不习惯依靠男人,对交情都谈不上的丁昭东更是。盯着颜珏洒脱的背影,丁昭东一脸讪讪的,他今天抽了什么风有兴致在一个女人那儿几次找灰碰。   “Jason,厉铮是不是抽风了,怎么找了这么个凶巴巴的老师。”丁昭东无意识地问坐前排安静一路的助理,助理倒没直接回答,反而递了电话过来,“丁少,胡董问你什么时候到。”丁昭东脸色一正,光顾闲扯淡,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颜珏没注意身后迅速撤离的奥迪,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两个人身上。颜良好像有段时间没理发了,沾了雨水的碎头发打绺地贴着头皮,脸却依旧张扬桀骜,“我是把他打了,可根本不可能那么重!”   提着颜良脖领子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一脸气得不行的样子,“还不承认?不想负责是吧,没关系,我找你父母去,你家不就在楼上么!”   刚才还梗着脖子一脸天地都不怕样子的颜良听到这话,脸突然变了,他挣了挣脖子,浑身使劲儿地想挣开,“不许找我爸妈!我说了我就是气不过教训佟伟两下子,根本不可能脑震荡!”   颜珏头皮麻的几乎没了感觉,听到这儿她甩甩手走进里圈,“我是他姐,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其实不用对方说,颜珏也猜到是颜良又和人打架了,只是她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不止脑震荡,而且对方昏迷半天到现在还没醒。颜珏掏出一张卡,“既然人是颜良打的,我们肯定不会推卸责任,卡里有一万块,你们先拿去给孩子看病……”   “你打发要饭的呢!”颜珏话没说完,对方急红了眼的蹦高,“我儿子还在医院躺着,会不会成植物人都不知道!”   “我刚从外地回来,身上没带多少钱,你总得给我时间准备吧。”颜珏一脸任人宰割的样子让颜良直跳脚,他真想拎着姐姐的耳朵对她说不是他,可颜珏接下去的一句却让颜良安静下来。“钱我明后天尽快准备,但在这段期间我希望你不要到我家来,更不要打扰我父母。”   颜珏掏出张纸,刷刷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这是我手机,有事找我。如果打扰我父母,别怪我宁愿颜良进局子也一分钱都不给。”每个人心中都有个禁区,那里守护着他们最珍贵也最脆弱的东西。在颜珏姐弟的这方天地里,宝贝的是“家人”二字。   站在四楼的家门前,颜良说:“姐,你真打算再给他们钱啊?不是我,真的,我和他分开时他还好好的。”   “给钱的事情不一定,不过那之前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下为什么又和人打架,我走前和你说的你都忘了是不是?”颜珏的话让颜良低了头,半天才蔫蔫地开腔,“佟伟说爸爸不光是老年痴呆,还是疯子,因为爸爸说你是国际都出名的艺术家,一幅画就值几千万。”   默了一会儿,颜珏拍拍弟弟的肩,拉开那扇熟悉的大门,门后,阵阵菜香从厨房传出,刺激着颜珏的味蕾,客厅那把老藤椅上,六十一岁鬓角斑白的颜峻民无意识地摇着身体,嘴里念念有词。   “爸、妈,我回来了。”   经历许多后,颜珏一直笃定,就算错过的再多,家总是那个不再让心流浪的地方。   奈何   第六章   【别对生活说“你能奈我何”,因为生活随时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无可奈何。】   七岁的颜珏最爱爸爸的背,趴在上面她看得到最远的世界;十六岁时颜珏高中,她喜欢和同学分享盒饭,因为妈妈的厨艺永远是骄傲;今年颜珏二十七岁,发现自己仍无比依恋自己的父母,即便颜峻民对她的回来没什么反应,而濮云岫还是以一贯的方式欢迎她的归来。濮云岫腰系围裙,锅铲都忘了放直接从厨房里出来,“小珏回来啦?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工作不顺利了?”   “没有,想你们就回来了。难道妈不想我?真伤心……”颜珏张开双手一把搂住走近的濮云岫。不用看就知道女儿肯定在做鬼脸,濮云岫装作愠怒,“也不看你妈这一身油,说抱就抱,快松手。”   “就抱一会儿……”   孩子气的颜珏让濮云岫既无奈又窝心,隔了这么久她早记不清上次女儿和自己撒娇是什么时候了。   “你这孩子。”她想腾手拍拍女儿,却刚好一眼看到站在颜珏身后的儿子,濮云岫心一沉,“颜良,你又和人打架了?”   老妈的声音让颜良打个激灵,他缩下肩膀一把顺走了颜珏手里的包,说句“姐我帮你放包”就泥鳅一样钻了卧室。濮云岫正皱着眉想喊他,颜良的头就在下一秒从房门处探出来,他支着鼻子嗅嗅,然后一脸认真的说:“妈和姐就是心有灵犀,不知道姐回来都做了姐最爱吃的松子鱼,只不过要是再过一会儿,姐就只能吃到松子‘糊’鱼了……”   濮云岫“哎呦”一声再没功夫教育儿子,忙着钻厨房去“救鱼”。被老妈留在客厅的颜珏用一种“你啊……”的眼神看眼朝她做鬼脸的弟弟,转身朝老藤椅上躺着的父亲走去。   “爸,我的画得奖了,这次得奖人的名字终于是你女儿了。爸,你知道吗?”颜珏蹲在躺椅旁,手搭着颜峻民的腿期待他能给她点反应,可颜峻民还是一下下惯性的摇着躺椅,对颜珏无动于衷。两分钟后,濮云岫弄好菜出来叫女儿吃饭,看到的就是看着颜峻民默默流泪的女儿。   “小珏……”   “妈,我的画在国际上得奖了,我在告诉爸爸,你说他听得懂吗?”颜珏抹着眼睛回头看母亲。   “能……”   有些人不能失去,却不得不放手;有些事不想发生,却不得不接受。就像濮云岫和颜珏母女,在始料未及的变故之后,都要学着接受,无论自愿还是不愿。   晚饭过后,颜珏帮着濮云岫给父亲洗完澡就被母亲打发回房间休息。颜良想跟颜珏一起,还没行动就被母亲一个眼神打发去做功课了。十七岁的颜良正升高三,濮云岫不敢有一丝怠慢。颜珏进卧室前瞥到一眼颜良怨念的眼神,笑着摇摇头,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冲动,从小到大不知给家里闯下多少祸,而这次也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得由她这个大姐给他擦屁股。   房门关上的瞬间,颜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她拿出手机按下一串阿拉伯数字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电话接通。   书桌上摆着盆水仙,娇嫩的叶子细细抽着还没开花。叶子下是幅照片,相框已经老旧了,看上去很多年的样子。颜珏伸手拿在手里,抚摸着上面的面孔,几年前的颜峻民还会笑,他会摸着颜珏的头说“不管囡囡能不能成大艺术家都是爸爸的骄傲”,那时的颜珏也是自傲,昂着头回答“爸我一定会画出来!”正是因为她的执着、坚持才有了现在的颜峻民,一切都是她的错。   颜珏喉咙哽咽时,电话那边的文景早等的不耐烦,她扯着嗓门大喊一声,“颜珏!打电话也不说话!对我思念过度思失声了啊!”   颜珏“啪”的把照片扣在桌上,清清嗓子,“文景,借我点钱。”   “行啊,多少?”文景说话干脆的和她吃苹果的声音一样“嘎嘣嘎嘣”的,震在颜珏耳边有些响,她揉揉耳朵,“五万吧。”颜珏不清楚多少钱能把这件事解决,但她想着多准备点总是没错。   “程同学,U盾伺候……”文景的喊声远远的,但听着她老佛爷似的使唤程北望,颜珏的心莫名轻松了些,“文老师,你家程先生这觉悟,比北大学子都高。”   文景哼唧一声,“姐教育的好……”   电话那边拖鞋声靠近再离开,颜珏听到纸抽的“刺啦”声,文景朝远处送飞吻的“吧唧”声,笑容扩大,“注意影响,还有第三双耳朵在场呢。”   颜珏一直认为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前者成功了叫老师,后者成功了叫老板,两者都成功了叫老婆。傻人傻福的文景是她见过的最成功人士,因为祸害无数学生的文景有程北望这个疼她的好老公。   “羡慕嫉妒恨啊你?”文景对颜珏的挖苦嗤之以鼻,“羡慕就赶快找个男人去失身!钱转你哪张卡?”   “工资卡,账号是6226900XXXXXXXX。”颜珏报着数字,文景那边立马一阵噼里啪啦。随着文景一声“搞定”,颜珏手机也蹦出个小信封,是银行的短信通知,摸着电话,颜珏说:“钱我回去就还你。”   “再说,下次回家记得带钱,得了奖奖金都忘给叔叔阿姨带,真是!”爱丢三落四的文景把颜珏当成同类了,“程同学给我做意面呢,我去视察下,88!”   挂掉嘟嘟忙音的电话,颜珏叹口气,突然觉得幸福是件难捉摸的事情,对拼命想要的人,它甩都不甩一眼,而对像文景这种总保持脑容量清空的人来说,它就爱时不时扔两个馅饼砸下来,还是肉馅的。   颜珏期望在雨过天晴的某一天,她能和幸福来次偶遇。“别是‘艳遇’就好……”仰躺上床,她拿被子蒙着头喃喃。   陪父母过了周末,星期一那天颜珏去了医院,去前她买了些水果,一盒杨梅,两个蜜瓜以及苹果桃子若干。拎着东西,颜珏站在白色大楼前仰视面前的高大建筑,真心希望今天的事情能顺利解决。但理想同现实间,往往存在那么一段差强人意的距离,就好像前一秒出了电梯的颜珏怎么也想不到下一秒要面对的佟家人会这么难缠。   他们要的不只是钱。   “我儿子醒是醒了,可脑子好像伤到了,现在别人说话他都不理,能不能变白痴都不知道,你说赔多少钱能赔得了!”颜珏到时佟伟的妈妈在,她坐在佟伟旁边一下下摸着儿子的手带着哭腔的说。颜珏知道这事没那么轻松,她拉把椅子坐下,“那你家是什么意思呢?”   “钱我们就不多要了,再赔一万。只是孩子的奶奶临走前有个愿望,希望她孙子一定要读所好大学,可是佟伟现在这个情况,听说你是蓉大的老师,我和他爸爸希望你能帮忙让他进……”   “不可能。”颜珏浑身在抖,她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做老师的徇私,“钱就算了,但推荐他进蓉大的事不可能!”   “颜老师,听说你父亲身体也不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去你家打扰。”佟妈掸掸衣襟,很有恃无恐的样子。颜珏咬着嘴唇,听佟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不急,你慢慢考虑……”   站在医院大门外,颜珏第一次下不了决心,三天时间?就算给颜珏三年考虑,她也不愿意答应,可如果他们真把事情告诉爸妈……   六月的余杨,太阳的热度同身旁的汽车鸣笛声一样让人焦躁,颜珏无意识的往旁边让了一步。可鸣笛声仍在继续。   “我不是让了吗!”颜珏鼻子酸酸的,干脆走到大门边挨着柱子蹲下。直到现在她才有了深切体会:千万别对生活说“你能奈我何”,因为生活随时会让你知道你什么是无可奈何。颜珏抹着泪,耳边传来一个男声,“天挺好的,不像要塌吧。”她抬起头,看到了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余杨的人。   湿润的空气抵不住厉铮一身风尘仆仆,立在风中的男人笑容却依旧温润,他朝颜珏伸出手,“什么事儿哭这么惨?”   颜珏把脸别向一旁擦干,再转头时她对厉铮说:“谁哭了。”   十分钟后,死鸭子嘴硬的颜珏还是把事情始末同厉铮讲了。“所以对方要两万块外,还要你帮忙推荐进蓉大?而你不介意钱,但是不想做推荐,为什么?这也不是难事。”   颜珏沉默一会儿,“我的原则。”   “和你拒绝昭东的时候一样?”厉铮看着颜珏,眼神认真。   “差不多吧。”颜珏不想多说。她没指望厉铮能帮忙出什么主意,所以当厉铮说出那句话时,颜珏的意外可想而知。   “走吧,我替你去会会他们。”狡黠一笑的厉铮颜珏第一次见。而下面发生的事情更是她始料未及的。   佟伟妈显然没想到颜珏会去而复返,所以颜珏和厉铮进门看到正和佟伟念叨什么的她时,佟妈脸上的不自然很明显,她瞧了眼儿子后看颜珏,“这么快就想好了?”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颜珏一脸惊讶的看向旁边,因为说这话的人不是她。   厉铮看出佟妈不信,他手朝旁边一挥,“颜珏是蓉大的老师,我是蓉大的赞助商,你说我的保证谁有效吗?”   看到颜珏的点头肯定,佟妈一脸兴奋,“真的啊,那我先谢谢这位……”   “我姓厉。”厉铮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安排他进蓉大的预科班,直接进大学就读,高考也可以不用参加。”   佟妈“哎呦”一声,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颜珏站在一旁心里却不是滋味,想打断却不敢,只能听厉铮继续说。“但是现在就一个问题,现在已经六月末,就算我做推荐,以佟伟现在的身体也进不了什么好专业,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佟妈脸色有点不自在,她走到病床前抓着儿子的胳膊,“儿子,你好歹说句话,那咱大学就有着落了。”   颜珏没想到,佟伟妈说完这句,佟伟竟真的开口了,“我要上大学。”   “厉先生,他说了,他能说话了!”佟妈眼睛盯盯的看着厉铮,厉铮倒没辜负她的希望,“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想进个中文系这样的专业还是可以的,你们等我消息,没意外今年八月孩子就能上学了。”   厉铮说完拉着颜珏往外走,边走边说,“就是孩子可惜了,他现在要是行动没问题完全可以由他自己选个专业,到时候篮球队、足球队任选……真可惜。”   厉铮摇着头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一阵风声,紧接着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我不要学中文,我身体完全没问题,能跑能跳,都被我爸妈按床上躺两天了,厉叔你帮我弄个好专业吧……”   回头看眼目瞪口呆的佟妈,厉铮笑笑,“现在什么专业都没必要了吧。”   当家长的做得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让个没脑子的孩子配合他们贪得无厌的谎言,因为孩子们总不按正常的套路出牌。站在五楼病房楼梯口,厉铮瞧着早说不出话的颜珏,“对待流氓不能用正常的手段。”   “是啊,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正常的一面。”颜珏笑笑,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可我不明白,你来余杨干嘛?别说就是为了帮我解围的。”   午睡时间刚过,颜珏身边不时有穿着拖鞋的病患走过,在这个充满酒精刺鼻气味的下午,她看着厉铮把手伸到自己头顶,轻轻一撩。   头顶不知什么时候落片叶子,嫩嫩绿绿的被厉铮捻在手里,怔忪的颜珏听他说:“昭东住院了。”   你好,霍东川   第七章   【从默契到陌路,颜珏同霍东川不过是横跨了一片叫爱情的沧海。】   颜珏思忖着丁昭东为什么住院时,一个女声也正朝她快速逼近,“儿子再忍忍,马上到病房了!孩儿他爸你快跑啊!”   颜珏好奇的要回头,可随着两肩多出的力量她还没动作人就直接被甩出去半圈。午后日光正盛,眼前一片星光的颜珏缓过神才发现厉铮的脸早失了镇定。厉铮身后的年轻夫妻表情同样尴尬,只有他们怀抱的小男孩看着厉铮背上的“地图”,一脸无辜的说:“爸爸,我没忍住。”   从那天起,颜珏深切的记住了一个原则:要离正处治疗阶段的大小便失禁患者远点。可在当时,她能做的也只是装没事的安慰厉铮:“没事,不是说童子尿是健康饮品。”   直到站在家门前,颜珏还想咬舌头,“健康饮品”怎么没见自己喝一口,想想都觉得她这安慰太有痛没痒了。颜珏掏钥匙打开门,家里很安静,爸爸应该还在睡觉、颜良去上学,至于妈妈颜珏还真想不出她去了哪,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她指下小门,“家里只有淋浴,你凑合洗下,我去给你找衣服。”   经过浴室时,颜珏顺手把门给厉铮打开。同样是洗澡,在厉铮家她洗的是泡沫浴,现在她就给得起清水大淋浴,可那又怎样,颜珏从不在意物质上同别人的差距。站在衣橱前翻箱倒柜的颜珏听到外面的细密水声,唇角一扬,看来厉铮也不大在意。   颜峻民躺在床上睡的很香,颜珏却发愁。爸爸和颜良的身材都偏小,爷俩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合适厉铮穿。但没办法,她只能抱着侥幸在光线晦暗的衣橱里寻求一丝希望。越来越多的衣服被翻出来,散乱的堆成小山放在床上。小山下,颜珏手拿件衣服,神思恍然的连厉铮洗好澡都不知道。   厉铮不是第一次见到安静时的颜珏,只是是第一次见现在这样的她,迷离的眼睛似乎填满记忆,而那些记忆里没有他。倚着门框站了会儿,他开口,“我对衣着没什么讲究,随便一件就行。”   从记忆中跳出来的颜珏抬头看到穿戴整齐的厉铮,脸红了,“就这件吧。”她递衣服时把脸别向了一旁,别问她为什么!天晓得一个长相周正、发梢带着水珠、上身肌肉结实、下身“穿戴整齐”的男人站在面前,诱惑力是多大。如果现在文景在场,颜珏绝对相信她会直接给自己下令“扑倒”。   颜珏不是色女,心依旧跳的厉害。   “我下午的飞机,先去整行李,你慢慢穿。”颜珏像个逃兵,说完就逃也似的出了房间。她相信,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事情,她短时间是不敢再见厉铮的。一切都要从那句“东川,你来了”说起。往常都是一觉睡到下午的颜峻民提前醒了。   再回父母卧室的颜珏听到父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东川,你不能欺负小珏啊,你俩要好好的。”   让颜珏头晕的还不在这儿。   厉铮穿着分手那年她准备送霍东川做生日礼物的T恤,眉眼温和的说:“叔叔你放心,颜珏要强但我一定好好对她。”   说话时,颜珏看他把耳朵里的助听器又塞塞好,很认真的样子。   厉铮的话直到颜珏上了飞机还在她耳边萦绕,她不知道说话的人是出于对一个老人的不放心才说出那番谎言、还是半出自真心。眼下的颜珏唯一清晰记忆着的是窗台那盆开花的君子兰,以及红色花朵前说话的两个男人。因为厉铮,颜珏又看到了父亲的笑容,所以临别前,她对他说:“谢谢。”   飞机起飞前,颜珏抓紧发了两条短信,小信封刚飞走空乘也开始做起起飞前的提示。颜珏关了手机,靠在靠背上等着心脏超重那刻的到来。她喜欢飞机起飞的瞬间,全身的重都集中心脏,牺牲一处解脱所有;她更喜欢飞机飞行平流层的时候,三万英尺的高空,没雾、没风,无关记忆、没有心情,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自由,仿佛她就是宇宙之主。   颜珏不喜欢降落的过程,因为降落意味着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夜晚的蓉北,交通顺畅的让人意外,计程车里的颜珏只觉得路两旁的霓虹像在飞,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可让她意外的是,在楼下等她的不是吃货聂文轩,倒成了文景。   “妖孽打算从良了,杨梅对他都没吸引力了?”颜珏从后备箱里把从余杨特地带回来的三箱白杨梅拿下车,再眼睁睁看文景把其中两箱交给和她随行的司机,“你抢吃货的东西不怕他和你拼命啊?”   文景摆摆手,态度竟是愤恨,“他没功夫搭理我,我也不想理他。”   说完文景打发了司机回去,临开车前她不忘嘱咐司机“让你老板别偷吃我杨梅”的行为遭到颜珏一阵鄙夷,“程北望娶了你,算是亏大了。”   “嫌亏当初就别死乞白赖要娶我啊。”文景鼻孔朝天一副骄傲的样子,“走,上楼和你说个事……”   颜珏想到文景和她说的事同妖孽有关,只是她没想到里面竟还有范丽雅的事情。“以前我就知道他是见色起意,没想到现在还见钱眼开!几个臭钱就能让他给范丽雅那个小贱人拍片!没节操!”   此时身在三亚举着相机拍照的聂文轩“阿嚏”打了个喷嚏,搞的站他对面摆了半天姿势的范丽雅表情又是一僵。   “那是他的工作嘛。”颜珏倒是心平气和,她拿出一张卡,递给窝在沙发里的文景,“钱没用上,还你。”   “不是给你爸妈的啊?”文景扒着沙发看蹲在地上理东西的颜珏。从进屋就一直忙,颜珏也累了,听到文景问她索性放下东西也坐过去,把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和文景说了一遍。   “英雄救美,婉转告白,颜珏,他对你有意思。”一直替她恨嫁的文景这次反应倒平静,“就是他是个残疾人,而且这表白太迂回,一点没有霍东川当初那么震撼和浪漫。”   “明天我有课,先去睡了。”每次只要触及关于霍东川的记忆,颜珏总是落荒而逃。   有些记忆总是那么深刻,深刻到还没触及人就先痛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颜珏还是记起那天。   儿童节刚过,就算开了空调的阶梯教室里也不时流过一丝热气和男生踢球后的汗臭味,颜珏坐在第三排位置上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范丽雅推她,她压根不知道思修老师小小酥在说什么。   “期中考咱班成绩不错,唯独有一位同学得了零分,今天应他的要求,让他把试卷读给大家听下,霍东川你上来。”   颜珏依稀记得这个满头大汗穿件李宁圆领运动衫的男孩,她不止一次见过他,只是今天的他好像很紧张。试卷被他皱皱的抓在手里,霍东川开始念:“这次考试的题目是《我要的幸福》。我要的幸福很简单,就是我喜欢的女生她也喜欢我,可不知是不是方法不对,我连表白都总失败,在她宿舍下面弹吉他,刚弹完第一段楼上就浇下一盆凉水;圣诞节在路边摆心形蜡烛,她没来风就把蜡烛全吹灭了;坚持写了两个月的情书,得到的只是一张白纸回复……我知道不该把表白当成答案交给老师,但我真希望老师能让我在班上把这份卷子念给她听。油画系三班颜珏,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霍东川用吼的喊出最后一句话,抹了把一额头的汗,直接把卷子扔了,盯盯的看着颜珏。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的话,颜珏绝对会大声说:不好!   星期二,天气阴,颜珏在一片愁云惨雾中醒来,嘴里喃喃着“不好”。看眼身旁依旧熟睡的文景,她很想告诉所有人,当初不是霍东川出国抛弃了自己,而是自己选择甩了他。   新的星期,颜珏是在纷飞的试卷中度过的,期末考试周,教室们最繁忙的时候。   铃声响过一阵,颜珏收齐学生们交齐的试卷正出教学楼,迎面就看到周易正和一个学生做着撕扯。“老师,你也不是教我们专业的,何况我纸条才拿出来,根本没来得及抄呢。”   周易是颜珏他们院的同事,也就是之前被她叫做万年老二的那位,呆板无比却马屁十足的“艺术家”。周易撸下自己过眉的头发,“抄就是抄,什么叫没来得及?0分处理,没得商量!”   今天这批考场的都是大四生,挂一科意味着什么学生和老师一样清楚,颜珏本想上前劝两句,正打算开口时,对面走来的一个人让她忽悠想起件事,她答应厉铮周二去教厉粒画画,可期末考提前后她一忙就给忘了。   早晨出门时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平均气温有39度,因此穿一身真丝裙还觉得热的颜珏十分佩服这种气温下还穿着长袖套装、表情一丝不苟的Chris。   “颜老师,厉总要我问你时候再去教厉粒呢?”Chris站在黑色流线型高轿旁带种冷艳的美,引的几个结伴经过的大二男生频频回头。见颜珏一脸的不信,职业女性终于松口,“好吧,是我自作主张,厉总没要我催过你,厉粒这几天情况不大好,我想你要是有空能过去陪陪她最好,她似乎不排斥你。”   颜珏从星期二开始一直忙到现在,但就算累她还是答应了Chris。   到了厉家颜珏才发现厉铮竟也在,客厅沙发上他正坐着听两个老头儿说话。看到颜珏,厉铮轻微点点头却没说话。颜珏看的出那两人应该是厉铮的长辈,不然他不会那么恭敬。没再多想,颜珏跟着Chris上了二楼。厉粒当时在自己的卧室,颜珏敲门进去看到的是正窝在被子里撕纸的小姑娘。   “厉粒,颜老师来了,我们去画室学画画好不好?”对颜珏总面无表情的Chris和厉粒说起话却极有耐心,谁知她刚伸手要抱厉粒,小姑娘就“啊啊”的开始尖叫。   如果高分贝能让人直面自己的灵魂,那现在厉粒的尖叫就是直接让颜珏同她的神经细胞对话呢。揉揉耳朵,颜珏说:“我就在这屋画吧。”   五分钟后,Chris看眼重新恢复安静的房间关门出去。颜珏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时不知该画什么,冥思一会儿她开始动笔。先是窗,窗外有明亮的阳光,窗里有人。画画时,颜珏分明觉得厉粒钻出被窝头搭在她颈窝上看她画画。   人和人的缘分真讲不清,就好像颜珏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入的了这个小家伙的眼了。时间在缄默中往往过的缓慢,转到笔端上却快的像白驹过隙,不知觉间颜珏的画完成了大半,窗外的太阳也下降到一个高度。手机铃响了,颜珏单手拿着画板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   刚一接通妖孽暧昧的声音就肉麻兮兮的传到颜珏耳朵里,“小玉玉,你在哪呢?”   “给学生补习。”颜珏一本正经的回答倒让聂文轩喷了,“你不会忘了吧,我要文景告诉你的,今天风采社聚会!哥儿几个等着给你出气呢!”   “我三天没见文景了。”自从周二那天分开,颜珏还没见过文景,办公室里也没见过她人。妖孽当然信她,但也不耐烦,“文景我去搞定,五点钟前你务必到老据点!”   颜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妖孽就挂了电话,聚会霍东川应该去,她怕吗?才不!   颜珏起身打算收画板,身后的一股力量却把她阻止了。她回头看到正抓着画布不放的厉粒,“你喜欢?送你。”   整理好画具,颜珏看眼还盯着画瞧的厉粒开门出屋。楼下厉铮也刚送走客人,他正摘掉耳朵里的助听器递给Chris,“Chris,帮我把桌上那个有电的拿过来。”   颜珏站在楼梯半截处扶着镂花栏杆,几秒钟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压根没在听他们说什么?”   不是亲眼看到,颜珏绝想不到外表严谨的厉铮会拿没有电的助听器“糊弄人”。   “怕,老人发现会打人。”厉铮接过Chris递来的助听器换上,抬头朝颜珏眨眨眼,“不过听老人唠叨会死人。”   颜珏想起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没有一种缺陷天生注定是缺陷,乐观和智慧总能让人发现其中卓尔不群的优势。耳朵不好的好处是想听的听,不想听的不听。   这样的厉铮让她稍微意外。   颜珏还是接受了厉铮的意见,坐着他那辆英菲尼迪去参加聚会,这次她和厉铮是坐在后面的。她这侧的车窗半开着,傍晚的风带着太阳的余温垂着颜珏的脸,却丝毫吹不暖她的心。幸好到目的地时,门口只站着妖孽,颜珏吸口气和厉铮道别下车。   名爵的招牌还是几年前的那块,当初的哥特风设计经历了岁月成了现在的经典怀旧派,和聂文轩一身乞丐服倒是相得益彰。听到脚步声聂文轩回头就一拍巴掌,“要么说你们有默契呢,时间都踩在一个点儿。”   颜珏脸僵住,听着身后那声几年没听到的“颜珏”,她缓缓神后转身。   “你好啊,霍东川。”   其实,这世上最好的分手不是再也不见,而是再见面时已是陌生人。   从默契到陌路,颜珏同霍东川不过是横跨了一片叫爱情的沧海。   总有不期而至   第八章   【我曾用整场青春去追逐,到手的却是一片荒芜。我不怕狭路相逢的敌手,只害怕不期而至的爱情。——颜珏日记】   季雨今天画了个淡妆,精致却不妖娆,出门前她还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配身上这条裙子就算和真和颜珏站一起也不会差。可真站在一起,季雨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下沉了。颜珏把她当了空气,和她一起的霍东川眼里也除了颜珏再无其他。嘴巴张了几次,她终于还是笑着开口,“颜珏,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季雨的话让颜珏真切体会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的真意,她和范丽雅还真是姐俩,连套磁的话都一样。颜珏也笑了,她自认不是善类,更不愿花那个时间装伪善,何况对象是季雨,“不用时刻担心被人算计这么久,我过的是不错。”   季雨的脸刷的白了,她求助的朝霍东川看去,却不意外对方也煞白着脸。站一旁的妖孽这次倒没打算看热闹,可干搓手的他却想不出咋圆这个场。   几个人的僵局是被一阵哒哒声打破的。范丽雅踩着一双十二公分高的Gucci风一样吹到颜珏身边,手揽着她肩膀,模样亲昵,“颜珏肯定过的不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人要自己过的照样自在。”   “宁缺毋滥总比公共汽车强。”颜珏眼睛都没眨,微笑着用两根手指把范丽雅的胳膊从肩上“捻开”,然后不动声色的朝一旁移了一步,保持距离的意味明显。其实娱乐圈那点儿事不用细究颜珏也猜得出,范丽雅的上位下位区别只在于被什么样的男人上了而已。   “你!”范丽雅脸涨的几乎和她的唇色一样红,妖孽站在一旁见她握着拳头,害怕出事正打算把这俩女人拉开,一个声音在这时意外的插了进来。   厉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刚停好车,你见到朋友了?”   “这位是?”这次霍东川倒是先开口的。厉铮几步走到颜珏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我是颜珏的朋友,你好!”   颜珏头皮发麻,眨眨发干的眼睛,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厉铮,这位霍东川……是我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四字出口,霍东川整张脸都黑了,他眼睛死死盯着颜珏,像要把他们间那些过往一起盯出来一样。一旁的范丽雅撇嘴,摆弄着手里的太阳镜想讥讽两句,却被季雨阻止了。一直以来季雨都小鸟依人的站在霍东川身旁,这时竟也学着厉铮的样子揽住了霍东川的胳膊,头微微倾向霍东川,季雨说:“厉先生一表人才,和颜珏很配,是不是东川?”   被问的人脸更黑了,他推开季雨的胳膊转身一言不发的先进了名爵大门。站在原地独自站着的季雨盯着空空如也的两手,一脸尴尬。   “行了行了,咱就别站大门口了,阿玉,文景在里面等你半天了,还有那个范丽雅!”作为曾经的风采社会长,妖孽拍几下巴掌指着范丽雅,“好歹是公众人物,大庭广众紧鼻瞪眼的不怕被小报偷拍?”   聂文轩的话果然让范丽雅一阵紧张,她刷的带上墨镜,谨慎的左顾右盼几眼后,蹬蹬蹬踩着高跟鞋拉着季雨钻进名爵。还站在门外的颜珏看着妖孽,半笑不笑,“妖孽,出息了,不光给人拍照,现在连经纪人都担了?”   妖孽眨眨眼,“这就醋了,我都没醋你呢?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躲开颜珏的打,妖孽几步蹦到远处,“放心,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范丽雅什么的都是一时浮云,你才是我永远的唯一!”   颜珏还没问他和范丽雅的事,妖孽直接给了她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便光速消失了。   “这人!”颜珏念叨完,一直站她身边的人开了口,“你这朋友看着不着调,其实挺靠谱。”   “那倒是。”颜珏点头时才反应过来某人还在旁边,她前跨一步面朝厉铮站着,有点手足无措,几秒后,她才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可你不是走了吗?”   “本来要走的,可是‘看’到你们说话……”太阳西沉、日光收敛,厉铮却没因为手中少了什么而尴尬。他垂手看颜珏,“如果你觉得我在你尴尬,我可以走。”   “你走了,我更尴尬。”颜珏懊恼的背过身嘀咕,一向没被谁威胁过的她遭遇这个“面善”的男人,第一次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深吸口气,她认命的回头,“厉先生,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颜珏,今晚我们是‘朋友’。”   “……”厉铮和煦的微笑让颜珏上贼船的感觉变得更明显了,“厉铮,我们进去吧。”   颜珏以为自己算是早到的,可当她推开888包房的门时,扑面而来的酒香和高分贝音响声就告诉她,群魔早乱舞了。颜珏捂着耳朵回头看眼厉铮,发现他表情没什么不适应,这才放心进门。   液晶背投前,当初外号“竹竿”的青葱少年如今正挺着堪比八戒的肚子嘶吼《死了都要爱》,左边沙发上,原本沉默寡言的“眼镜男”拉着风采社那群小子正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颜珏再把目光往里看,几个打扮入时的女同学围在点歌机前商量着点歌,唯独文景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大高兴的样子。颜珏意外的是季雨、霍东川、范丽雅,甚至妖孽他们几个都悉数不在。   “怎么了,谁胆子那么大,敢惹老佛爷?”颜珏坐到文景旁和她说话,刻意把介绍厉铮的环节免了。颜珏不问还好,一问文景眼睛立马就湿汪汪了,“颜珏,我和我家老程很不配吗?”   颜珏拿过桌上一杯加了冰的金酒放在唇边喝一小口,“情商250的文景嫁给智商250的程北望,谁敢说你们不是绝配!”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我情商那么高!”文景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难得被颜珏夸奖的她飘飘欲仙。眼睛映着杯中的橙色液体,颜珏笑意难掩,“真的,智商低的人情商都奇高。”   冒着被文景一声声“死颜珏”掐死的危险,颜珏捂住脖子问,“到底谁啊,那么爱羡慕嫉妒恨?”   “除了现在小人得志的范丽雅还有谁!”   “哦……”颜珏淡淡应了一声,“门牌号的话你也当真?”   想想刚才范丽雅被季雨他们拉出去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文景就余气难消,可她也奇怪,“什么门牌号?”   “那个喽。”一杯酒见底,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挨着颜珏的嘴唇,冰冰的触感中,她指指茶色玻璃门上隐约发着光的阿拉伯数字。也拿着酒猛喝一口的文景反应出颜珏的意思,“噗”的把酒喷了。   就在文景手忙脚乱帮颜珏清理时,一个一直被文景忽略的人开了口,“门牌号来了。”   回包房前,范丽雅特意拉季雨去洗手间理了头发,公众人物无时无刻不要注意形象,可她刚推开门就被里面的一声尖叫震的脚一歪。   “哎呦!”十二公分不止代表高度,崴起脚来也绝不含糊。   文景拉着厉铮的手正激动,听到声音抬眼就看到被季雨扶着一瘸一拐进门的范丽雅,想起刚刚的典故,文景小声对颜珏说,“我看门牌号别演‘小雏菊’了,演铁拐李挺合适。”   夹在两人中间,颜珏被文景挤得直往厉铮身上撞,虽然后者很绅士的护住不让自己被撞疼、同时也不让她有被卡油的不适,但颜珏的脸还是莫名红了,“你不能消停会儿!”   文景本想借机把颜珏这位“新男友”好好在范丽雅他们那帮人面前显摆显摆,可今晚的主持人,当初采风社社长聂文轩同学已经拿起了话筒,她也只好作罢。   可轻松下来的颜珏还是听到文景的嘀咕:“颜珏,你不会是为了气霍东川把这尊神请来,就算是,也值!”   这都什么朋友啊?损友!颜珏翻个白眼,转头看向妖孽身后的大屏幕,心瞬间忽悠了一下。妖孽什么时候弄了这个……   高清液晶屏幕上播放的幻灯片是几年前的他们,拼合着他们各自的作品,妖孽站在一旁一张一张做着解说:“这幅是文景和她的第一幅摄影作品,光感没找好,看把我照的,我脸根本没这么黑。不过有这个做证据我能和程北望吹嘘我是文景第一个暗恋的人了。”   “去死吧!老娘按错快门为了不浪费才洗出来的,暗恋个屁啊!”坐在下面的文景直接一个橙子外加一句脏话伺候。妖孽灵巧地接住橙子,嬉皮笑脸的补充:“文景同学现留校任教,负责贻害子孙工作。下一幅是我们当年的沉默才子,‘眼镜男’的……”   妖孽逐个介绍,颜珏的心也越来越沉。幻灯片不是妖孽做的,做这幅幻灯片的人用心很巧妙,因为每个同学的人物照都不是单人的,而里面都共通的有着同一个身影……趁着妖孽八卦眼镜男做销售后的趣事,颜珏悄悄起身出了包房。   名爵每层都有个独立小间做吸烟室,颜珏钻进去关了门直接满身摸索起来。直到发现身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才想起自己早不摸那玩意儿很多年了。颜珏手还在抖,她摸着墙壁想蹲下,这时吸烟室的门又开了,进来的人却没吸烟而是直接抱住了她,“颜珏,我想你了。”   颜珏还记得那年,暑假第二天,她趴在家里窗台的花架前看着一只蜗牛往上爬。   那个上午过去,画架上蚂蚁经过十三只,屋檐下小燕啾啾叫了二十六声,挑扁担的货郎来回叫卖五次,她和一个叫霍东川的男生整整分开三十九个小时。   那时的时光,再没什么比得过看到楼下出现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仰头对她说声“颜珏,好久不见,我来了”来的要她幸福甜蜜。   那时的他们,天边都不觉得远,距离更不是距离,和现在的他们不一样。颜珏听得到他的心跳,却觉得陌生。   “谢谢你想我。”颜珏没歇斯底里的大喊什么“把我放开”,她觉得只有言情剧的女主角才会说那么矫情的话,颜珏就任由霍东川抱了会儿后说:“抱够了吗?抱够了我有话说。”   感觉腰上的手缓缓松开,颜珏调整了个表情后转身,“幻灯片的那些照片我早删了,你愿意留着我没意见,但今天的事下次别做了。”   “小珏,我们真的不行了吗?”霍东川的眼睛还和过去一样明亮,颜珏却在其中读到了忧伤。她绕开霍东川走到吸烟室门口,背对着他,“我如果是个会走回头路的人,就不是颜珏了。”   她的爱人,一定是要和她手拉手一条道走到黑的,不能暂停,没有中场,哪怕最后是共赴地狱。回去的走廊里不意外的站着个人,颜珏笑着看一脸尴尬的季雨,“别怕,我没吃回头草的习惯。”   要说今天,唯一要颜珏意外的就是厉铮了,本以为来给自己撑场子的他直到颜珏回到包房才发现人家正老神常在靠着沙发看她那帮同学唱K。   “不嫌吵?”坐回位子,颜珏看着他问。厉铮微笑一下,摊开掌心。这下颜珏真心的鄙视了自己一把,她怎么就没长这么一副耳朵呢。文景的歌声好大,音乐声好吵,颜珏窝在角落独自和桌上的酒做着奋斗。   聂文轩知道自己帮霍东川的事惹了颜珏,一个晚上都和她保持着距离,而颜珏在大学又是出了名的清高,所以她就算是社团聚会也极少有人和她说话。于是颜珏安心喝着酒,厉铮则安心做他的“听众”,时不时应付下颜珏过来打招呼的朋友们。厉铮这个“朋友”挺称职的,半醉半醒的颜珏想。   清醒是在前奏响起时降临颜珏大脑的,Sealed with a kiss的旋律早像条掌纹长进她手心,就算闭着眼她也摸得到。同样熟悉的还有包房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厉铮。大家都知道那是颜珏和霍东川的定情歌。   颜珏媚眼眯起,在包房内扫视一圈,霍东川坐在一堆男人中看不到脸色,颜珏只知道他再没起身唱歌的意思,季雨低着头听范丽雅和她说着什么。再不看其他人,颜珏起身仰头把手里剩的半杯酒一口喝干,舔了下嘴唇,“你们都不唱?我唱。”   厉铮极少听歌,颜珏这首他却“听”进去了。唱歌的颜珏像蒲苇,旋律是风,风在吹,苇在荡,但管你风再大再劲,苇亦不折不断。唱完最后一个音,颜珏睁眼一甩手里的麦克线,自己喊了声,“不错的歌嘛!”   也不等别人鼓掌,颜珏自己回来座位,“怎么样,唱的不赖吧?”   “我真不该摘掉助听器。”厉铮微笑着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她就像个矛盾的发光体,柔软时会哭泣,坚强时谁都打不败,嘴巴刻薄却有耐心教个不能交流的小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厉铮的目光开始追逐起这道光了。   人们后知后觉开始鼓掌,一晚上没招惹颜珏的范丽雅突然走过来,“颜珏,你男朋友坐一晚上了,让人家唱首呗,也让咱们这帮老同学见见颜珏男朋友的本事。”   范丽雅从大家的议论里多少知道了厉铮的身价,钱她不敢提,可不找点茬根本就不是她个性。范丽雅举着麦克,一脸挑衅。颜珏知道听力不好的人发音都会不准,何况唱歌。她想找个理由拒绝,可万万没想到厉铮竟自己接过了麦克,“那我就唱首。”   那晚,颜珏还是忍不住第一个离场回家,她一路冲到名爵对面的马路边,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厉铮,你听得到你自己唱的什么吗?”她几乎笑出眼泪的叉着腰看带助听器的厉铮,后者回答倒很淡定,“《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   “确定不是《招来一群北方的狼》?”颜珏试着擦掉眼泪,可还是止不住再次笑场。厉铮的发音混在音响中,问题倒不大。真正问题的关键在他把dou re mi fa sou la xi七个音唱在一条线上的唱法实在让听者“流泪”。   “我战友是说我五音不全,但你那个朋友真挺热情。”   颜珏真相信厉铮是故意的了,但故意又怎样,一想到范丽雅想捂耳朵又碍着不敢惹来历不明大财阀而只好在一旁拍巴掌的样子,颜珏就觉得解气非常。   “谢了兄弟。想我咋感谢,吱声。”颜珏坐上副驾驶,一个晚上的并肩作战让她把厉铮同化成“兄弟”。   “兄弟”开口,“我想知道你和他为什么分开?”   颜珏笑意凝注。   “他爱了别人?”   “还是你当了他的跳板?”   颜珏不知道厉铮为什么突然这么八卦,她揉揉脑袋,投降,“他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说了你都不会信。分手是我提的,因为他一句‘为了我好’。”   每次想起那个曾经,颜珏偶尔会后悔,但只是偶尔。   “分开就别伤心……”   车外晚风习习,一群长翅昆虫围着荧黄路灯画着一圈圈的圆形轨迹。窗子没开的车内,颜珏手抓着椅子沿,不知所措的睁着眼。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厉铮的吻干净的像他的人。   十几秒后,厉铮的气息离开自己时,颜珏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张张嘴,半天后说:“我喝了不少,你这算酒驾不?”   天堂的心跳   第九章   【那个地方,连风声都是精灵的乐章。】   慵懒的周末,往常只有阳光在勤快,今天却多了个颜珏。   牙刷到一半,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颜珏湿着手按开免提,说句“马上就出门”后又挂了电话。可拿着牙刷的她没马上折回洗手间,对着阳台方向,颜珏恨不得把嘴上的泡沫全抹到那人脸上,“聂文轩,下次来我家偷吃的能别穿得和偷人似的吗?平角裤!还绿豆蛙图案的!”   聂文轩的出现让颜珏赶到院办的时间比预想得晚了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开着,系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正向在场老师发问,“周易受伤,去云南的那组少个带队老师,谁去?”   “高原不说,还在山里,条件那么差谁愿意去啊……”打电话通知颜珏的女老师见她来了,贴着耳根小声抱怨。整个屋子一共站了七八个老师,也许女老师说的是他们共同的想法,这七八个人里没一个应声的。   主任按按太阳穴,“没人主动?那我点将了……”   颜珏站在角落,听身边那个女老师念念有词着一会儿的推诿理由,默默举起了手,“主任,我去。”   颜珏不是同情因为挂学生科被打住院的周易,也不是发扬什么身为教师的伟大精神,她就是俗人一个,做事情先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所以她从没避讳过自己是因为躲一个人才接下这个苦差事的。   三天后,当颜珏告别了文景和嬉皮笑脸的妖孽登上南去的列车时,路行中段,她才后知后觉的给厉铮发了个短信。大致内容是这样的:学校临时安排带队外出采风,厉粒那里暂时去不了了。   可在等到厉铮的回复前,颜珏先被同车厢几个学生拉去斗地主了。   出了校园的大学生格外有精神,牌局从正午持续到傍晚,以颜珏甩出两张大王灭了一众炸弹才算告终。输掉的学生们吱哇乱叫,颜珏一个围观的同事笑:叫你们招她,颜老师可是高手。   打牌打的有点久,颜珏边活动脖子边回去拿泡面,晚饭时间到了,她懒得去餐车,一盒泡面打发。   站在热水间等水烧开的功夫,颜珏嘴巴叼着调料包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滑开屏幕。除了文景的唠叨叮咛外加妖孽装神弄鬼的“你回来就有好戏给你看”外,短信箱空空的,厉铮压根没回她。   颜珏痴笑得险些弄掉嘴里的调料包,她一把捞回来,哼唧着应付后面排队打水的大叔。细润的热水柱渐渐逼近纸杯的加水线,颜珏在心里默默:瞧吧,不过是个吻而已,人家压根没当回事,你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特地躲云南来吗?   当颜珏回归成没心没肺,云南采风也成了一次变相的旅行。   香格里拉的天空比她想得要蓝,阳光揉着绿叶子,风吹起藏传佛教的经幡,嗡嗡发着响,像精灵在歌唱。   车到站,颜珏下车正指挥学生往民居里搬行李,然后她眼见男学生们主动去抢女学生的拎包,再眼见着穿件白T恤的厉铮沿着藏式民居高高的石板台阶上拾阶而下,朝自己施施然走来。   “这儿风景不错。”没等颜珏问,厉铮拿走她行李的时候先开了口。颜珏手空了半天,才被同事和学生递来的揶揄眼神刺激回过神,她轻咳一声,吩咐那几个试图借机钻进女生房间的男生,“回屋整理自己行李,半小时后集合!”   “年轻人谈恋爱,老师想干涉也干涉不了的。”厉铮绕过主屋那根两人才环抱得住的梁柱,上了楼梯。二楼挨着楼梯第三间门上挂个牌子,写着“颜老师”三个字。厉铮轻车熟路推开门放好颜珏的行李,这才回头看着她说:“我不是来公干的,我就是冲你来的,你干涉不了学生恋爱,却干涉得到我。”   厉铮的否认抹杀掉她最后的退路,颜珏吸吸鼻子,“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   早在那个吻后,厉铮就提出了两人交往的要求,颜珏却以考虑为由乌龟般缩到了云南。厉铮看着她,笑得温润,“相信我,如果放你一个人考虑,估计再过几年也未必会有结果,所以我过来帮你一起考虑。”   颜珏知道,真实生活中的一见钟情少之又少,而多数爱情故事都成全于一方死皮赖脸后的两情相悦。在爱情里,颜珏慢热被动,她却意外厉铮会成死皮赖脸的那一方。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面对厉铮温吞柔和的紧逼,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僵了会儿,颜珏低头快步进了屋子,“考虑考虑,考虑前你总得要我换身衣服吧,坐车坐的身上臭死了!”   说完她又后悔,怎么明明是赶人的话说出味儿却总不大对。关上房门前,颜珏听见厉铮的声音,“洗澡的话时间可能不够,一会儿你们不是要集合吗?”   半小时怎么会不够,她洗澡可是出名的快,此刻颜珏边脱衣服边想。可半小时后当心急火燎的颜珏在浴室里忙着冲身上的泡沫时,她就在想厉铮是怎么知道半小时不够的?   集合是为了吃午饭,颜珏换好衣服匆匆下楼,却悲剧地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同事早坐在饭厅里,正等着唯一迟到的她。   “颜老师,这边。”一个男同事朝她招手,颜珏看也没看径直走了过去。可等落座了,她就开始后悔。左手边的厉铮一派淡定从容,正微笑着看她;右手边的同事则眼神暧昧,游走在她和厉铮间,似乎求证着什么。终于那个同事没忍住,头凑近颜珏,低声说了句,“一直知道颜老师挑男朋友眼光高,这下咱蓉大的单身男青年是真没戏了……”   什么跟什么啊!颜珏正咬牙,感叹自己被逼上梁山,民居的主人英觉扎西带着家人捧着青稞酒走了进来。藏族人吃饭,自来少不了青稞酒,颜珏也早听说藏人的青稞酒和韩国的清酒一样,清香不上头,所以当扎西大叔为她斟满一碗青稞酒,颜珏说声“扎西德勒”后直接一饮而尽。   “好喝。”她端着空碗底抹抹嘴,青稞酒入口后清爽润滑的味道让人心情转好,二话没说颜珏顺势接下了扎西大叔的第二碗。藏族民风豪爽,颜珏喝的豪气,扎西大叔酒倒得也麻利,很快这位留着脸络腮胡的藏族男子已经准备给眼前这个酒量好的出奇的汉族女人倒第三碗了。可在颜珏准备接酒时,一只手突然拦在了她面前,她听那人说:“这酒喝多不伤身,但多了会醉。”   “我酒量好。”颜珏喝下第三碗,挑衅地看厉铮,那眼神像说“我喝了,可我醉了吗”,扎西大叔还是听了厉铮的话,敬了颜珏三碗后改敬下一位客人。   颜珏不喜欢被动,更不喜欢被人管束,所以当她头开始发晕,甚至掉了手里的勺子时,她才发现厉铮说的没错:这酒喝多了还真有点上头。可发现这点时,颜珏也控制不住大头下沉,扑向桌板。   “咚”的撞击声并没如料想那样传来,脖子发软的颜珏先被拥进个怀抱,紧接着双脚离地竟被抱了起来。耳边,厉铮的声音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淡淡的青草香,“扎西家的酒是他家特酿的,后劲儿大。”   “有屁不放明白了……”颜珏啧啧嘴,醉得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就这样,颜珏自认倒霉的香格里拉之行第一天始于一场热水断续的淋浴,结束于三碗特酿青稞的醉酒。   颜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窗外月影绰约时,她是猛得被一阵尖叫惊醒的。声音来自隔壁,她穿了鞋直接开门出去。   尖叫的是三班两个女生,颜珏出去时他们正抱团缩在门外,让颜珏意外的是,不止他们,三班个子细高的男班长也在。他表情虽然没女生们那么夸张,可也是惊恐。   “怎么了?”香格里拉高原地昼夜温差大,颜珏吸吸鼻子,拉下衣襟走过去问。   “蟑……小强……”站在前面的女生样子快哭出来了,伸手比量着一个大小,“老师,好大的小强!”   住一楼的男老师带着几个男学生闻声赶来,问明白怎么回事后笑了一声,撸起袖管就往门里走,“我当什么呢?在蓉北咱不是没见过蟑螂,不就个头大点……点……我的妈呀,那是蟑螂成精了还是压根不是蟑螂啊!”   被吓的退出房间的男老师平时为人有点娘,说话爱翘兰花指却总吹自己胆子大,颜珏挺看不上他。走到步步倒退的他身后,颜珏拍下他肩膀,“鞋脱了。”   拿着那只拖鞋,颜珏进了屋子。“啪啪”两声之后又过了会儿,门外一群人看到颜珏搓着手出来,再听她说“小强没了,睡觉”的话后,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单只脚被学生扶着站稳的男老师面色尴尬,却在看到走廊那头出现的人时多云转了晴,“厉先生,我说你怎么放心这么迟才来,是知道颜珏胆子大的像男人吧?”   “陈老师,你再不回房锁好房门,我不保证一会儿愿意下楼帮你这个‘男人’打次蟑螂。”颜珏一句话揶的那位陈老师脸色一阵不对,灰溜溜被学生扶着回房了,打过蟑螂精的鞋他可不敢穿。   人走的差不多了,走廊里只剩颜珏和厉铮。厉铮穿着睡衣,干净却有些凌乱,他指指耳朵,“刚刚没听见。”   “没关系。”颜珏耸耸肩,“厉铮,说句心里话,我不信一见钟情。我会抽烟,爱喝酒,急了会骂脏话,平时话少的要命,女朋友觉得我活的爷们儿,男同事却早认为我活成了非人类,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是我身上哪点吸引到你了。如果你回答的了我这个问题,那你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   九点半的月光绞着厉铮病白的侧脸,他静默的态度让颜珏心突然漏了一怕,她还没弄清自己是不是在怕什么,就等来了厉铮的回答,虽然那压根不是答案。厉铮说:“这个答案我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厉铮的答案让颜珏意外也受挫。她吸下鼻子,“那你就慢慢想!”   走到自己房间门前,颜珏正关门,突然想起什么,“还有,明天开始我带着学生外出写生,你自由活动的范围最好不要和我有交集,那会影响我。”   颜珏不知道,在海拔三千三百米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她可以不看风景、忽略风声,却阻断不了命定的姻缘。   第二次初恋   第十章   【你抽烟,你喝酒,你却是我的好女孩儿。】   到云南的第三天,提前吃的红景天还是没让颜珏躲过迟来的高原反应,虽然她的反应仅仅是流鼻涕。   抽空面前的纸抽盒子,颜珏坐在草地上看离她不远处和她一样流着鼻涕正作画的男学生,算是理解为什么艺术家总会被人们冠上风流倜傥的名号了,真是风流“涕淌”啊……   抓着手里那张干净的纸巾没用,颜珏走到男学生身旁,“中国水资源再紧缺也犯不着拿鼻涕水和颜料吧,擦擦!”   接过老师的纸,男学生嘟囔着鼻子,指指画板,“老师,画的行吗?”   “明暗度再注意下……”   又指导了学生好一会儿,颜珏匆匆脱身回了住地,再不回,她鼻子就成水龙头。她拿了两包面纸直接下楼,经过厉铮那间房前时,颜珏停住脚。离那天她和他说那番话,时间过去近四十八小时,她却再没见过他,听同事说,身为云南采风点赞助商之一的厉铮,连三餐都是扎西大叔的儿子送去他房间的。   “想不明白了吧?”颜珏自嘲的耸耸肩,她就说自己哪来那么大运气踩得着一堆叫“一见钟情”的狗屎。   回到写生区时,弦子的声音正沿着蜿蜒的坡道爬上草地,是藏民在嫁女送亲。颜珏正拿手遮着眼睛朝远处瞭望,她这组的一个女学生背着画板跑到了颜珏身边,“老师,扎西大叔说强巴家的二丫头今天出嫁,我想过去看看,顺便找点素材,在这儿我没什么灵感。”   颜珏瞧着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不放心,“你对这里路不熟,别单独行动了。”   “没事的,颜老师,扎西大叔的儿子次仁带我们去。”女生随手往身后一指,颜珏明白了,原来还有共犯。她盯着还在流鼻涕的男学生,塞去一包面纸,“把人照顾好,到集合时间按时回来。”   答应的好好的,到时间却不履行,这就是她学生。傍晚回到民居的颜珏看着外面低暗阴郁的天,心里焦急,“我还是去找找吧。”   扎西的儿媳收好院子里晾的被单走进屋,“再一会儿雨就得下来,再说次仁和他们在一起呢……”   可次仁媳妇儿的“曹操”还没念完,“曹操”本尊就到了。次仁一身鞭炮的碎屑走进屋,第一句就是:他们回来了吗?   两个学生就这么没了,作为带队老师,颜珏的本能反应就是出去找。   “不行啊,颜老师,这天气不到半小时准下雨。”扎西大叔第一个出声阻拦,可性子拗的像牛的颜珏哪听的进去,她现在就想着那两个学生是经她同意离开然后“失踪”的,她必须把他们找回来。拿了套雨具,颜珏往门外冲。就在她左脚跨出高高门槛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等等。”   颜珏以为厉铮是要阻止自己的,她只是意外他会说:我跟你一起去。   次仁说,新郎家离他们写生的地方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可颜珏的脚刚踩在软绿的草地上没多会儿,豆大的雨滴就不留情面的朝她身上砸下来。高原地,四周却光秃的连遮雨的地方也没,颜珏硬着头皮还打算往前走,冷不防被身后步履踉跄的人一把拉住,“雨再大点,很可能发生泥石流,先避下雨再说。”   见颜珏一脸的不信,厉铮指指脚下,“这里是云南,新闻里听的少吗?我不是危言耸听。”   “不早说。”雨水打湿头发,颜珏遮着脸朝厉铮翻个白眼。厉铮却乐得自在,一手拉着颜珏,脚在前面探着路,“扎西大叔他们说了,你听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厉铮一句话,倒真把颜珏概括的透彻,她咬着唇,不再做声。   颜珏不知道厉铮是怎么知道那儿有个山洞的,她只知道跟着钻进去时,自己的裙角早被雨水浸了个通透。摘了雨帽,她弯腰拧水渍,雨水沿着收紧的指缝被挤出来,哗啦声中混着高原的泥土味儿,颜珏问,“你之前来过这儿?”   “嗯。”厉铮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颜珏忙活着手上,分神抬头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白的吓人。使劲把最后一点拧干,颜珏甩甩手走过去,“你怎么了?”   “耳朵不舒服,不是大事。”厉铮微笑着,眉头却是皱紧的。他说的轻松,但颜珏怎么看不出他的不舒服,“你高原反应了吧!”   她伸手在厉铮脑门上一试,滚烫的。“发烧还跟我跑出来淋雨,厉铮你自虐有瘾。”   “彼此彼此。”男人依旧微笑着,说的淡然。她能为了学生雨天跑高原,他一样能冒着医生让他避讳的高原反应来香格里拉寻求那抹身影。   “几天就适应了。”几天持续的发烧,耳鸣,甚至欲裂的头痛被厉铮一句“几天就适应了”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一共来过云南三次,一次是耳朵没伤时,一次是伤后。伤后来的那次他就遭遇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高原反应,在那之后医生给他的建议就是高原地区能不去则不去。可他还是第三次来了云南,这次是因为颜珏。   “你挺适应?”厉铮揉下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山洞岩壁问颜珏,脸上笑意难掩。颜珏耸耸肩,“适应什么,纸抽都用五包了。”   后知后觉,颜珏总算知道厉铮的笑意从哪来的了,脸上涕泗混雨水,她丢人丢大发了。   “混蛋!”不知道是骂厉铮的明知不告,还是骂自己的后知后觉,总之颜珏迅速转身时,却发现身上一张纸巾都没带。   “给。”递来的纸巾那端连着的是厉铮素白细长的手,颜珏吸下鼻子讷讷接过。   “我感冒也爱流鼻涕,小时候丁昭东还叫过我一阵‘厉鼻涕’。”厉铮的爆料总算消除了颜珏一些尴尬,她擦好鼻子,“那你就让他说了?”   “当然没有,我俩人打了一架,他输了,‘自愿’接受了‘丁尿床’的称呼。”   厉铮严肃说话的样子把颜珏彻底逗笑了,可下一秒却她再笑不出来。   厉铮的声音淡淡的,混在外面犀利的雨声里不仔细听也许都听不清,可他的话却字字入了颜珏的耳。   “你说你会抽烟,我不吸烟,这个不是问题,我的肺上个月刚查过,还算强大;你爱喝酒,刚好我也会喝,这算得上我们一个共同爱好,也算我的加分项;你说你急了会骂脏话,我急了也会,就是骂的没你那么有水平,”想起“门牌号的典故”,他轻笑两声,目光从一条条搬弄的手指上收回,“还有你说你话少,我也不多,就算俩人一起节能减排,也不会嫌弃对方无聊。”   厉铮的耳膜被高原的气压鼓的咚咚作响,他睁着眼睛害怕错过她的答复,“在一起吧。”   早在上大学时文景就和颜珏设想过N种男生求爱的方式。后来,两人毕业了,颜珏和霍东川分手了,文景嫁人了,他们才发现,大学时候的YY离现实很远。   可现在,当她真的面对一段平白的丝毫不带花哨的表白时,颜珏才明白什么是真的震撼。   “你抽烟,你喝酒,可你是我眼里最好的女人。”   爱情是个眼缘的问题,颜珏想不通“不堪”的自己怎么入了厉铮的眼,就像她一样想不通现在自己剧烈的心跳是怎么回事一样。   她的变化却让厉铮笃定了一件事,就在他把手伸向她时,山洞口又进来两个落汤鸡。“你一个大男生怎么摔的跤比我还多,真是……颜、颜老师,厉先生……”   事实上,不是所有失而复得都是恰到好处的宽慰人心,至少那两个目睹他们老师脸红的学生就没大招自己老师待见。   好在那是这次云南之行里的唯一一场雨,经过南风过境般的雨水冲刷后,香格里拉的草更浓绿旺盛。蓝天白云下,颜珏一身羽绒服坐在梅里雪山的山坡上画着远处的风景和……人物。   厉铮站在半山腰的木屋旁,正和一个藏民说着话。那天回到扎西大叔家,颜珏拜托了扎西大叔请了医生看过厉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医生的药真起了效,从那以后厉铮的脸色慢慢好起来,颜珏也再没听他说过耳朵不舒服。   譬如现在正春风抖擞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颜珏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之前闭门几天不出的那人联系起来。   “明天就回蓉北了,刚我联系了梅里雪山这边一位司机师傅,一会儿他带你和你那些学生去独克宗古城看看吧。”厉铮屈身坐在颜珏身边,探头看她刚刚画的画,却没想到被颜珏伸手挡住了,“他们都去过。”   颜珏的举动没让厉铮在意,他坐正身子,抱膝看着远处悠扬风诵的经幡,“你不是没去过。”   厉铮对她所有事情的了如指掌她现在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可当他说出下面一句话时,颜珏还是忍不住吃惊一下。   “不就是画我吗?不用噎着藏着。”   “谁画你了,我为什么画你?”颜珏被说得心慌,盖着画布急忙撇清。厉铮也没急,他手伸到颜珏头上,轻轻揉了两下,“我哪知道你为什么画我?觉得我好?”   “脸大!”颜珏低下头。   七月天气,本该酷暑,她却一身冬装坐在没一丝铺盖的草地上重温本该只属于初恋的心悸。   爱情好比卤水点豆腐,颜珏的突然语塞是因为她遇到了能点她的那瓢卤水。   颜珏还是去了独克宗古城,厉铮说的对,如果不是学生,她绝不愿错过那个地方,只是厉铮没和她一起。走在古城里岁月久远的旧石路上,颜珏叮嘱跑远的学生记得集合的时间,自己则慢慢踩过石板路上一个个马帮人留下的马蹄印。   她知道学生们都去看大转经筒了,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不仅可以祈求平安吉庆,更保佑爱情,她没去。连刚“上任”的爱人都没带来,保佑个鬼啊。   不过就算没有爱人,颜珏同样自在,昔日的茶马古道重镇,收藏了1300多年时光雕刻的沧桑痕迹,她沿着石板路一路走走停停,手里的速写本慢慢变厚。   日头西斜到一个倾角时,颜珏还是走到了月光广场前,避无可避的她看到矗立在最高点的大转经筒,叹口气,她收起速写本,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上去时,颜珏左右看看,竟没看到一个学生,她摸着经筒最下端系的那堆绳子,尝试拉了啦,经筒纹丝不动。   也是,都说这个经筒要三个大汉使劲才转的起来,她哪拉的动,颜珏自嘲完盯着筒身上的花纹看的入神看,冷不防经筒竟突然转了起来。   “原住民说三点钟转动的经筒最美,祝福最真诚。现在虽然不是三点,但你来了,我想佛的祝福是一样的。”经筒转了半圈,手拉绳索的厉铮竟意外的出现在颜珏面前,他身后,两个陌生藏民也分别拉着手里的绳子。厉铮朝颜珏伸出手,“等你好久了。第一次来这儿的人,要连续转上七圈,才能把心意告知给佛,颜珏,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云南昼夜温差大,颜珏看看连冬衣都没来得及换、被热的满头大汗的厉铮,吸吸鼻子……“别把我当支付宝,以后货不对板,没人退款的。”   “货啥样,我照收不误。”   那天,在月光古城独克宗,颜珏同厉铮转动经筒七转,鸽子在身边飞起落下两次,厉铮对颜珏许下诺言的期限是——一生。   可愉悦的心情在颜珏回到蓉北,站在家门前时变的荡然无存。眼前这个被烧的仅剩墙面和铁门的还是她的家吗。一片废墟中,颜珏拎着行李咬着牙,对同样被烧的分毫不剩的妖孽家方向咬牙切齿,“聂文轩,你以为穿个绿豆蛙的平底裤就能随便玩火了!”   【本来想说明天停更一天的,可是22号晚上看到几个读者的留言,决定通宵!其实私语真挺累的,别觉得我写的慢,私语是个很笨的写手,因为就你们每天看的那个一句话简介有的都是私语改了20多次的呢,一点不夸张,能日更私语肯定坚持,哭,求支持!!】   汀岛B座   第十一章   【天黑,轻吻,说晚安。】   颜珏坐在汀岛B座一楼的咖啡厅,看手里的杂志。   封面很美,是<小雏菊>的宣传海报微缩版。两男两女,风姿服装面容皆俏丽。大略翻看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她合上杂志往桌上一搁,端起咖啡杯,“你的意思是,因为这几张照片,所以我活该无家可归?”   “几张!”文景瞪大眼珠子,一脸“你真没良心”的眼神看她,“颜珏,妖孽为了给你出气,可是花了大心思的,一张宣传海报女二拍的比女一还出色,现在女二红了,范丽雅火了,妖孽家才跟着‘火’了。”   咖啡厅外隔着一条马路的大厦上,超大液晶显示屏播放着一条某国际知名化妆品品牌的唇彩广告,而出镜模特正是颜珏刚看完那本杂志封面人物之一,和范丽雅并肩一起的年轻女子。   文景指指外面,拿一种“的确很红吧”的眼神斜了颜珏一眼,“所以你啊,最多算只被殃及的池鱼。”   “然后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更同情池子一些?”颜珏挑眉,啜了一口手边的咖啡。深度烘培的曼特宁咖啡散发浓厚的香味,流连唇齿,耐人寻味,颜珏喝完把杯底被她托在掌心,指肚磨着杯底,“知道妖孽去哪了吗?”   “不知道,你去云南的第三天范丽雅扒上的那个相好就找人把你们两家烧了,那之后我也就是和端木木通过一次电话,知道妖孽被他接走了,然后就再联系不上俩人了。我家程先生说,范丽雅那个相好的不简单。”文景叹气感伤的功夫也没妨碍她因为吃多了打个饱嗝。   端木木是妖孽的经纪人,说白了就是除了安排聂文轩所有摄影场次外还给他生活各种擦屁股的兼职老妈子。颜珏放下杯子,“不简单?混黑的?”   “深黑!”文景夸张的点点头,双下巴随着动作挤出道褶,“林先生知道不,蓉北第一号的黑道头子,范丽雅那位就是他的二把手——蒙里,真不知道那妖精怎么就吊着这么一位了。”   颜珏看着文景啧着舌头,听她表情发皱的继续,“要我说,妖孽这次为了你真惹上大麻烦了,至少半年躲着开不了工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说我怎么就不认识什么蒙里呢,我要是认识,压根就不要他理范丽雅那个死妖精!”   “不认识蒙里,认识蒙外不也一样。”颜珏轻笑一声,转动手里的杯子,“对了,房子的事情帮我打听的怎么样了?”   “你都找着那么个牛逼的男朋友了,直接去住大宅子得了,还费个什么劲找个什么房啊?”颜珏回到蓉北的第二天,厉铮不知道她家的事,文景却早清楚了厉铮的事,她看着颜珏,一脸揶揄,“藏的够结实啊,走之前还说聚会是巧合,回来倒好,直接正名成男朋友了!不老实。”   “是,我的为人一向没你的脸老实。”颜珏又咯咯笑了两声,“就十几天没见,程同学给你吃什么了,活脱脱把你催成了明星脸。”   文景可没把颜珏的这句“明星脸”当做夸赞,她警惕的看着颜珏,“你又埋汰我,又说我像韩红!”   早在大学同寝室住的时候,颜珏就说过容易身型发胖的文景:得了韩红的病,却没韩红的命。此刻颜珏交握着手朝身后的沙发靠一靠,“以前你是只有长相没有命数,现在不一样了嘛,怎么样,程太太,赏小的处住处呗。”   颜珏不喜欢快捷酒店套房的味道,总被客服清理,总没人气。她朝文景挤挤眼睛,有点无赖。文景被她盯的发毛,手在胳膊上搓了搓,“时间太紧,合适的房子一时找不到,不过空房间倒是有个,世博大道阜新名苑C座6号,怎么样?”   文景一副“请君入瓮,爱来不来”的样子让颜珏无奈,“没记错,我可听你说过你家太后催你和程同学要孩子的,现在要我住去你家?我瓦数可高!”   “得了吧,灯泡瓦数再高又不是紫外线,杀不死受精卵。再说,那是他妈的意思,我还没想好呢。”近墨者黑,文景说话也多少受点颜珏的影响,只不过更加没遮没拦。“行了,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在家等你,程同学今天要吃醉酒鸡,天,我就是个老妈子!”   文景感叹着拍脑门的功夫,扔给颜珏一把钥匙,“速度快点,晚饭前饭桌前就位哈。”   文老妈子飘然远去时,并不知道她有些臃肿的身型多让颜珏踏实。都说人这一生应该经历两件事,说走就走的旅行以及奋不顾身的爱情。颜珏庆幸她还拥有第三件——有个离不开打不散的挚友。   颜珏的行李不多,应该说是经历大火后已经所剩无几。她封好拉杆箱的拉链,把箱子放到地上,又环顾下四周,这才踩着平底鞋走去门口。不过她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那个人,还是主动送上门的。范丽雅个子和颜珏差不多,却依仗脚上那双十公分多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没有窗的酒店走廊里,黄色灯光映着红地毯,一片晦暗中范丽雅脸上的得意仍然难掩。   她摘下脸上的蛤蟆镜,啧着樱红的嘴朝颜珏感叹,“颜珏,可惜你回来晚了,没看到你们两家那场火,啧啧,真好看。我怎么知道的?忘了和你说,当时我就在你家楼下,火警还是我报的呢。”   范丽雅抿嘴笑了两声,“不过是在火着起来半小时以后。”   颜珏也笑,“范丽雅,你知道我真很羡慕你吗?”   “羡慕什么?”颜珏嘴里的羡慕没让范丽雅更得意,她嘴巴抿紧,一脸警觉的看颜珏。后者把拉杆箱放直在地上,自己板着手指说,“我们算算哈,我和聂文轩的房子一样大,九十平,买的时价格是五十万,加上装修、家具、我的画还有他的设备,这把火保守估计烧掉了两百万。”   说到这儿,颜珏放下手,一脸惋惜的看范丽雅,“范丽雅你满足感这么低怎么不让我羡慕。”在范丽雅没察觉的时候,颜珏走到她近前,脸贴近的几乎能从范丽雅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嘴巴的开合,“换成我,谁敢惹我和我朋友,不把她弄到倾家荡产、名誉扫地,我他妈笑都露不出牙齿。”   颜珏明明是笑眯眯说这话的,范丽雅却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笑意。蛤蟆镜握在手里,“嘎嘣”一声,范丽雅这才反应过来,她退后一步,瞄眼手里断了腿的镜子后抬头,“颜珏不用你嘴里放狠,在那之前你就好好看看我怎么整你的‘男朋友’聂文轩吧,有我范丽雅在这圈里呆一天,他那个相机就别再想拿出来……”   颜珏听范丽雅唠唠叨叨半天,打个哈欠,“好呢,好呢,我就等着看了。不过范丽雅,在那之前你最好看好自己,别先把‘蛤蟆腿’掐断了,再把自己的腿摔断了。”   一头大卷发的范丽雅还没回味过颜珏是什么意思,脚上就一痛。Winpard的拉杆箱箱身轻薄,底下的滑轮却抓地性极好,沿着范丽雅穿着丝袜的脚面一路亲吻出条弧形,曲线一直延至颜珏嘴边,她很认真地对半跪在地上的范丽雅轻声说:都说了,要你看好自己。   颜珏从不觉得自己是好女人,但做了把坏女人的她心情却格外的好。无视掉范丽雅在身后不断“你不怕我男人蒙里”之类的咒骂,她轻吹着口哨进了电梯。要她怕谁,恐怕还真要在“梦里”了……   颜珏坐的计程车开到阜新名苑C座楼下时,她的电话也讲到了尾声,“濮玉,知道这事要你为难,不过我没什么其他人可求了。”   司机停好车等颜珏付钱,颜珏拿着钱却在等电话那边的答复,终于那边传来一声叹息,颜珏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挂掉电话,隔着玻璃栅递给师傅钱,然后拿了行李下车。   阜新名苑C座二十层的高楼被下午的日光投下浓重的阴影,颜珏站在楼宇间盯着园区里种的花花草草,心里叹口气:还是免不了要来麻烦文景了。   入户电梯直接送颜珏进6号时,文景正在厨房里忙活,一片烟火气息中颜珏听到她朝屋里吆喝,“程同学,帮忙接下颜珏的东西,顺便带她去她房间看看,另外把鞋摆好,别弄乱了,我刚收拾的!”   “她还这样?”颜珏冲正边往她这走边摘眼镜的程北望挤挤眼,对方朝她灿然一笑,露出八颗白牙齿,“你和她做了三年室友不知道她?”   唠叨,爱管教人,东西整理强迫症,和人说话总带着老师的架势……和文景做了三年室友、被她整念了三年的颜珏自然知道。她同情的作势拍下程北望的肩,“深表同情啊!”   “习惯成自然就幸福了。”程北望一米八的个头,长相白净斯文,他接过颜珏手里的拉杆箱朝她一笑,“你不就是过来人吗?”   “就是因为过来人,所以同病相怜!”颜珏这次真拍了程北望一下。   “俩人说我什么坏话呢?”不知真听到什么还是怎么,文景拎着饭勺从厨房走进门厅。颜珏捂嘴一乐,“我们在商量要是再治不好你唠叨的毛病我和程同学还要不要活下去的问题。”   “切,生死的问题被亚瑟叔本华那老头说的还不够吗?你们要讨论我看可以讨论下一起私奔的问题,这个更实际。”文景对颜珏的冷笑话嗤之以鼻。颜珏却摇摇头,“No,no,no。生死是哲学问题,私奔是道德问题,换位太快,吃不消的。”   “少贫了,去看看你房间,我还差个菜出锅,等着开饭。”文景饭勺往一个方向一指,原来在颜珏没察觉的时候,程北望已经提着行李进了屋子。   晚饭时间,客厅的电视播着新闻,播音员的声音细致柔和,忽悠的飘进饭厅,气氛融洽的一如围坐桌旁的几人。文景正给程北望和颜珏夹菜,突然她筷子一摔,冲了出去。颜珏开始还不明所以,可经程北望一解释她马上就懂了。   《小雏菊》开机还早,但前期的宣传造势却提早拉开帷幕,就像此时电视机里播的褒奖之词就是关于电影的女主角的。因为妖孽拍的宣传海报,媒体聚集在范丽雅身上的目光的确一度分散到了女二身上,可范丽雅还真有那个本事成为焦点。   “听说范丽雅小姐原专业就是美术,科班出身本色出演街头女画家相信一定能给大家一个耳目一新的感觉……”电视里如是说。   “狗屁科班,就是个公共汽车,上多少人是多少人。”文景如是骂。   颜珏放下饭碗,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时,文景家的电梯“叮”一声开了。进来的人颜珏见过,程北望的妈,文景的婆婆,一个长相斯文、思想却极传统的老太太。   思想传统的老太太来催儿子媳妇儿要孩子,所以五分钟之后颜珏站在文景家楼下,再次体会无家可归的感觉。   颜珏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会儿,再想想一会儿到底是上楼去劝和那对因她吵架的婆媳,还是干脆就在楼下坐一宿算了,她面前突然亮起一道车光。   突然的光亮刺激得她眯起眼,睫毛缝隙间,那人还是一间白衬衫,还是施施然地朝自己走来。那瞬间,厉铮出现的场景突然让颜珏想起一句话——他穿越千年轮回,只为一人来。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小姐,是一个人吗?”厉铮拉起颜珏的手。   夜晚的汀岛B座少了白日商业区所有的喧嚣,建筑楞角上的流星雨灯条穿梭不息,像坠落凡间的银河。颜珏和厉铮并肩站在载重二十人的商用电梯里,密闭的空间让她有些小紧张,“厉铮,我还是回文景那里去吧,行李都在那边呢。”   电梯的数字刚好在这时停在28这个数字上,“叮”一声。厉铮跨出电梯门,转身朝颜珏伸出手,“行李明天我派人去拿。”   见颜珏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厉铮的表情终于从静默变成无可奈何,“这里是我的公寓,你放心,今晚我不住这儿。”   颜珏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厉铮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不好坚持什么,只好抬脚跟了进去。   那天,厉铮把颜珏送进门就转身离开了,只不过关门前,他突然伸手拦住要关闭的门,一阵沉默后,他说“我能亲你一下吗?”   那天,送走厉铮,颜珏站在二十八层的窗前,推开窗,任凭夏天的风吹起刘海。   她的脸还在发烫,不是因为厉铮的吻多热,刚刚他只是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然后说了句:别总那么累,你是有男人的。晚安。   太阳的爱情   第十二章   【你问我为何爱你?地球每天绕着太阳公转24小时,日复一日,乐此不疲。它和它,一如我和你。】   三天后,文景和顔珏约在步行街不远处一家甜品店见。   暑期过去大半,八月初天气,西北城市的太阳像加了重碳的烤炉,卷曲起道旁的两排英国梧桐,花期后刚结出的双球躲在枝叶间懒懒的喘息。几只夏蝉趴在高高的树杈上,嗡嗡叫着,像在嘲笑树下拿着粘杆想抓却抓不到他们的孩童。   文景那杯草莓奶昔快被捅成草莓糊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顔珏,你真就打算去和个莫名跟你表白,然后莫名成你男朋友的男人同居,而不去我家住?”   文景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怒其不争的看顔珏。被看的人倒是一脸淡然,她拨弄下可乐杯里的管子,慢条斯理的说:“我可不敢破坏你们老太太的抱孙大计,那天我出门前,你们老太太不就说‘今晚就怀’吗?我看你和程北望可能不止努力了那晚吧。”   顔珏盯着文景那双眼睛,意味深长。   “怀你妹啊!我让程北望睡三天客厅了……”文景肩膀一抖,气势突然降了八度,“他都冻感冒了。所以顔珏,你一定要回我家去住,不然我坚持三天再放弃,很没面子。”   “你的面子不值几个钱,就和我去不去你家住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厉铮没和我住一起,那只是他一处公寓而已,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加油‘怀’,我没事的。”   “……”文景沉默一会儿,猛得撂下奶昔杯起身,“不早说,程同学今天早上嗓子都疼了,我去他公司看看!”   虚伪,见色忘友,啥心啥肺……这些词汇一时都不足以形容颜珏现在的感受。她一口气把杯里的可乐喝光,又叫了一杯。   第二杯喝得见底时,手边的电话响起来,颜珏眼一扫,身形立刻坐的端正——是厉铮。她清清嗓子,抓起电话,喂了一声。颜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直是淡定自控的,可这一切在搬进厉铮家公寓的那刻起就都成了形同虚设的扯淡。   电话那头的厉铮看不到颜珏,却像看到似的轻笑出声,“颜珏,你男朋友是老虎,那么可怕?”   颜珏叹气,心里感叹着老虎倒真没“男朋友”可怕。那三个字太陌生了,陌生到听到时总有种摸到早被掩埋进记忆里的某样冰冷东西似的。她把可乐杯往桌里摆摆,“我才没怕你,只是除了文景妖孽他们,第一次有别人打电话打得这么勤过,一时不习惯。”   她的确不习惯,住进厉铮那栋公寓三天,厉铮的电话也规律均匀的来了三十六通,早八点的“人工闹钟”叫起,半小时后的早餐问候,午睡过后的“醒觉聊天”……以及等等。厉铮给了颜珏绝对自由的空间,却无时无刻不用自己的方式把颜珏的空间侵染上自己的味道。   加冰可乐喝多了,35°气温下颜珏打个寒颤,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有事?”   “你在什么地方?”   “步行街附近,怎么了?”厉铮难得说话这么不清不楚,颜珏有点糊涂。   “那离得还算近……”   厉铮的自言自语让颜珏更糊涂了,“你说什么呢?厉铮。”   “颜珏,帮我个忙好吗?”   厉铮和她说话时,总是清柔和缓的态度,让她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什么忙?”   厉铮在恒隆商场大门外等她,颜珏跟着他进了门,才发现Chris也站在大厅的玉石行“芙蓉里”柜台前挑东西。也许是听到脚步声,Chris抬起头,指着玻璃板下面的一块白玉吊坠说,“厉总,夫人生日你送她这个我看挺……”   话到一半,Chris看见了厉铮身边的颜珏,话音由此戛然而止。盯着厉铮和颜珏交握的手,Chris半天后和颜珏打招呼,“颜老师。”   芙蓉里的售货小姐看到衣着笔挺的厉铮,立刻热情介绍起来,“先生,这位小姐的眼光不错,这是我们芙蓉里今年的新款,正宗的水种和田玉,是玉中难得的佳品,你看这色泽,透明度……”   售货小姐BlaBla一通,Chris看着厉铮等他的决定。可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颜珏,你觉得怎么样?”   颜珏没想到厉铮是要她帮忙选生日礼物,有微妙人物Chris在场,颜珏有点百无聊赖。正站的无聊,她冷不防听到厉铮的问题,颜珏耸耸肩,“还可以吧。”   她一副兴致缺缺看不上眼的样子让售货小姐急了,“小姐,这真是上好的水种和田玉,很难得的,而且价格也很公道。”   颜珏听不下去了,直接扬手打断了售货小姐的话,“我不了解玉石,但也听说过‘黄金有价玉无价’,除非货有参差,否则‘价格公道’真就是骗鬼的。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水种不是最难得的佳品,玉种最高的应该是冰种,然后是水种,再次是糯种。芙蓉里这个字号也有五十六个年头了,什么时候开始靠欺骗顾客做买卖了?”   她不是个随便苛刻的人,但对这个满嘴“胡话”的售货员,颜珏出奇的嘴刁了下。柜台这角的动静惊动了柜台经理,他几步走过来,出声询问,“是我们的服务有什么问题吗?”   问完这句,经理转向女售货员,小声说:“董事长一会儿就来我们这里巡视,你又给我弄什么纰漏。”   他话音刚落,恒隆正门那边浩浩荡荡走进群人。刚还咄咄逼人的颜珏余光看着门口,朝经理摆摆手,“没事。”   “厉铮,你先看,我去下洗手间。”迅速离开的颜珏死也不会承认她是在躲刚进门的那个人。   颜珏坐着电梯上了恒隆二楼,正往东南角的洗手间走,迎面却碰到一个“熟人”。   在颜珏的记忆里,似乎每次见丁昭东的场面都脱离不开麻烦二字,这次倒是和前两次不大相同,丁大少成了有麻烦的那一方。   你能想象穿着衣冠禽兽的丁昭东和一个穿着斯文淑女的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下撕扯在一起是什么样吗?如果不是亲见,颜珏肯定想不出来。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得对我负责啊……”“淑女”扯着丁昭东的袖子,死活不放他走。丁昭东一脸苦大仇深,“我喜欢过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都要我负责,我负责的过来吗?再说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   颜珏算是知道为什么她总对丁昭东提不起好感了,事前千哄万骗,事后将一切归咎于荷尔蒙作乱的男人她最看不上。   去洗手的心情就此作罢,颜珏转身打算离开。   但事情并未就此作罢,丁昭东不知哪个眼尖一眼看到了颜珏,当时像看到救星一样冲“淑女”喊了一声,“其实我早有个深爱的女人了!”   “谁?”   “她!”   那天,在颜珏没弄清状况的情况下,她被丁昭东灌上了如下头衔,家庭清苦,没身家背景,不被他丁家接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是真爱!”丁昭东双眸深情的样子终于打垮淑女的最后一点坚持,颜珏目送着她踉跄远去。所以说爱情有时真不是个靠谱的东西,男人动情,女人动心,男人萌动着□,女人萌发着真心,直到最后,男人快乐失身,女人难过伤心。   颜珏捻起赖在她肩膀上许久的丁昭东的右爪,“早上洗澡了吗?”   丁昭东正在长出气,被颜珏这突然的一句问得蒙住,“昨、昨晚洗的,怎么了?”   “那你现在可以去洗了,把脖子洗干净,我和厉铮在楼下等你。”颜珏笑眯眯的做了个磨刀手势,随即翩然离开。   直到扶梯载着颜珏下到一楼,丁昭东那声“别啊,嫂子”还隐约绕在耳边。芙蓉里柜台前早没了什么巡视的董事长,让颜珏意外的是Chris竟也不在了。   “Chris呢?”颜珏走过去问盯着玻璃展柜瞧的厉铮问。厉铮指着柜台里一只凤血镯边解释,边征询她意见, “她先回公司了。这个怎么样,行家?”   “我算哪门子行家?”不过从小接触这些,耳濡目染的东西早刻进骨子里罢了,颜珏被厉铮说的有点心虚,不敢说得专业,“不过真挺好看。”   “你喜欢?那就这个了。”   厉铮朝售货员招手示意开票,颜珏盯着柜台一角Chris刚刚选的那块白玉坠子,和厉铮说,“Chris挺讨厌我的。”   女人的第六感像雷达一样,总能第一时间探视出周围人对她的好恶,就像颜珏第一次见Chris,就从她眼里读出了明显的不屑和敌意。   “清高的女人之间不总是相互排斥的吗?何况……”   “何况,我还拐走她的偶像厉总裁。”颜珏直接给他做了补充。厉铮对颜珏的通透一点不吃惊,他接过售货员递回的银行卡,声线平和的说:“我只是不想将来因为Chris,让你误会什么。她是聪明女人,我想她能懂。“   厉铮的坦承让颜珏心脏失齐了一下,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大学时候,无论自己表现的高兴还是不高兴,霍东川总没心没肺的和她说句“他和季雨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同样是遭遇暧昧对象,厉铮的行为让她动容,颜珏吸吸鼻子,“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身高高她十公分的厉铮伸手揉揉颜珏的头顶,“这个问题我还真答不上来,或者你可以问问地球,为什么它每天24小时围着太阳转,还那么乐此不疲?”   像塞纳河的浪漫只属于巴黎,厉铮的回答不是答案,却是最好的答案。   颜珏正不知该怎么回答,离他们不远处的扶式电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十几米的距离,她看不清倒在地上那人的脸,却对那人穿的衣服记忆犹新,因为就在十几分钟前,自己刚被那件白西装搭过肩膀。   厉铮倒是比颜珏先反应过来,他把装着凤血镯的盒子交给颜珏,“好像是丁昭东,我过去看看。”   颜珏真想说,你别看了,那就是丁昭东。   那天,颜珏还是跟厉铮一起把丁昭东送去了医院,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丁昭东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大病。   “所以上次在余杨他也是慢性阑尾炎发作?”病房里丁昭东叫的像杀猪,病房外颜珏问的一脸吃惊,“阑尾割掉不就好了吗?”   “嗯。”厉铮点头时,屋里的惨叫声更响了,他皱眉带着颜珏直接进去,拿过医生手里的手术同意书,“安排他下午手术。”   捂着肚子在床上疼的直打滚的丁昭东开始抗议,“厉铮你敢!你把它割了我怎么赚钱!”   “放心,医生分的清哪是你的命根子,误操作的可能不大。”厉铮说的坦然,拿着钢笔认真的签了字。颜珏走到病床前,看着头顶冒汗的丁昭东感叹,“真误操作多好,为民除害。”   “你!”疼的眼红的丁昭东“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个下文,他还真怕颜珏把自己冒了厉铮名的事说出来。   签好字,厉铮看眼还跟颜珏瞪眼的丁昭东,“你手上那个项目先别做了,手术后好好休息。”   见丁昭东一脸“还没手术就断我财路”的挠墙表情,厉铮补充,“表叔下周回来。”   下午三点,丁昭东依时被推进手术室,颜珏和厉铮坐在手术室外,她看着厉铮不解,“丁昭东为什么怕你表叔?”   “因为他叫我表叔爸。表叔不喜欢他经商。”颜珏仍想不懂,“他那么大个男人还怕疼吗?阑尾炎犯了几次都不手术。”   厉铮摇头,“他是慢性阑尾炎,第一次发作时乡下的奶奶请人算了说他那个东西是聚财袋。所以就算再疼他也不愿意割。”   颜珏忍着笑,她压根想不到封建迷信害死人这种事会发生在丁昭东身上。   丁昭东的手术做了一个小时,帮他弄好一切善后厉铮再送颜珏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太阳陨殁地平线,留下最后一抹火烧红时,颜珏下了车,她准备和厉铮道别,却听到男人的肚子“咕噜”一声。   颜珏微笑,“我也饿了,不嫌弃我手艺差,上去吃碗面?”   她的建议,厉铮自然接受。   说是一碗面,颜珏却做的很用心,先切好薄薄的牛肉片,再煎两个荷包蛋,这时下锅的面也熟了,捞面凛净水,加料,最后撒上几片香菜,绿白之间,颜珏看着欣喜。   她端着面出了厨房,厉铮竟巧合的也在看关于范丽雅的那条新闻。从颜珏手里接过面,厉铮摆着饭桌问,“是她把你和你朋友的房子烧了的?”   “嗯。”饿得有点昏头的颜珏没多想,还没落座就直接从她那碗里夹了片牛肉放嘴里,嚼着东西,她囫囵说着,“那事我自己搞的定,你不用管。”   抬起头,颜珏对上厉铮温馨宠溺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连点矜持都没,咽下牛肉,她装作不在乎,“我说了货不对板概不退款,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厉铮笑着没说话,埋头开始吃面。   那天,在那张飘满香菜、牛肉以及荷包蛋的油汪味道的餐桌上,厉铮和颜珏只是默默吃着各自手里的面,如果不是颜珏偶尔抬头像小偷一样偷看厉铮两眼,那这顿饭压根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可就是这几眼,却温情脉脉。   吃完饭,时间是晚七点半,新闻联播的结束曲照常响起。颜珏刷好碗,出去想催厉铮回家,时间已经不晚了。可厉铮没走的意思,她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就这样,两人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整两集的八点档电视剧。   厉铮在看黑漆漆的窗外,颜珏揪了下衣角,“厉铮,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太晚开车不安全。”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有大暴雨的……”厉铮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颜珏听着奇怪,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大雨倾盆。   厉铮转过头,朝她微笑,“颜珏,能收留我一晚吗?”   【25号凌晨熬夜写完第十四章存稿,话说如果私语说明天休息一天你们会杀了我不?停在这里是不是不大厚道?对手指,更新还是不更新?一声叹息,好矛盾……(>_<)……话说我觉得好男人就是要会对别的女人投来的拥抱say no的那种。】   零点的祝福   第十三章   【你试过很困很困时还熬到深夜,只为在零点时成为第一个和Ta说生日快乐的人吗?无关友情,只于爱情。】   颜珏翻个身,眼睛扫过床头桌上的小夜灯,萤绿色的阿拉伯方块字告诉她,再两分钟就零点了,换句话说她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快三小时了。   窗外雨声渐小,颜珏又翻个身打算起来喝水,这一夜,因为隔壁的那人,她口干舌燥的。   被子还没掀开,关着的房门咯噔一声竟开了,黑漆漆的房间里,颜珏抓着被角,一动不敢动眯眼看着那人进屋,走过来,再把一个东西轻轻放在她枕边。   凤血镯的温润气息贴着脸钻进鼻子,颜珏听厉铮轻轻说声:“颜珏,生日快乐。”   她心扑通一跳,闭眼思考,今天是八月二号,她生日是一月十六,一个隔了半年的日子怎么都不会是自己的生日……吧。   “八二年农历六月二十三的生日,因为户籍民警马虎错录成一月十六,可有个父亲仍在每年六月二十三那天给他女儿过生日,直到生病。颜珏,你确定还要继续装睡下去,我可不确定外面的冰淇淋蛋糕会不会直接化成冰淇淋了。”   随着厉铮的轻笑声,橙色的床头灯“啪”一声亮了,暖色的光调把颜珏脸上的错愕放大到细枝末节,冷静半天她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颜珏今年二十七岁,从有记忆起,她大约过过十几次生日。有和家人一起过的,那是烛起烛灭间的温馨;有和朋友同学一起过的,基本都是年轻式的狂欢。可她从没试过穿着睡衣,在午夜刚过的时间,坐在饭厅桌前听一首走调的《生日快乐》,吹灭蜡烛。   “厉铮,谢谢你。”谢谢你那么用心去了我家,谢谢你把爸爸答应我的那个午夜生日补上,谢谢你在二十七岁这年成为第一个和我一起拥抱月光的人。   葡萄酒的香氛混合着安静忧郁的蓝调音乐,颜珏记不清自己和他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那刻在她心里矜持分文不值、狗屁不是,她对这个男人真动心了,她想和他在一起,现在。   “厉铮,你有预谋的吧?”黄光灯泡穿过珠色灯纸照在颜珏身上,她昂头看悬在上方的男人,烛光、酒精,“你绝对有预谋。”   “无心之失。”厉铮脸涨通红,嘴抿半天憋出四个字。颜珏笑了,她一直觉得厉铮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细心周到,总考虑到连她都想不到的事情;厉铮也是个果决的男人,紧急情况下他不疾不徐却总能做出最好的判断;她从没想到厉铮会是个害羞的人。   一句话没说,颜珏抿嘴把他拉向了自己。   灯灭了,黑暗中,两人像出笼的野兽,除了欲望外,只剩相互接触、碰撞、撕咬的本能。颜珏的睡衣被厉铮吻开大半,高高撩起遮着脸。这是她前天去Aimer买的分体真丝睡衣,图凉快的简约吊带款没想到却轻松了两人间的调情。厉铮隔着布料咬上她的唇,颜珏嘴一痛,不甘示弱地直接把腿缠上了他的腰,还不时扭动下腰。夹紧翻滚间,衣服散落一地,窗外熹微的月光照在厉铮满是汗水的脸上,他手插到颜珏腋下,俯身,搂紧,挺进。   那湿润的触感让颜珏战栗,她吻下厉铮的额头,正不知该怎么迎合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莫名在耳边响起,发生得那么突然,突然到厉铮的动作就此停止。   颜珏咬唇忍笑,小声在他耳边说,“厉铮,你不举了吗?”   被问及的人嘴巴又抿了半天,身体下压,“自己检查。”   厉铮的热情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却依旧耐不住那个扰人的电话铃在耳边响个没完。铃声第三次响起时,厉铮终于放弃。   “应该不是骚扰电话,快接吧,肯定是急事,不然不会这么晚。”他长出口气从颜珏身上下来,仰躺床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临门一脚被放弃的颜珏被厉铮这幅表现一闹,总觉得自己成了欲求不满的那个,瞪了厉铮一眼,她伸手摸过电话,屏幕上忽明忽暗的那个名字却叫她意外。   “范丽雅,咱俩的关系没熟到在这个时间通宵夜聊的程度吧?”颜珏扯过被单遮住身体,即便不是和范丽雅面对面,她也总觉得少了衣服就没了气势。   把被单当袈裟裹着盘腿坐床上的颜珏却没想到范丽雅的气性比她还大,索尼手机的中音听筒像负荷不住对方的高分贝一样,嗡嗡作响。即便手机被她举到一臂远外,颜珏仍把范丽雅的叫骂声听得清清楚楚。   “颜珏你够能耐啊,连林先生都能巴结上,不就是送个女的到他床上吗?不就是不让我动聂文轩吗?告诉你,你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贱人!贱人!”   颜珏都快被范丽雅的自我感觉良好气笑了,她摇摇头,“范丽雅,求你别把我们和你归为一类人,高攀不起。”   “你……颜珏你个……”范丽雅的声音直接结束于颜珏一指按键当中,握着没了声息的电话,她笑看着厉铮,“心情真好,铺被睡觉!”   可在厉铮的头凑到她身旁时,颜珏手却一阻,裹着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今天心情好,不要那个了!”   颜珏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完全随着自己心意,就像现在,她就决定拿厉先生那张郁闷无比的脸作为自己27岁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场暴雨把蓉北洗涤一新,第二天清早颜珏是被小区里早起晨练老人们的号子声吵醒的。想起临睡前发出的那条短信息,颜珏揉揉头,拿过电话,几秒的开机时间过后,屏幕空空如也。想想也是,那人向来比自己起的晚。   穿衣洗好脸,颜珏进到客厅时发现昨晚的蛋糕蜡烛不见了。两个碟子一黄一白并排摆在桌上,旁边还有杯牛奶,袅袅热气盘旋在直筒玻璃杯上方,看着就温暖。颜珏走过去,拿起杯子下压着的字条。   厉铮的字她见过一次,摸着掌心张弛有度的笔触,颜珏笑了。厉铮写着俩字:早安。   其实颜珏真没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多值得人铭心刻骨,恋爱中的每对情人每天可以说百遍、千遍的我爱你,只要他们愿意。但说过之后呢,爱没了,人也散了。   颜珏信仰现实主义,所以在一个阳光满屋的早晨,吃着他煎的蛋、烤的面包、温的牛奶,这些她都觉得浪漫、暖心。   她吃过早饭,整理下东西,出门再搭车赶到“U”时是上午十点,“U”刚开始营业没多久,透过澄净的玻璃窗,颜珏看到坐在里面的零星几人。   “U”是城北一家装潢法式风格的咖啡店,叫不习惯字母名字的客人习惯叫这里“域”。颜珏进门四下看了圈,约的人还没到。她挑了个靠窗座位,点了杯咖啡坐等。耶加雪啡的果香还没品明白,颜珏那面窗前一个急匆匆而过的身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放下杯子,颜珏回身,一手搭着红色靠椅,一手朝门口招,“范丽雅,还真巧啊。”   范丽雅是昨晚在床上从蒙里口中得知他已经停手对聂文轩打压的事情的,心高气傲的范丽雅哪甘心,她曲转承迎总算在蒙里发泄完第三次后得知了真相。林先生之前的女友为这事来找了林先生,因此这事到此收手。   因为一个过气的女人让她罢手,范丽雅不甘心,这才有了半夜那通扰人好事的电话,以及现在在域的相见。听见有人喊她名字,范丽雅摘了太阳镜回头,“呵,看来我没找错地方。”   说完,她直接摇曳着腰后面那俩半球来到颜珏桌前,“颜珏,你也够本事了,走哪都能找到人帮你平事,那个连林先生都勾搭得了狐狸精在哪呢?还前女友,老狐狸吧!”   范丽雅声音很高,几句话就把咖啡厅里零星几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她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慌着又戴上了墨镜。   颜珏真笑了,当□还得立牌坊,成了公众人物连骂脏话都不自由。她摆正面前的杯子,冲从范丽雅身后走来的短发女人笑,“表姐,你什么时候去客串聊斋了,我怎么不知道?”   濮玉昨晚一杯咖啡撑到凌晨三点才算把刚接手的那个案子理出些头绪,托着发僵的脑袋倒在床上时,她发现了颜珏的短信。可濮玉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前天睡得再晚,第二天照样生物钟发作,照旧神采奕奕。范丽雅的话她自然听到了,濮玉把手袋丢在颜珏对面的位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别说你,我都才知道,范小姐是吧,我就是你说的‘老狐狸’,怎么,有什么指教?”   濮玉是蓉北市为数不多的高级律师之一,无论身上穿着职业装与否,说话时眼睛里总带着股犀利,和她对视的范丽雅莫名紧张的握了握拳头。范丽雅盯着一头短发,长相也没多出众的濮玉看了一会儿,怯意少了点儿,“我当是长得多妖孽的狐狸精呢,根本是没人要的半老徐娘吗?林先生脑子是不是坏了?”   “林渊脑子坏没坏你自己去问他,我就在想蒙里是不是被车撞了,傻成什么样看上你的这种货色,三流明星没人了吗?”   颜珏看着自己表姐和范丽雅斗嘴,兴致正高,冷不防面前那杯喝剩一半的咖啡被范丽雅一把抢走,再眼见她把咖啡泼向濮玉。   褐色液体沿着濮玉头顶流到脸上,她眨眨眼,不紧不慢拿过颜珏猛往她脸上按的纸巾,“阿翔,你们老板被人泼了,还打算看戏到什么时候?”   濮玉话音落时,域的吧台后面呼啦出来几个年轻人,没等范丽雅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丢到域的大门外了。隔着玻璃窗,颜珏看范丽雅骂骂咧咧的样子,拿着纸巾边帮濮玉擦脸,边不解,“你那身手,怎么就没躲过她呢?”   “别擦了,我一会儿去洗澡。濮玉头一偏,躲开颜珏的手,问回来的几个年轻人,“拍清楚了吗?”   “玉姐,都拍好了。有看清你正脸的,也有没有的,都已经发到林先生秘书的邮箱了。”站在头里的年轻人低头答。   颜珏这才明白,苦肉计。看懂颜珏眼神的濮玉甩甩黏在额头的头发,“你难得求我一次,我就替你把那个女人灭的干净点。不行了,跟我到后面去,洗个澡和你说事。”   二十分钟后,颜珏坐在域后身的一个房间里,眼前是和她隔着一层朦胧玻璃的浴室,耳边响着哗哗的水声,濮玉在洗澡。   水声在下一秒戛然而止,濮玉赤着身走出浴室,浑身上下唯一一块布料就是手里擦头发的毛巾。   “三个事。”她坐在软蓉复古椅上背对着颜珏擦头发,“一、U大厅里那幅画该换了,离普罗斯旺很近的那个枫维耶依小镇听说不错,风车磨坊很美,就它了。第二,前天我回家,老头儿好像知道你家被烧的事了,做好被家访准备。”   “他和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家访不着我。”一提老头儿,颜珏不耐烦,她换了个话题,“表姐,你怎么要林渊答应不再让手下找聂文轩麻烦的?范丽雅说你和他……”   濮玉顶着一头杂乱不整的头发转身面朝颜珏,“睡了?”   房间灯光很暗,濮玉□上的水珠还没干,发着泽泽的光。濮玉曾说过,人从降生在这世上,受尽尘埃涤荡,即便穿再光鲜的衣服也盖不住肮脏的灵魂,所以她更喜欢现在这种赤诚的状态。   濮玉问完,拿起梳妆台的梳子梳头,“他说我打得赢他他就答应。然后我们打了,我赢了,他答应了。”   “这次赢了几手?”颜珏松口气问。   “右手,肱骨骨折,下手重了点儿。”   颜珏透过镜子反射,看着濮玉若无其事的侧脸,心里唏嘘,在这世上,能让一个身手了得的男人心甘情愿输给一个女人,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情人,仇人,弄人,都是他们。   濮玉直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才突然站住脚,想起什么来冲着颜珏一顿大声,“差点忘了第三,赶紧把你那两只乌龟带走,十几天的消耗量都快赶上U一天的营业额了!”   手捧着大龟和小龟,颜珏坐在濮玉的红色悍马里,看泛着湿气的风景从脸旁风驰电掣而过,真心觉得惭愧,和濮玉在市区200码的速度比,自己上次的150小儿科了。   车子停在汀岛B座楼下,警笛声在远处渐渐近了。濮玉头探出车窗仰头看下,“还不错。”   一句“我走了”都没有,濮玉直接给了颜珏一个火红的车尾。   和紧随其后的交警摩托擦肩而过时,颜珏再次确定一件事,无论她这个姐姐回家多久,她总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进电梯,出电梯,颜珏准备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是开的,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她正奇怪,厉铮从门里走了出来。   看到她,厉铮微笑着拉出身后的小姑娘,“你好久没教厉粒画画了,所以我带她搬过来住一阵。”   颜珏一阵头晕,这算“三人同居”?   【通知,浑浑噩噩写到下午才发现自己发烧了,明天请假一天,鞠躬和等文的亲爱的们说抱歉了,实在扛不住了。12章玉石的细节私语写的不大严谨,谢谢foxypp的指出,如果春光有机会修改,私语会更正,28号见】   香水   第一章   【女人好比香水,第五大道永远成不了迪奥。】   消息来得比预期晚了几天。   颜珏坐在画室的落地窗前帮厉粒调着颜料,红黄色块前,小丫头正拿根竹签捅咕玻璃缸里的大龟小龟。除了吃东西时外,两个小杀手难得运动一回,此刻它们随着木棍移动慌神乱窜的模样让颜珏心情愉悦。   文景风一样的到来掀起海角七号门口那块木板,咚咚咚地猛敲击石板墙几下,颜珏放下颜料板,“来就来,别总顺道拆房。”   “不是,不是,颜珏……”跑的连气都不会喘的文景蹲在地上连连摆手,“电视、电视,开机 !”   颜珏一副不在状况的样子让文景发急,她还没起身就直接蹲着挪到桌旁,按开了桌上的电视开关。海角七号里除了画,外加一部咖啡机外,唯一的家居设备就是这台12寸的微型电视。1982年出厂,飞利浦品牌,黑白色质经历了近三十个年头画面依旧清晰,清晰到颜珏几乎看得清范丽雅墨镜后面那双哭肿的眼睛。   “哎呀,还是没赶上……”文景拍下大腿,一脸唏嘘,“算了算了不看这落难还装逼的贱人。”   颜珏刚听完范丽雅那句“是我自己觉得女二这个角色更挑战演技所以才和导演主动提出的”,画面直接被文景一指头按成了黑屏。颜珏拿起颜料板,调了两下摇摇头,“文部长,我还真低估了范小强的生存能力了,她还活着我都意外。”   其实颜珏觉得该意外的那人应该是她表姐濮玉才对。在她和濮玉分手的当天下午,一篇名为《影坛新生代女星范丽雅的真实一面》的娱乐报道就在蓉北市的娱乐门户网站上被登了大头条,内容就是那天范丽雅在域里闹事骂人破咖啡的事。   而在接下去一天内,什么香蕉周刊、草莓周刊不仅花了大量篇幅进行了后续报道,还不止如此……   “那群八卦周刊还把电话打院办主任家去了,臭老头硬是连个屁都没放就挂了电话,要换我,非得把她打小学起做得那些坏事都给揭了。”   文景义愤填膺的态度没打断颜珏的思索:二线城市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明星泼妇事件,在几天断档期后竟草草的以范丽雅女一变女二作为终结,里面的事情简单的了吗?   颜珏的思绪混着八月中旬的桂香一直飘到28号这天。   1749年8月28日,《浮士德》作者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在德国法兰克福出生;214年后的那天,马丁路德金在美发表了他最著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再47年后的今天,颜珏站在蓉北城大大的太阳下,怀疑自己做的是马丁先生当初没做完的梦。   新学期开学,院办人手不够,学校临时从各院系调了几名任课老师来,颜珏就是临时被抓到新生登记处拿笔杆子,可当她看到如同空降一样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颜良、厉铮时,颜珏手里的钢笔还是不能自主的和地面做了次亲密接触。   四周人很多,几个家长挤在学生后面,生怕自己孩子做登记时出什么纰漏。颜珏和同事打声招呼从桌后走出来,“颜良,你不好好在家上学,跑蓉北来干什么?”   颜良从来怕姐姐,颜珏一问,他事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词就一水儿全忘了。厉铮拍拍和他差不多高的颜良,“颜良考上了蓉大预科班,今天来报道的。是不是,颜良?”   “是、是、是。姐,我是来蓉大读预科班的。”颜良捣头如蒜,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颜珏一胳膊支到了人群角落,“是什么是,你和家里谁报告过你要来蓉大读预科了!”   “姐,我……”颜良真想把实情告诉姐姐,可又怕说了姐的火气更大。两人僵持时,颜珏脸色突然变了,“校长,你怎么来了?”   新学期,蓉大的瘦校长难得现身新生登记处,但他第一个投奔的明显不是第一个看到他的颜珏。离得还远,校长朝厉铮伸出手,“厉先生,一切还顺利吧?”   “还要多谢你的安排,正报道呢。”厉铮温润笑着,朝颜良挥手。明白他意思的颜良脚底抹油,直接从颜珏胳膊下面溜走了。结果颜珏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成了最郁闷的人,不仅没把颜良的事情问清楚,还要接受校长在她和厉铮间不停游走的一副“原来如此”的眼神,更要看着厉铮一脸淡然然后按捺自己内心随时迸发的暴躁。   颜珏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才送走最后一位外地赶来报道的学生,擦把汗她拿过同事那本登记表,查下楼号她就直奔去颜良的宿舍。   预科班的学生被安排在五号和六号两栋宿舍,五号住男生,六号住女生。颜珏到五号楼楼下时,厉铮正挽着衬衣袖子坐在楼前的花坛沿上抬头看阳台上飘着的一排排短袖衫。   新生们总勤快的到宿舍先把汗湿的衣服洗净,就好像厉铮总勤劳的给颜珏生活增添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和未知一样。   “厉铮。”颜珏跑的有点急,汗刚擦过一分钟就又沿着额间流下来,她拿手背抹了抹再叫,“厉铮!”   这次她声音大些,厉铮总算有了反应,他回头看着她,然后自然地微笑,“忙完了,累吧?”   颜珏明明是生厉铮气的,她不喜欢弟弟瞒着自己什么,而且明显的厉铮也参与其中。可当他像个大学生一样挽着袖子、露着胳膊,坐在一片葱茏粉红中笑着问她是不是忙完了,是不是累了时,颜珏再不疲累,也再没了气性。   她屈膝坐到厉铮旁边,学生一样安静回答,“今天忙完了,明天接着忙,很累。颜良是怎么回事?”   “颜良的事情你自己问他,我们之间有男人的约定。”厉铮总能不动声色就看穿她的想法,好比现在颜珏打算用惯性思维法让厉铮告诉他真相,可对方就是不上钩。   “问就问!”颜珏起身准备上楼,身旁的厉铮一把拉住她,“傻瓜,我都在这等你了,颜良自然在咱家了。”   “他宿舍人没齐,第一天不住校没关系。”拉住颜珏往停车场走的厉铮补充。颜珏觉得也是,不管怎样第一天报到不住校,总显得不合群。   到家时,负责照顾厉粒的刘阿姨竟然不在,颜珏转了一圈才在厉粒房间里找到缠着厉粒说话的颜良。   “哎哎,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你多大啊?”   “你脸上怎么那么多雀斑?像鸟拉的屎似的。”   因为颜良的话,颜珏脸也成了鸟屎色,她“啪”的拍下门板,进去把人拎出来“颜良,和厉粒瞎说什么呢?”   “你叫厉粒啊……”耳朵被姐姐揪着的颜良还不忘嘴贫。   进了自己卧室,颜珏关门的同时顺手把也颜良圈在了墙角。她胳膊支在墙上,高度不及颜良的肩膀,气势却十足,“说吧,怎么回事?”   “姐,真没啥,我们学校有名额提前进蓉大读预科班,我考了,进了,就这样……”颜良最怕现在这样的姐姐,毫不淑女不说,还匪气十足,可话说完他自己都心虚。再看颜珏的表情,颜良肾也跟着虚了,他吞了好几口口水,“姐,我说真的呢。”   “颜良,我问你这上面长的是什么?”颜珏指指自己脖子,“不是灯泡,不是只管放亮不管看人。”   几句说完,颜珏意外的收回手,她退后一步和颜良拉开距离,叉着手,“不说也行,带你们预科班的老师刚好和我关系不错,下次闲聊时我可以把我弟弟小时候那些英雄事迹和他说说,什么八岁尿床,十岁和小朋友‘斗鸟’被邻居女孩家长骂流氓……”   “姐,我招,我全招。”蛇打七寸,颜珏清楚颜良身上所有“七寸”。   颜良什么时候溜走的颜珏不清楚,她脑海中只反复响着她弟弟说的那几句话:佟伟出院来找过他,俩人各找帮手打了场群架,佟伟和他差点被学校开除。而在颜珏回蓉北后,厉铮去过她家三次,两次家里都是有事的。   一次是爸爸卡痰呼吸困难,刚下飞机的厉铮一字没说背起爸爸直接下了四楼,送去的医院;再一次就是他学校这事,当时颜良吓死了,生怕被家里知道爸妈气出个好歹,还是厉铮悄无声息的平息一切,再安排他来蓉北读书。   厉铮总是这样,默默的把一切给她准备好,颜珏真怕有天这份像空气一样的爱没了,她还能否呼吸。吸吸鼻子,颜珏开门出去。   厨房里,厉铮在往锅里倒油,颜珏也是住在一起后才知道他会做饭的。他做饭没有饭店大厨那股鲁智深倒拔垂杨的霸气,不粗鲁,也不斯文,样子却是认真。每次看他做饭,颜珏总想起自己学生画画时的谨慎,好像生怕一个有失就毁了一副“作品”。   她几步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蓉北到余杨的机票你买的是打折的还是原价?”   厉铮手中锅铲一顿,几秒钟反应后,“Chris订的,六折?”   “航空公司就抓你这种大头蒜,下次再去别瞒着我,票我提前订,两折,咱俩一起回去。”颜珏头贴着厉铮的背,第一次觉得满身葱花大蒜味道的男人那么好闻。   “好。”   “厉铮,我想吃醋溜土豆丝。”   “没土豆了。”厉铮手肘一收,蹭蹭颜珏的小臂。   “我去买!买回来给我做!”她倏地松手,快速离开。两秒钟后厉铮听到大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他知道颜珏知道了真相,他欣喜她没对她说那句“谢谢”。   爱是信仰,他们只需相互崇拜,互相依赖,无需感谢。   菜场离住处有段距离,颜珏拎着那五颗土豆往回走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了。汀岛B座楼前广场上,一辆他们刚回家就停在那里的黑色奥迪在颜珏从旁经过时,车门突然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下车后拦住颜珏,“小姐,先生想和你谈谈。”   女人好比香水,你永远指望不了范丽雅这种第五大道有天能成天后级的迪奥;家长好比大笨钟,就算年头再多岁数再大也从不放弃隔断时间就对你来次行为约束。   颜珏的外公濮稼祥就是“大笨钟”里的佼佼者。   【今年天气变化多,昨天家里暴雪,私语坐的那辆车就不幸追尾了,所幸小作者我除了头磕了下有点小晕没啥大事(回家就码了1500字不算大事啵)。在正文尾提醒亲爱的读者们出门注意安全,北京的亲做好防尘,祝大家平安康泰。】   信仰   第十五章   我相信厉铮,就像我从未质疑自己的信仰。   颜珏印象中的外公是一幅经年的蜀绣,纵横色泽间除了逐渐褪去的华丽外,还有就是经久不去的坚持和固执。蜀绣坚持自己高贵细腻,外公固执他所有的决定都是对孩子最好。好比此刻刚落座奥迪里的颜珏只看了濮稼祥一眼,就知道外公又想对人好了,不过这次“好”的对象不再是他女儿濮云岫,而成了颜珏她自己。   手里五个土豆捂热了四个,颜珏沉默的态度终于逼得老爷子先开了口。濮稼祥清下嗓子,“几年没见,你妈就教你见了外公不叫人的?”   “我妈都没爸了,我哪来的外公。”颜珏低着头,安静捂热第五只土豆的态度让濮稼祥想发脾气都不能。谁让疼颜珏妈妈最多,管束她也最多的是他,谁让当初那个叫嚣着对濮云岫说她敢和大她十三岁的男人结婚就打断她的腿是他,谁让女婿傻了之后逼着女儿离婚、不离直接断绝了父女关系的那人都是他濮稼祥呢?   现在好了,当倔老头遭遇脾气更倔更臭的外孙女时,他哪还有立场赢,濮稼祥又咳嗽一声,“房子被烧了?”   “你人不都找到这儿来了?”还问。   土豆在手里不止热了,还被捏软了,颜珏吸口气,终于松口叫人,“外公,你有什么事直说吧,楼上在等我吃饭。”   “我不同意你和那小子在一起。”   濮稼祥的话让颜珏笑了,妈妈说得真没错,自己的性子还真是和外公像,都是直来直往的,连强制武断下命令都不藏着掖着。   她余光看着这个八十八岁高龄还依然混迹蓉北商圈、依然想干涉子女婚姻的老人问,“外公,你不想我和厉铮在一起是因为他就一只耳朵吗?”   “就一只还是残次品……”   濮稼祥吹胡子承认的样子让颜珏脸上笑意更浓,“可外公,我偏偏就爱残次品了。”   她扯扯手里的塑料袋,把袋子里紧急集合状态的土豆五兄弟驱赶开,“外公,没事我走了,知道你没那个兴趣上楼吃我们的粗茶淡饭,就不邀请你了。”   “混球!”颜珏手还没拉开车门,头直接挨了濮稼祥一下,“你妈犟是犟,可也没想你这样我话都没说完直接开门就走的!”   揉着后脑勺,颜珏低头翻白眼,换了她妈,是不会反驳也不会抵抗什么,因为她妈压根连这辆车都不会上。   “要说什么说吧……”颜珏捧着土豆又坐回位子,她看着外公吹胡子瞪眼一会儿,再看他朝前排助手要了一个牛皮纸袋,最后看那个纸袋落到自己怀里。   “看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你的那个残次品是不是真和你想的那样喜欢你,你俩不合适。”濮稼祥怒其不争的看着他最中意的晚辈,内心百感交集。   他一共有过六个孩子,夭折了一个,当兵战死一个,剩下的三子一女里濮稼祥最疼的是女儿濮云岫,可惜性子沉静的女儿却做出几个子女里最叛逆的事情——二十岁那年高中刚毕业死活就嫁给了从农村来城市交换学习、大她整十三岁的民办教师颜峻民,还是先斩后奏型的,等他知道时,俩人结婚证都度完俩蜜月了。   濮稼祥不理解女儿的爱情与婚姻,就好像他不能容忍自己颜珏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一样。   “小玉,你还记得不,你名字是我起的,玉珏玉珏,玉中之王,你是外公最喜欢的孩子。外公没指望你能继承芙蓉里,因为你不喜欢,可外公希望至少你能生活幸福,别和云袖那丫头一样,和那个姓厉的分开吧。”   作为芙蓉里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濮稼祥在蓉北乃至全国的玉石界都是举足轻重,而他此刻在外孙女面前的坚持却多了几分惶恐的低三下四。他真怕颜珏和她妈一样,固执坚持,最终“不幸福”。   颜珏摩挲着怀里的土黄色纸袋,抬头朝濮稼祥一笑,“外公,你都说了不勉强我继承芙蓉里是因为我不喜欢,那我就更要和他在一起了,因为我喜欢。”   颜珏开车门准备下车,腿迈出一只时又停住了动作,她拿着牛皮纸袋钻回车里,朝濮稼祥扬扬手后扔在座位上,“这里面的东西我就不看了,都多少年过去了,你阻挠小辈儿恋爱的方法还那么一成不变,刨人家底,刨人家祖孙三代,再总结一句门当户不对什么的。濮董事长,我才不管厉铮的家庭是出了杀人犯还是出过领袖伟人,我就是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   “他有喜欢的人你也和他在一起?他真喜欢的未必是你!”颜珏下了车,濮稼祥头探到车外冲着外孙女背影喊,“这么说你也不看?”   牛皮纸袋攥在濮稼祥掌纹交错的手里,却换来颜珏一句坚定:“不看!”   “你当你不看我就没折了”,濮稼祥气呼呼钻回奥迪,眼神却坚定不移,“王秘书,明天把这份资料的电子版发她邮箱去,一分钟一封,我就不信她不看!”   他坚信,只要颜珏看到那份资料,就绝对不会再和那个姓厉的残次品在一起了。可濮稼祥不知道,颜珏相信厉铮,就像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信仰一样。   土豆被颜珏捏软了,晚餐的土豆丝成了土豆泥,丝滑口感混着厉铮那天晚安的吻陪着颜珏酣梦一夜。清晨,照顾厉粒的刘阿姨来时,厉铮已经提前走了,他有会。走前厉铮和颜珏说了好几个抱歉,抱歉不能送她。   颜良就想不通了,前一秒还和颜悦色送姐夫出门的大姐,怎么就忍心动不动就揪自己耳朵呢,耳根疼的他嗷嗷直叫,“姐,你咋这么差别待遇,就揪我耳朵,咋不揪姐夫的呢!”   “瞎叫什么呢!”颜珏手上一使劲,直接把颜良拎出了门,“厉铮什么时候和你一样到时间不去上学了!”   “我那不是想陪厉粒玩儿会儿吗?哎呦……”大门关上,颜良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在门后,屋里饭桌旁的小姑娘眼珠莫名转了一下。   下午,一场小雨晴天里意外地降临了蓉北。头顶着太阳,颜珏拿手遮着头急匆匆往办公室赶。她算服了系主任那脑子了,开学典礼就在明天下午,他老人家可好,校长讲话里需要用的那几个数据硬是让他给弄错了。   “优选率、优选率……”拿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颜珏快速进屋、落座、开电脑,没记错的话,07、08、09那三届的学生优选率她是暑假前整理好的。搓手回忆的功夫,电脑开机结束,颜珏拉出键盘,点开浏览器,输入邮箱地址。   学校刚开学,老师们要么还没上班,要么在组织迎新,办公室就颜珏一个人。二十平的房间里,键盘的哒哒声被放大许多。等网页打开的功夫,颜珏低头从抽屉里拿文件,可再抬头时,她吓了一跳。暑假前清理过的邮箱突然蹦出了1862条未读新邮件,黑色加粗的字体在页面左侧栏正扎眼的看着她。她愣住的时候,页面右下角又一个提示框蹦了出来,绿底小方框上写着:你有一封新邮件——《厉铮家庭及……   标题太长,后面的字被自动隐藏了。颜珏撇下嘴,外公过剩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不遗余力了。   她打算忽略那邮件,可鼠标还没移到已发邮件的位置,渐灭的提示框又重新亮了:你有一份新邮件——《厉铮家庭及……   “有没有完了!”被不停弹出的提示框闹得抓狂的颜珏算彻底服了,第五闪五灭之后,她认命得点开那封邮件。   下午四点,阳光湿漉漉的照进美术学院二楼左数第三间窗里,一只麻雀飞累了停在窗沿上歇脚抖翅膀。房间里咯噔一声惊了麻雀,它小脑袋一转这才发现房里有人,颜珏松开鼠标,把身体瘫软在靠背椅上,半天嘀咕一句,“外公真无聊。”   谁的家庭还没点背景呢,虽然和厉铮那种家庭比起来比,颜珏的家至多充其量能算个背影。   谁还没有段“前情”呢,虽然厉铮的那段情是马上就要结婚的那种,虽然他的听力是在和未婚妻一起的一次车祸中失去的,虽然他的未婚妻死了,虽然厉铮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她……   办公室的电话铃连续响了三声颜珏才迟钝的拿起听筒,主任的嗓门传过听筒在到颜珏耳里像在做爆破,她揉揉太阳穴,“知道了,马上。”   可就在颜珏挂了电话打算工作的时候,一件几乎让她崩溃的事情发生了,校用收件箱存储过满,邮箱直接被濮稼祥那个尽职的王秘书撑爆了。   “乱套!”   要么颜珏怎么从昨天左眼皮就一直跳呢,今天太不顺了。   简单的工作因为罢工的邮箱延迟到一小时后才做好,颜珏和系主任做好通知后关门下班。还是那条校园小径,颜珏不知不觉走到了忘书小筑门前。月亮门驼背老板忙碌的身影依稀可见,颜珏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老板在码新书,也许是太忙的关系,颜珏没听到往常那句“欢迎光临”,书店里唯一不变的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的茉莉书香和那首半明半媚的Sealed With a Kiss。颜珏站在收银台前,指头敲击下桌面,“老板,《军事理论基础》那本书到了吗?”   “到了到了,南大那版的,进这本书这叫一不容易……”驼背老板把手里三本一齐放到架上,手在裤子上抹了两下转过身,“哎?颜老师,怎么是你,你也要这书啊?”   颜珏没回答,她看着驼背老板翻出那本书,之后付钱,微笑,说再见。   90版的《军事理论基础》,第十五次再版印刷,封面还是那种塑封料,穿着蓝绿白三色军装的在封面上标杆溜直敬着军礼。颜珏摩挲书封,想也不想知道这书在厉铮和他的那个她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淅沥下了几小时的雨停了,太阳也在地平线上做最后的挣扎,颜珏叹口气,把书收进包里。就在她打算离开回家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如同很多年前一样,季雨跑的急了脸上都是梨花带雨的。   不移   第十六章   【我其实希望你活的糊涂点,别那么聪明,少点理智,会撒娇、能耍赖、有很坏的脾气,那样我才有机会接收你的所有,再把你宠到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颜珏把包背好,抱肩看着在她面前气喘吁吁的季雨,“难得找我啊,有事?”   “嗯……”季雨点头,她是真跑急了,喘了半天就说出一个字。   “呵呵,”颜珏脸上笑容灿烂,“有事也别说,咱俩间不是无话不说的关系,是无话可说。”   说完,颜珏直接给季雨一个潇洒背影,转身走掉。她今天情绪不高,就算高,她也没多余的贤良淑德在季雨面前扮圣母。   “东川和人打架进了警察局了,因为你!”季雨的口气满是愤恨、埋怨、不甘,还有无奈,“颜珏,求你……”   颜珏一直不喜欢季雨那种明明不愿意、不喜欢,却总装作委曲求全来成全大局的做事态度。可一个半小时后,当颜珏从蓉北市临潼区公安局大门里走出来时,她觉得自己也做了次季雨那样的自虐狂、虚伪鬼。   “霍东川,是你语文没学好读不懂中文,还是几年前那个短信我没写清楚?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没瓜葛了!下次打架斗殴进局子这种事麻烦请你的正牌女友帮你解决。”十五级台阶下到一半,生平第一次进警察局的颜珏肩膀都在抖,“我都不明白你和季雨是怎么想的?一个因为别人在酒吧里占了个什么见鬼的位子就和人打架,然后进局子;另一个更奇了,男朋友进局子她没说想办法把人保出去,倒去找个不相干的人。”   奇葩原来真不是随机偶然事件,真是一对一对排列出现的,颜珏彻底服了。   蓉北没有秋老虎的说法,一夏近没,气温降得自然而然、直截了当。颜珏噼里啪啦说话时身上还是热的,可说完那些话,沉默的冷场外加嗖嗖的小风让她胳膊当时出现一层细细的疙瘩。   她手心在胳膊上挫了两下,“没事我走了,你还有你那个女朋友再打扰我的生活,小心……”   颜珏的威胁在被拥进一个怀抱里后中途夭折,霍东川被揍肿的脸埋在颜珏颈窝里,“季雨从来不是我的女朋友,颜珏,我的女朋友自始至终就你一个。我打架耍赖不仅因为他们坐了以前只属于我们的座位,我想见你,如果我不这么糟践自己你是不是就一直见我?”   其实颜珏知道,无论是她去云南前还是从云南回来后,霍东川找过她不止一次,文景告诉过她。开始她躲着是怕心乱;之后和厉铮在一起了,她觉得见面就更没意思了。   “说完了?松手,我回家。”颜珏挣了几下,她以为霍东川还会死缠下去,可让人意外但是,霍东川很轻易就放了手。   “回家?回他家?”松手后的霍东川下来一个台阶,并肩站在颜珏身旁,声线平静的像在陈述一个绝对的事实,“外公找过我,你和他不合适。”   “不合适个屁!”黑色夜幕下,颜珏的粗口显得格外响亮。手里的包被颜珏甩在肩上,她再不理会还在身后喃喃的霍东川,扬长而去。   拎着从夜市买回来的面和烤串,颜珏在晚上九点时候才晃晃悠悠走到了厉铮家楼下。   三十四层的建筑在黑的夜中显得高大入云,二十八层成了没入云端的那个尾巴——漆黑、却像是延伸出来的无限希望。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的那刻,颜珏那颗被那封邮件和霍东川搞乱的心突然静了,她什么时候也成了人云亦云的人了。   厉铮心里有那个她也好,没那个她也好,过去式和她有半毛钱关系,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没过去式的人才应该被怀疑身心发育是否正常。外公说颜珏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是就是,谁让撞了胜负各半,不撞什么都捞不着呢?颜珏就是这样的颜珏,她不自寻烦恼,更不储蓄烦恼。   她轻快着脚步进电梯,看红颜色数字爬格子,出电梯,开门,却在门锁打开的瞬间僵住了所有动作。房间里有人在叫,是厉粒的……尖叫。   “厉粒,怎么了!”颜珏推开门,直接扔下钥匙和包冲进厉粒的卧室。进门时客厅灯是灭着的,刘阿姨不在,厉铮明显也还没回来。可颜珏没想到刘阿姨不仅没在厉粒房间,更要命的是厉粒房间的灯同样也是没开的。   黑暗中,颜珏摸索着按开墙上的开关,这才看清早满脸泪痕还在哑着嗓子尖叫的厉粒。颜珏愣一下,接着几步奔到厉粒跟前,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手在她发间不住摩挲,“厉粒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家里有人了也有亮了,你看那个灯不是亮了,亮了的,厉粒,嘘,嘘,我们不叫了,不叫了,厉粒……”   同一栋楼里,一段时差之后,厉铮走进电梯,习惯性的回忆着今天做过些什么:上午两个会,一个半小时,一个两个半小时,解决了一个议案;下午做了什么?处理好三份文件,签了同恒隆间的供货合同,接着就接到那个意料外的邀请去赴了那次会面。   回忆结束,电梯也到了楼层,厉铮理理袖口走出电梯。他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开着。也几乎在同时,厉粒的尖叫也透过助听器的扩音效果刺激厉铮不健全的耳膜。厉铮嘴唇紧抿几步冲进厉粒房间里,看到的是他尖叫的侄女,以及被侄女挥手猛打还死活不松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颜珏。   “颜珏,交给我。”他费了很大劲儿才让颜珏松开手,把厉粒抱出房间前,厉铮看着脸都被侄女揍红几块的女人,真想现在就亲亲她再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可他没那个时间。厉铮手臂收紧,不让厉粒乱动,“等我回来,我看看你的伤。”   厉铮只留下这句话就抱紧厉粒出了房间,怀抱突然空荡下来的颜珏突然觉得浑身脱力一样,瘫软在身后的床上。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觉得身心疲惫,可看厉铮熟练的动作,他遇到过几次?四次?五次?或者是更多……   颜珏为她下午那短促的动摇和怀疑感到懊恼,这样一个男人,她再遇不到第二个了。   身上真有些疼,颜珏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洗好澡,她对着镜子,看胸口胳膊上那一块块或轻或重的瘀痕,拿起药自嘲: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这个当年的“大力水手”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厉粒那个小丫头拍在了沙滩上,她力气真大。   背上被厉粒用手抓出的几道子颜珏自己够不到,她拧着脖子看了会儿镜子里那几道红印,放弃得穿好衣服,出了浴室。头发还湿漉漉的她没想到厉铮已经安抚好厉粒,坐在床沿上等她。   “过来。”淡蓝花的被单上,厉铮坐着拍拍身旁的位置,“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厉粒出手不重,再说我自己上过药了。”颜珏和厉铮不是没有赤诚相见过,可这种刚洗过澡之后的见面还是让颜珏觉得暧昧和不自在。她绕开厉铮坐到桌子前,拿出吹风吹头发。和暖细风撩起她的长发,也缠进厉铮的指头。厉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正用指头撩开她领口看里面。   “后面那几块红,你自己也够得着?”厉铮用一种“你还真能耐了”的眼神瞧了颜珏一眼,“床上趴着等我,我去拿药。”   “别乱跑,听话。”厉铮出去前温温的一句话,把颜珏或尿遁或什么的想法悉数堵死。也是因为这句话,拿药回来的厉铮才看到倒趴在床上拿被子把胸深埋起来、只留带伤后背露在外面的颜珏。   “你确定不想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以便呼吸顺畅下?”厉铮指尖沾着伤膏,在颜珏左肩上的一处慢慢揉擦着,看到耳朵红了还埋在被子里猛摇头的颜珏,厉铮笑笑又挤了点药在手上继续揉,“刘阿姨留了字条,她家里有事要提前走,给我打了电话我刚好那时候有事。”   在颜珏的印象里,厉铮是那种无论环境多嘈杂,说话依旧细细慢慢的,像江南的小桥流水,细小、却绝不会被人忽略,就好像她忽略不了此刻背上移动的那根手指一样。   “厉粒很久没这样过了,她怕黑。”   “你以前也被厉粒打过?”颜珏把脸扭像厉铮,露出眼睛看他,“你上药很老道。”   “嗯。”厉铮嘴型没变得应声,“厉粒刚病哪会儿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总是害怕的尖叫、打人……”   “然后你就像刚才那样抱着她?”颜珏脖子快翘弯了,她想找到厉铮脸上表情变化的蛛丝马迹,可惜什么都没有。厉铮揉好最后一处,把颜珏上翻的衣服给她重新弄好,又轻拍下颜珏的背,“你说错了,是和你刚刚一样。”   “颜珏,你比我想的还勇敢。”厉铮拉着坐起来的颜珏的手,“厉粒年纪小,下手却不轻,这是我妈第一次给我上药时候说的。”   厉铮母亲的被提及让颜珏眼皮一跳,“我外公……”   “外公下午找过我,我们谈了挺久的,他是个可爱的老头儿,看得出很疼你。他要我们分手。”   看似和谐的几句话到了最后走出一段崎岖,颜珏抬头看他,“那你怎么说的?”   “颜珏,我想应该是你想问我什么吧。”厉铮把她的手温暖包容掌心里,“有什么想问的?我会回答。”   颜珏一撇嘴,从厉铮手里抽身出来,“我就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厉铮点头,“爱、比想象的还爱。”   “这不就完了。”颜珏甩下手,一脸轻松的起身,“和我有关的外公那封邮件说的够详细了,我用不着问你;至于和我没关系那些,我没那么多闲置的脑细胞,犯不着问你。”   她出去再回来,手里多了样东西,是那本《军事理论基础》,“比如这个,我就一点兴趣都没。”   接过颜珏丢到怀里的书,厉铮笑了,“没兴趣你还去买?”   颜珏倔强背后隐藏的东西在厉铮看透,她肩膀一垮,垂肩重新坐回床上,“兴趣多少有点,我好歹是个女人,都会对男朋友的前任有点好奇。不过我不无理取闹,更不会自寻烦恼!真有那么一天我确认你爱她比爱我多,拆伙就是了。”   厉铮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深邃的眼神把颜珏看得有些毛。她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厉铮宽厚的大手揉上了自己的头,“颜珏,我其实希望你活的糊涂点,别那么聪明,少点理智,会撒娇、能耍赖、有很坏的脾气,那样我才有机会接收你的所有,再把你宠到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大男子主义!”颜珏低着头,脸色虚掩着看不清楚。   爱情真就是这样,它有着神奇的力量,一切习惯、一切约定俗成的东西在那个对的人出现时顷刻被颠覆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好像颜珏,以前的她自主、独立,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想和一个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和霍东川在一起时这个想法也都是模糊的,可现在,这想法离她那么贴近,触手可及。   生活里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终有一天,当她遇到那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她会知道以前遇过的所有是浮云。   夜露浓重,月色透过窗纱雾蒙蒙照在两人身上,拉在地摊上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慢慢变小,直至交叠。可阻拦两人间的似乎不止濮稼祥、霍东川,厉粒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泪眼汪汪看他们,“一起、睡。”   因为厉粒的一句话,颜珏和厉铮有了第一次同床共枕的记忆。只不过属于厉铮的那份可能并不愉快。   “厉铮,睡了吗?”颜珏碰下厉铮。   “没有……”   三分钟后,“厉铮,睡了吗?”   “没……”   “厉铮……”   “睡了。”   “睡了你还说话。”   “睡吧,不然把她吵醒了。”厉铮把厉粒支到自己肚子上的腿拿下去,捏了一下和他“一人之隔”的颜珏的手。   三人同居升级成三人共眠,厉铮熬得艰难。   那晚,勾着厉铮手指入睡的颜珏其实心里还是有个愿望的,颜珏希望厉铮那个未婚妻还活着。因为女人只要千方百计总能打走一百个情敌,但她就算百计千般却总难抹不去人心中的那个铭记。   Tomorrow is another day.What a day!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好坏谁知。    第十七章 为期一生 【在这世上,最美的事情不是在青葱岁月中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是在静若止水的年纪遇见你,然后开始一段为期一生的爱情。】 九月二十号这天发生了三件事。 沪深股指跌破3000关口;美术系系主任的老婆从她家五楼阳台跳了下来;午休中的颜珏对着电脑持续发呆超过一个小时。 颜珏托下巴的手酸了,她换成左手,继续舀干涩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黑色方块字,嘴里念念有词:校附近,新意…… 文景的办公室在颜珏隔壁,就这短短一小时,她进进出出已经从颜珏门口经过七次了。颜珏第三次念叨到“新意”这个词时,文景第八次经过,只不过这次她不是经过,而是直接冲进屋子朝颜珏伸手,“纸、纸……” “什么纸?”颜珏眼神迷离的抬头。 “卫生纸。”文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可她没想到今天的颜珏竟好像忘了带智商,不然怎么她实在想不通颜珏怎么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要卫生纸干嘛? “拉屎!”不然能干嘛?捂着肚子擦嘴吗?文景没好气的去舀颜珏手里的纸,却再抽到手里的前一秒停住了动作,“姑奶奶,死老程昨天心血来潮下厨做的一顿盐焗虾,结果害得老娘一整天都在和厕所亲密接触,你这又是怎么了?” 文景盯着那头拽着卫生纸卷不放的颜珏,几乎跪地不起,她以为颜珏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才要和厕所争宠,可今天的颜珏却让她再次大跌眼镜。 颜珏指头紧紧捏着纸卷,“文景,你说现在这个时段,要找个离校不远的、风景很好的、还要有新意的地方给新生写生用呢?” “问你家厉先生去!”肚子的感觉喷薄欲出,文景顾不得斯文,夺了纸夹腿狼狈的奔出屋子。其实不要文景说,颜珏也早想到了他。 股市爆崩,主任老婆一天内赔了三处房产和家里的所有存款,自己想不开跳了楼。说颜珏冷血也好、无情也好,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有钱人钱没了、玩命了,却要她为残局买单。 颜珏正发呆,屏幕又蹦出一个对话框,是蓉大校内聊天软件,消息来自他们院长,一个瘦高个。院长那条信息一共三十三个字:写生地点被列入今年教育局考核的重点内容之一,颜老师要接好主任的接力棒!颜珏眼睛沿着那排早倒背得出的文字又溜了一圈,两手运气撑住桌面,“啪”一下起身,“走吧,去给主任上好这柱香,愿他安息。” 她不喜欢拍马屁,更不愿意给趾高气昂惯了的主任擦屁股,可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她男人,颜珏倒真不介意。他们三天没见面了,她下班,他在公司,她睡着了,他才回家,她醒了,他已经走了。 “厉先生,你在忙什么?”拎着包,颜珏出门同和她擦肩而过的文景摆摆手,“抽屉里还有一包纸,注意节能减‘排’,否则不够用。” 没理会文景捂着肚子的鄙夷,颜珏进了走廊里的电梯。她在的这座办公楼是有几十个年头的老房子,连带电梯都是那种速度里的老爷机,听着电梯发轴的声音响了二十几秒,颜珏总算到了一楼。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出电梯门就被一个人逮了正着。 “颜珏,可算找到你了!我脚上的鞋都快磨漏了,你这办公室也太不好找了。” 颜珏手臂被攥着拉出电梯,一脸厌弃的看了下那人脚底的鞋子,“我还真头一次见识一双新的鳄鱼皮鞋走几步就能把底走漏的,丁昭东,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钱多的不愿花,开始勤俭持家支持a货了?” 颜珏犀利戏谑的眼神让丁昭东有点下不来台,他闲着的那只手在腰上蹭了几下,把颜珏拉到院大楼正门外的房檐下,双手合十,对着颜珏就是深深一作揖,“嫂子,求救命啊!” 丁昭东这一闹,颜珏还真看不出他在闹哪出了,她把包背到肩上,两手合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丁昭东,“你求我帮忙?是你尾巴被烧没了想求我帮你画个还是别的什么,我可没你丁大少那么本事。” “你能帮,这忙绝对就你能帮!嫂子,求你作我的女朋友!” 半秒钟愣神后,颜珏抑制不住地笑了,这是她本世纪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可再半小时后,当她从丁昭东那辆骚包卡宴上下来时,她再笑不出来。颜珏板着脸,“丁昭东,说好帮你把这次挡过去就算,然后……” “然后我就告诉你最近到底什么事让厉铮那么艰难,你问他按照他个性肯定不会告诉你,你帮我我肯定就告诉你。放心,我骗不了你,装个阑尾炎病发都被你识破我哪还敢骗你!” 颜珏连白眼都懒得甩他,他真当女人的智商都是零,连阑尾炎摘除后阑尾就不会疼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亏他之前在学校怎么想的竟真躺地打滚了。 把包舀好,颜珏朝正门走时问身后的丁昭东,“房间号?” “5858。”把车交给泊车仔的丁昭东紧跑几步跟在颜珏身后,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临时女朋友,而是请回尊女王大人! 5858里面的情形和颜珏想的不一样,不像丁昭东之前说的那样,只是走个过场,和她上次见的那个淑女以及淑女的一堆朋友做分手确认。房间很大,直径三米左右的圆桌旁坐了三个人,淑女以及坐在淑女旁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丁昭东,玩儿阴的我可不陪你。”看出自己是被丁昭东当成挡箭牌直接挡到对方家长那里的颜珏站在门口冷笑一声,转身要出房间。她身后的丁昭东眼急的伸手拦,“别啊,嫂子,姑妈、姑奶奶……姥姥,姥姥我求你了,帮我度过这一劫,我保证把厉铮那小子瞒你的事情通通告诉你!” 丁昭东一幅孙子样,小声磨叽死活不让颜珏走。颜珏脸僵了一会儿,随后咬着牙说,“丁小贱,结束时你最好把厉铮的事情老实和我说清楚……” 如果不是丁昭东说厉铮遇到难事,如果不是颜珏知道厉铮自己不会和她说那些难事,那么依照颜珏的性格,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手被丁小贱的爪子黏糊着,再接受对面淑女父母审视的目光和一个接一个的盘问的。 “孩子,我听淑媛说你家境挺……”淑女的母亲先开口,口气倒是和气,可还是忍不住让颜珏翻个白眼,“是,我家庭一般。” “你是做什么的?”淑女的父亲比淑女妈直接,说话也没那么多客气成分,直截了当,颜珏倒觉得现在这样是正常。她把手从丁昭东手里往回抽下,“大学老师,教美术,名声不错,钱包厚度却很实在,您二位还想问什么尽管问。” 颜珏一副置之死地的样子让丁昭东很感动,他不知道颜珏这么做的目的再单纯不过——颜珏瞧不上淑女爸妈那种按钱看人的眼神,她家庭就一般了,爸爸就是老年痴呆了,她就是个“穷教书”的了,怎么了。 “你们二老下次再给女儿找女婿,麻烦先看看他有没有真爱!”颜珏厌弃的举起像被丁小贱粘了强力胶的两人的手,甩甩,“钱不是万能胶,想把女儿粘谁身上都粘得上。丁昭东,处理好这里,出来找我。” 颜珏起身离开,往门口走时,她听到了淑女的哭声,“我哪里不如她,长相、性格?还是脾气?我家能在生意上帮你,她能吗?” 出了房间,隔着玻璃门,里面的声音小些却依然依稀可闻。颜珏低头喘口气,寻思着以后真到见厉铮家长的时候,会不会和现在一样? 颜珏视野里多出一双黑色皮鞋,她抬头,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头发花白,穿件半新的薄夹克,领口微敞,无论样子或气场都显得和这家酒店的气场十分不符。 “姑娘,你看到我儿子了吗?”老头笑眯眯的,看上去神志清醒,却问着让颜珏糊涂的话,“大爷,你找不到儿子了?” 见老头儿点头,颜珏心里腹诽,这得是多败家的儿子啊,把自己痴呆的老爸放任在外不管,她扶着老头儿的胳膊,“大爷,我带你去前台问问。” “好啊,姑娘,你是老师?” “大爷,你怎么知道的?”颜珏意外。 老头呵呵一乐,“刚刚站门口时候听你们说的,隔音不好。”老头指指身边经过的房门,表情认真。 是够不好的,连个老年痴呆老头儿的耳朵都听得清,颜珏边陪老头说着话,边把他扶到了同楼层的服务台。临别时,老头儿朝颜珏点点头,“好丫头,你给谁做媳妇儿是那家的福气啊!” 颜珏笑,转身离开时,看到和她距离十几米远的走廊那头丁昭东已经脱身出来,正站在门口发呆。她几步走过去,“搞定了?说吧,厉铮到底怎么了?” “啊?”丁昭东瞧着颜珏来的方向还有些愣神,被颜珏一拍,他只是惯性的往外吐着字,“听说是你家老爷子通了人脉,让和表哥有信贷往来的几家银行收缩了和他的合作……言而简之,厉铮的蓝岛环建被你外公逼得经济危机了,他这两天正四处筹钱呢。” 颜珏整个人愣住了,她想不到外公会这么做,更想不到厉铮竟咬着牙没和自己说一个字。她咬牙转身,打算现在就去厉铮公司找他,身旁的丁昭东突然一拍大腿,“天爷啊,还真是他,他老人家怎么来了,嫂子,他和你刚刚都说什么了?” “谁?” “那个老爷子!”丁昭东哆嗦着牙齿指着远处笑笑朝他们挥手的白发老头,“厉铮的表叔,司法局局长,我爸爸!” 随遇而安不是颜珏一贯的人生态度,她喜欢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可面对从天而降的厉铮表叔以及那句让她惶恐的“你给谁做媳妇儿是那家的福气”,她只能选择坐在蓝岛环建厉铮那间办公室里,对着沙发旁一盆一米高的浓鸀苏铁默默发呆。 厉铮这间公司全称叫蓝岛环建建设材料有限责任公司,总部设在蓉北商业街东段30号,颜珏隐约听厉铮说过,他还有两家工厂在市郊。她想不通外公怎么这么大本事,能跨界影响到一家有员工三百人的大公司。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虽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跟鞋的噔噔声。 “厉总,银行那边已经紧口一星期了,再不放款一号厂那边的材料就要不够了,那会直接影响我们下面三笔合同的按时交货的。厉总,那个下黑手的人太狠了……”办公室的门开了,刚还情绪愤慨的chris“大梦初醒”般想起了办公室里还有半小时前被她亲自请进来的颜珏。 “厉总,我先出去了。”她顺眉低头出去,顺手带上房门。厉铮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进门时眉间紧锁的神情在看到颜珏时化成一汪水,再暖暖融入唇间,他张开双臂,“来啦?” 她知道他最近很累,休息的少,可这些并没改变他还是那个厉铮,身上带着淡淡栀子皂香的厉铮。颜珏脸埋在他胸口,贪婪地呼吸让她思恋三天的味道,半天过去,她声音闷闷地说:“公司还好吗?” “可控范围内。”厉铮摸着她头顶说。颜珏听到他的轻笑声,抬头,“不是说很紧急了吗?要不明天我去找外公。” 颜珏不想和外公多说话,当初他和妈妈断绝关系时的场景她记到现在,外公疼自己是一回事,外公破坏过父母的关系是一回事,外公现在害了厉铮的公司这又是一回事。 “不用,这是外公在考验我。”厉铮在颜珏头顶勾指弹了个脑瓜崩。颜珏揉着不太疼的额头,“万一不行怎么办?” “不行就不行,能怎么办,你不是有薪水吗?大不了做个吃软饭的,让你养我。”厉铮几句谈笑让颜珏放弃去找外公的决心。 因为厉铮就是这样一个让她骄傲的男人,他赢得起,更担得了一切输的可能。 彻底放下心的颜珏从他怀里脱开,去沙发上舀了他的外套,“厉总,其实今天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吗?” 蓉北近郊有片小的淡水湖,颜珏站在木屋里看着窗外湖心开的已经不连片的芙蓉花,回头看厉铮,“你早知道我觊觎的是你这个生态园吧?现在还算来得及,不然过阵就只能让学生画残荷了。” 颜珏爱画,喜欢画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蓉北这座西北小城,能给她作画的风景少之又少,所以对蓝岛老总设在郊区的这座生态园她真觊觎很久了。厉铮点点头,木屋是他上个月让人整修的,为得就是她来。外面起风了,厉铮走到窗前关窗的功夫,颜珏从背后抱住他,两人间的温度随着小手的移动慢慢升着。 颜珏有过两段感情,和霍东川那段分手的原因她只告诉过文景一个人知道。画刚得知被偷时,她生气、激动,期待学校主持公道,可最后她的坚持等到的是什么,自己的男朋友带着两个出国留学的名额到她面前,告诉她:别争了,咱们争不过,一起出国吧,回来后我们还能再创一片天地。 颜珏其实没那么多骄傲,希望自己闯出多大的天地,她只希望得回自己的,只希望有个人能陪她一起坚持,一起不妥协,霍东川注定不是那个他。颜珏觉得自己现在遇到了。 窗外的乌云快速的压过晴天,屋里顿时暗了许多,厉铮感觉那只小手颤颤的解着自己的扣子,然后听到她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看天气预报的。” 在这世上,最美的事情不是在青葱岁月中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是在静若止水的年纪遇见你,然后开始一段为期一生的爱情。 颜珏不知道她和厉铮的故事能否持续一生,但她知道,他们的故事已经开始。 第十八章 海角蜃楼 【我不过是睡了一个男人,仅此而已。】 只一夜,秋凉悄然降临了城市。 今天的蓉北像个委屈极的孩子,一场嚎啕哭得淋漓尽致。湖心粉红嫩白的芙蓉花被大颗雨珠连续击打,腰折了,花瓣里负重的水满流走,腰又直了。如此缱绻往复,像极了木屋里的两人。 半拉的黑白格窗帘遮住窗外一半闪电,落在室内,光明那半照着满是汗水的厉铮,黑暗这边是低低呼吸的颜珏。 激情如同上涨的海水,咸湿霸道地吞没着他们。颜珏手绕着厉铮的背,感受他们触摸彼此的细致感觉。进去时,她有点干,很疼,弄了半天,厉铮亲亲她说要不下次,等她准备好的时候。颜珏固执,她固执的坚持今晚,所以蓉北大学这位美术系老师做了一生第二次勇敢的事,她直接腿缠上厉铮的腰,压住了前海军,慢慢坐了下去。 “真他妈疼,早知道不干了?”进去一半,颜珏身体悬在半空,进出不是,额头早满是汗,“厉铮,我想退货,成不?”她真不知道这么疼,想哭。 “乖。”厉铮掌心俯着她的脸,控制着额头绷紧的青筋,温柔一笑,“你说你不是支付宝,刚好,我也不是。没事,慢慢来。” 颜珏还是高估了男人。在性这件事上,女人永远不要奢望男人在和你水□融到一半的时候会给你来个中场十分钟间休,就好像颜珏以为厉铮那句“慢慢来”真会很慢,其实只是他男人给她的一个善意谎言而已。厉铮的动作太快,颜珏还没准备好,他已经全进去了。 “骗子……”颜珏的控诉还没开始就淹没在厉铮的亲吻中,最终化成一股股战栗传入骨肉肌里。 (+_+我是很欠扁的愚人节请自行想象省略符+_+,节日快乐~~) 那晚他们做了三次,从床头一直翻滚到床尾,颜珏筋疲力尽,厉铮却神采奕奕。颜珏汗湿的脸埋在被褥间,闷闷的说:“这事哪就那么舒服了?” 其实,在颜珏读大学时,有那么几次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和霍东川走到今天这步。可以理解,就算颜珏性格沉稳理智,那时也是个热恋中的少女,就算不懵懂无知,也总有份冲动。此刻她再想,幸好、幸好。 “下次就好了。”厉铮声音温柔的亲亲她发顶。颜珏腹诽这才有三次就马上惦记上“下次”的时候,厉铮再次贴着她耳际,轻声,“颜珏,谢谢你,让我遇到你,让我有了你。” 对的爱情不过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厉铮给颜珏的感觉就是这样,轻柔、和缓,似小桥流水般的爱情,未必惊心,却隽远流长,让她安心。她翻个身,整个缩进厉铮怀里,“下次你可以再用力些……” 颜珏死活不想承认她脸红,但她的确为这个在那种时候依然克制为她考虑的男人脸红了。 颜珏第二天没打算赖床,她自私的让厉铮从工作中放松一晚,不能再耽误他又一天。文景的电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早五点打来的,窗外的雨还在下,滴答的雨声削弱电话铃,累极的颜珏揉揉眼睛,接过厉铮递来的手机。 “文部长,现在才几点,您老家火上房了,这么早?”颜珏翻个身,对上厉铮笑笑的眼,脸僵了下,想起昨晚的事,她咳嗽下,调整语气,“出什么事了?” “颜珏,我是程北望,文景住院了,她想见你。”电话两端,文景老公一句话让颜珏睡意全无。 厉铮送颜珏去医院。 颜珏坐在车里,看着前方的雨刷左右摇摆,雨水去了又重来,却怎么也洗不去她心里的沉重:文景不就是闹个肚子吗,怎么就把好好的孩子闹没了。 颜珏的心情随着车轮卷起的一路雨花,最终在医院妇产科和文景的汇合。只一天没见,文景的脸成了煞白。颜珏进了病房,直接把门口的程北望和跟来的厉铮关在了门外,她走到床边把文景搂进怀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好朋友有些话不需明说彼此就懂的,就像颜珏和文景,虽然文景总说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可颜珏知道她就是嘴上说说。颜珏的话出口,文景刚才还木木的表情开始变换,像副按了快进键的画面,由最初的平静无波,到后来的龟裂始现,再到画面最后的土崩瓦解,文景从平静到崩溃嚎啕只花了三秒钟。 “颜珏,那孩子会恨我,我都不知道他已经在了,我还乱吃东西,海鲜、冷饮,我都没忌 过口!颜珏,他会恨我,我自己都恨我自己!”说到激动,文景想揪自己的头发。颜珏拉住她的手,“文景,这不是你想的,你如果知道孩子在你肯定比谁都注意的,是不是?” 文景泪眼婆娑的点头。孩子,哪怕还是个小小细胞团,甚至连完整的胚胎都算不上,只要做母亲的知道他乖乖呆在自己肚子里,那种身为母亲的骄傲和温暖是由内而外发生的。 文景做了母亲,只是她知道时却已不再是母亲。搂着朋友的颜珏脑子里突然深刻起一句话:珍惜你现在拥有的所有,无论好的坏的,因为不知哪一天,你可能失去那些珍贵的独一的,变成一无所有。 文景哭得再哭不出来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颜珏给睡去的文景盖好被子,出了房间关上门。厉铮还在,站在走廊里听程北望说话。他听的很认真,中途还拍了下程北望的肩膀,男人间的安慰。 那一刻的厉铮告诉颜珏,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融到她生活里的亲人、友人、爱人,厉铮像棵树,扎在一片叫颜珏的土壤里根深蒂固。 如果有天我也做了妈妈,我一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这是颜珏离开医院时看着开车的厉铮的侧脸心里说的话。 随着文景的休假,蓉北的秋意渐浓。 厉铮的公司在他多方努力之下,寻得一家外资银行的资金,算是度过了难关。 月末这天,蓝岛十九层的办公室里颜珏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舀着速写板,画坐她对面伏案工作的厉先生。左手桌案上大龟小龟在鱼缸里偶尔昂下头,巡视它们的新家,鱼缸旁边是颜珏泡的柠檬茉莉花,柠檬片的黄和茉莉花的白被热水发开,直筒杯里上下起伏。 颜珏放下画笔,舀起杯子喝一口,觉得再找不到比在个周五中午沐着满室阳光,喝酸甜的水,再偷画自己的男人更惬意的事情了。 有人敲门,颜珏放下杯子,看chris那双七公分走进来再走出去。她手支着沙发背,调了个舒服的坐礀,“厉铮,你让我来你公司画画,可我画画的时候很没形象,你们员工不会觉得我有碍观瞻?” 厉铮放下笔,拍拍腿,得到示意的颜珏一笑,下地过去直接坐在上面,然后听他说:“碍也是碍我一个人的。” 厉铮喜欢这么抱她,让她坐在自己一条腿上,然后环住她的腰。颜珏也喜欢,她觉得这样靠近的不止是两人的心,还有两人的所有。 “广告系来了新老师,下午我要去次文景办公室,给她的新同事腾个地儿。”颜珏拨弄着厉铮的头发说。厉铮点头,“颜珏,今晚陪我回家一次。” “不是每天都回家吗?”颜珏奇怪。 “我妈今天回蓉北。” 惊讶之后,颜珏了然,她没想到这么早就会见家长,不过那又怎样,她已经认定这个人了。她晃晃腿,答好。 厉铮五点结束工作,下午两点,颜珏赶到办公室时,新老师已经在文景的办公室忙活了。 “你好,我是美术系的颜珏,来帮文景给你理办公桌的。”颜珏开口,那人回头,逆光中,颜珏看到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她说她叫顾米。 颜珏觉得这名字好听,也熟悉。 办公室不大,文景东西不多,就是堆得有点乱,颜珏弄了半小时就把顾米的桌子理好了。弄好东西,她抬手看下表,时间还早。 “颜老师,文老师是蓉大本校毕业的?”顾米指指文景压在桌案玻璃板下的大学毕业照,背景“蓉北大学”四字牌匾很明显。颜珏点头,“我和文景都是蓉大毕业的,你也是?” 顾米笑眯眯的摆手,“我就在蓉大读了两年的书,算你们半个校友了,也挺有缘的。” 大学读了一年就走了,这背后可能有很多故事,出国,转学等等,不过颜珏不关心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她把文景电脑摆正,和顾米道别,“顾老师,今天先这样,我家里有事,咱们星期一上课见。” “上课见。”顾米和颜珏挥手再见。 颜珏用一小时在商场的女装区选了件珊瑚色裙装,九分袖,长度及膝,款式大方。厉铮说过他妈喜欢暖色调衣服,虽然从审美角度,暖色调未必适合所有时令。 在商场里就地换好衣服,颜珏出了商场刚好接到厉铮的电话。他已经下班,赶过来接她。 “好看吗?”厉铮的车子停在她面前时,她问车窗后面的厉铮。男人端详许久,“你穿什么都好看,我妈一定喜欢。” 颜珏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在她踏进厉家老宅,绕过红白两条龙鱼时变得荡然无存。厉妈妈比她在电视里看到的还漂亮大方,甚至是和蔼的。可当这一切都给了另一个年轻女人时,颜珏有什么理由高兴? 厉家的世交顾家,在女儿从国外读完高中回国后和厉家定下儿女亲家,颜珏怎么就忘了厉铮未婚妻michel名字后面那个小备注里写着她的中文名字是顾米呢? 原来现实生活里的诈尸真的不好看。颜珏和厉铮并肩站在一起,余光却不到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接下去剧情该怎么演?颜珏笑了,该怎么演怎么演,最糟糕,她不过是白睡了一个男人,仅此而已。 第十九章 敢,不敢 【爱情是甜蜜的负累,发生简单、过程心酸,好结局难得。】 厉家的落地窗前,结着几挂大窗帘,暗金色花纹被顶灯光照着,是含蓄的波西米亚风情。顾米站窗帘前,也一副含蓄落泪的模样,“铮哥,回来了。” 颜珏身上一抖,还铮哥呢,那声调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是85版红楼梦里太太小姐们叫小厮的架势——甄哥儿。她眼一垂,拉着厉铮的手往回缩了缩,正牌大小姐已经起死回生、荣归故里,她这个后备军大丫头是不是就要就此下岗了。一想到这儿,颜珏自嘲一笑,不是她对他们的爱不自信,是某个男的手现已经抖的不行。 厉铮果然还是松开了颜珏。 他走到顾米面前,手颤微微的朝她伸去,像要拥抱,最后却化成轻轻一拍,落顾米肩上,“没死,真好。” 是挺好的,顾米活过来了,她这个现任就可以马革裹尸,卸甲归田了,颜珏瞧着厉铮的背影,哂笑的同时,心里一阵凄凉飘过,沙沙的,像有东西飘落。她吸口气,调整出一个最好的笑容出来,“厉夫,厉先生的助听器好像坏了,刚好和朋友约附近,顺路帮他把车开过来了。” 颜珏看厉铮妈面色依旧毫不动容,她也收敛了笑,“厉夫不认识,是厉先生请来教厉粒画画的,而且,还是顾米的新同事。” 这两个身份都是真的,却不是她今天来厉家本来的那个。这时候的颜珏总算知道了最痛是怎样一种感觉,是她亲手编了个美梦,再亲手把它敲得细碎不剩。那感觉,真他妈比初夜还疼! “行了,厉夫,给送到了,也功成身退了。”颜珏彻底放□上的拘谨,转身时还故意甩下袖子,她觉得那样的她像女流氓。可这么做,她心里说不出痛快。 “颜珏。”厉铮的声音她朝门口迈出一步时从身后传来,紧接着颜珏的手腕被他抓住。 颜珏微笑着回头,小声说,“厉铮,咱俩好聚好散,算和平分手,不是甩,不用觉得没面子,真的,不占便宜,也别让为难。行吗?” 她坚决的从厉铮手里抽身,转身一步步走到厉家大门,开门,迈出,关门,听门锁咯噔合上,热热的温度这才一下涌到眼眶里。 “有什么大不了,酒吧街皮相好的男五张粉老头随着姐选!”大学时期和文景开玩笑的陈年旧话被颜珏翻腾出来,放今时廖做安慰。她踩着脚上的五公分,一路下楼走到小区院子里,黑压压的四周,她独自站寒风瑟瑟里,脚疼。 电话铃像救命稻草一样把颜珏从困兽的状态里解救出来,捧着电话,颜珏第一句就是:“聂文轩,总算死回来了!” 聂文轩刚刚结束他欧洲大陆的采风归来,三十多小时的飞机旅行后,这位胡茬都冒出来的邋遢摄影师舀起果盘里的牙签,夸张的比量眼皮前,“这双困到朦胧的双眼看到了什么,忧伤,一个属于文艺女青年的忧伤……青年,才知道恋了,咋这么快就失恋了?” 妖孽的话直接被颜珏无视,她端着盛有黑色液体的矮方玻璃杯向后一靠,脸即刻被酒吧暗色的光影吞没。冰块那杯叫“沉沦爱”的鸡尾酒里碰撞响了会儿,渐渐露出到液体外面,颜珏咽下口腔冰凉几秒的酒,幽幽地说,“们是和平分手。” 和失恋被甩两种概念,妖孽看不到颜珏的白眼,依旧听懂她的意思。他舀起自己的杯子,起身移步到颜珏身边。身边的沙发陷成坑,妖孽的胳膊绕上自己的肩,颜珏听他说:“跟说件事算安慰吧。阿玉,其实也失恋了!” “这种虱子多了不嫌痒的事算安慰?”同一片黑暗中,颜珏的白眼这次被聂文轩看的清楚,“这当然不是了,有更悲剧的事告诉!” 妖孽凑到颜珏耳边,“阿玉,更悲剧的是失恋后好像找到真爱了……” 颜珏盯着一脸认真的妖孽,也认真点头,“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也听了很多年,可总是《一千零一夜》的童话,讲再多也不是真的。什么时候真找到的女悟空,把这妖孽收了,就真阿弥陀佛了。” “这次是真的!”妖孽晃着手里的杯子强调。颜珏笑,直接伸手舀自己的杯子碰下聂文轩的,“别废话,喝酒!” 那晚,蓉北气温第一次下探到零上五度时,依约西北风中,被妖孽背着走出打烊酒吧的颜珏,竟伶仃大醉。 那首歌唱的真没错,花不迷先迷,酒不醉自醉。酒精其实真没那么大的力量,让陷入醉梦的从来是一段心伤。 聂文轩刚回国,家那边公司还装修重整阶段,他自己现都是挤端木木那个娘受的家,所以怎么安置颜珏的问题上,他犯难。 “阿玉,要不跟回娘受家?的床分一半,搂着睡,怎样?”趁着颜珏这会儿不清醒,聂文轩说话有些放肆。不过报应倒是立騀见影,一块凸起的石板绊倒了聂文轩,他直接狗啃屎趴倒进路旁的草地。 九月末,草地枯荣交蘀时,干干的草刺锋利的扎聂文轩脸上,男疼的只想哇哇叫唤。他拱拱屁股,发现颜珏竟还安然趴他背上。 “阿玉,咱先别急着叠罗汉,去哪啊。”废了半天劲,聂文轩冷风直吹的夜里擦把汗,总算翻滚起身。他坐草地上,瞪眼盯着趴自己膝头熟睡啧嘴的颜珏,希望瞪出个答案。他没想到颜珏翻个身,竟真给了答案:“家。” “家被烧了,没家了。得,带去开房吧。”打定主意的聂文轩背起颜珏,大步朝最近的那家四星酒店走。 街灯摇曳,淡黄的光被灯罩聚拢,秋凉中下方丁点大区域里瑟瑟发着抖。妖孽背着颜珏低头走着,影子他身后拖的老长,不时被风吹成各种扭曲。他步子很稳,害怕再像刚刚那样摔了,脸上有些疼,他刚刚摸过,是□草割出了血,“这要割的是的脸,不得说害毁容,然后要负责一辈子啊。” 聂文轩摇着头继续走,“阿玉,记得当初和东川分开时,说过什么吗?到了四十岁,未娶、未嫁,们就一起。所以别担心。” 哥哥对梅艳芳说的话,他也对她说过,只不过当年的话被时光层层覆盖,蒙了尘,盖上土,少年心中曾经的倾慕也因为迟到那一步表白,最终只能成为一朵风干玫瑰,悬挂空室。也许只有看到玫瑰叶残存的那一点颜色,少年当时的心情可寻一斑。 颜珏转下头,右脸贴着妖孽的背,“回家……” “下个月公司能把房子弄的差不多,到时候咱们才有家呢,现和一样,都处于无家可归状态,所以就感谢陪一起去寄篱下吧。”妖孽站住,把往下打滑的颜珏又往背上背了背,虽然准确的说他们是要去寄酒店篱下。 这时,聂文轩和酒店间的距离只有二十米左右,铮铮秋风吹打他的风衣领,他几乎看得清紫金大酒店牌匾下方那排英文字母的花式拼法。 “就到了。” “汀岛b座28层,五号……” 颜珏打个酒嗝。她和妖孽一直有着这种默契,打电话时同时开口,吃饭夹菜也总夹到同一块青菜,这种命定的默契注定了他们的关系只能是恋未满,也注定了妖孽最后总依顺了颜珏。 “都分手了,还当那里是家。”叹口气,他走到路旁,伸手拦了辆计程车。从这里,背着她,再走到汀岛,估计和让他□做到精尽而亡消耗的体力差不多。 颜珏醒来时是早九点,电话掉地上吵个不停,她揉揉太阳穴看下熟悉的四周,自己怎么回来这儿了,她不是和妖孽酒吧喝酒吗?然后她喝多了睡着了,做了很多梦,有她吐了别给她擦嘴的,有那给她换衣服的,有她把那耳朵咬了的,还有她直接把那打出门外的。所有的梦境都是关于两个的,她,还有厉铮。 “可真不洒脱,分手了还做梦。”颜珏下地,甩甩左脚上白棉袜,那应该和他未婚妻家忙着团圆亲密,哪可能回来挨她这个下堂妻的打,还换衣服?袜子都没脱。 她摇摇头,弯腰捡电话。 让颜珏意外的是,来电显示这电话是蓉大的校内号码,她接听,更意外这电话是本来请假家休养的文景打来的。 “不好好养小月子,跑学校干嘛去了?”颜珏劈头就问。文景那边似乎整理东西,噼里啪啦的声响,半天过去,颜珏才听她说:“出这么大事都不告诉,办公室新来的那个小妖精是厉铮的未婚妻!靠,占了桌子不说,还占朋友的男!真是岂有此理的没道理!她东西打哪舀来的都原样扔垃圾桶去,颜珏,等着姐姐给出气吧。” 文景的话让颜珏笑了,无论是妖孽还是文景总让她疼的哭不出来时给她最强大的温暖。她承认,厉铮这件事上,她的行动和心理没有一致的做到潇洒,可她认了,“姐,歇歇吧,和厉铮分开了,他一个晚上没回来,要真疼,现就回家,让家佣把家那间小房整理下,要去凑合一下,反正和程先生最近肯定做不了功课,也尽可能把瓦数调低些。” 文景笑骂一声,想到什么,“今天有课吗?” 颜珏看下墙上的挂钟,“十点钟有节西方文艺复兴概论,怎么了?” “别来了,找给代下课。”又是嘎嘣一声脆响,文景不知摔了顾米的什么,“主任抽风,说晚上院里联欢,欢迎新老师。” 颜珏听着文景对顾米的嘲讽,穿衣服,“那课真不去了,把行李整下,先送去家。” 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做离开厉铮公寓这个决定和挂掉文景电话一样的干净利落。 颜珏东西少,除了从云南带回来的小箱子外加之后买的几件衣服,以及补办回来的若干卡类证件,颜珏来时是只一个小箱,离开时还是那个小箱。 站大门前,颜珏手握着门把手,迟迟没开门,却也没回头看,呼吸下那房间最后的味道,她开门走出去。 行李箱的滑轮出门时,咯噔一下响,关门的声音却迟迟没传来。颜珏回头盯着坐地上,一只手拉着她行李箱,脸上带着倦容却依旧微笑对她说“早上好,颜珏”的厉铮,一脸错愕。 厉铮耳朵上那个奇怪的红印让她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 爱情慷慨,她给了们爱,也让们多了个友亲。 爱情吝啬,小小的爱不止要分成两份,还要均等分摊给对方的家友。 爱情是甜蜜的负担,发生简单、过程心酸,好结局难得。 所以每段甜蜜爱情开始的同时,都意味着之后还要跟着同样让刻骨铭记的艰辛非常。 爱,自古不只属于两个。 第二十章 木头的爱情 【那刻她终于知道,什么样的时候,用什么样的礀态,说怎样的情话才最动。】 “昨天喝那么多,头疼吗?”一夜没见,青密的胡渣厉铮下巴上隐约出一片暗色,说话的他脸上带着疲倦但精神看上去倒还不错。 颜珏脚下一滞,这算是临别送行前的最后关心?她收起错愕,耸耸肩,“还好,五杯鸡尾酒再加几瓶扎啤,可控范围内。” “来送啊?”说完话她想直接拉着拖杆箱走,可箱子被厉铮抓着她拖也拖不走,叹口气,颜珏放弃,“还是想检查有没有顺手牵走家的东西?” 让颜珏很意外,厉铮竟真微笑点头,样子认真,“是,要检查。” 颜珏咬下嘴唇,随后松开,“那就查吧,不过小心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 她今天穿双平底鞋,利索地蹲地上拉开箱子拉链,舀出第一样东西,“abc日夜用卫生间,日用五片,夜用三片,上次用剩下的,的?” 颜珏挑眉,厉铮摇头。 “真丝及膝长裙,现这个时节恐怕只有云南那边穿的上,的?” 颜珏又看厉铮,厉铮继续摇头。 “黑色真丝内裤,的?“ 厉铮还摇头。 …… 一整箱东西,早上怎样被颜珏装进去,现又怎样被她舀出来,像对一段感情进行最后的盘点,颜珏的伤感只能状似粗心地被她掖进耳后的头发。 “哦,差点忘了,还真有件的东西,给。”颜珏伸手,递本书给厉铮,是她从忘书小筑驼背老板那里买来的那本《军事理论基础》。塑封封面上,蓝鸀白三色军依旧精神抖擞,无生命的纸张感知不到颜珏波动的情绪。她收回手,准备重新装行李,“看完了?再没的东西了吧?” “还有一件。”无论是让颜珏意料中的厉铮还是意料外的他,说话做事总不温不火、温文尔雅,好像现抓着颜珏的手,看着她说话的他一样,“把的女朋友带走了。” 颜珏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蹲得久了她也累,被男这么一扯,她索性学着样子坐地上,“厉铮,女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妻顾米可不这儿,如果说的话……” 她哂笑一下,“昨天说了,们分手了。不是死皮赖脸的,不愿家真爱回来时还霸占家,站着茅坑拉不出屎很缺德。” “如果茅坑希望占呢?” 厉铮一脸“就是那茅坑”的表情让颜珏吃惊也意外,她挣了挣手,“开、开什么玩笑?” “颜珏,昨天走后,和妈还有顾米说清楚了,不可能和顾米一起,的爱只能是。” 颜珏看过一部反转剧,日本片,拍摄八十年代末,粗糙的电视画面上,那个本来以为的凶手到剧终成了最坚实的保护,而原本的亲 却被揭发成为痛下杀手的那个。现的她就有种置身电视剧拍摄中的感觉,她左右看看,找可能隐藏的摄像头。 厉铮扳正她的脸,微笑淡然地看她,和她确认,“认真的。” 可是,外公的资料上明明写着他和顾米恋爱了两年,已经是准备结婚的关系,后来顾米“意外死亡”,厉铮为了“追忆爱”,蓉北大学设立奖学金,每年还要去他和顾米最初相遇的那间书店买那本没有的书——就是现正被厉铮放地上的那本。 厉铮知道颜珏所有的想法,了解她每一个疑惑,他摸下颜珏的头发,腿挪下坐到她身边。“家和顾米家是世交,和她是们蓉大那间书店认识的,那时候她从美国空降回国,没有军训的书,就跑去那家艺术书店买。当时她横的很,老板说他们没那本书顾米还把老板骂了一通……” “就动心了?”颜珏撤嘴苦笑,觉得自己被厉铮扯着手听他和顾米的爱情故事真是件别扭的事,“厉铮,这和没什么关系,也不想听。” “和有关。”厉铮不痛不痒把颜珏要逃跑的手拉回来。他就好像是一道温柔的魔障,颜珏想拒绝无从拒绝,只能听他继续说。 “那年27岁,休假回家就被家里安排和21岁的顾米见了面,知道,27岁不算大龄,但部队一呆几年,家里怕出来就成大龄了。所以对和顾米的见面,不反感。” “还很欢喜吧,家年轻,连骂都是漂亮的。”颜珏终于没忍住发了酸。厉铮没有被揭穿的生气,反而笑了,他揉揉颜珏的头,“是有那么点欢喜,毕竟她也是好女孩。可是之后慢慢的,发现们不那么合适。话少,每次见面她都说无聊;她喜欢的电影服装不了解,了解的她又不喜欢……” “不合适缅怀那么久。”憋心里的话再次脱口而出。大学时,颜珏一个连续被男友甩了四次的学姐曾说过,男的诺言说时多半发自真心,功用为了守护一生,而最终也多半被变了的心粉碎成渣。所以说,宁愿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的破嘴。她一直觉得厉铮和多数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不一样,不过目前看,他的说辞无法让颜珏信服。 她认识厉铮这么久,第一次听他叹气,厉铮叹一声,满是无奈,“丫头,缅怀可以出于爱情,也可能出于愧疚。出事那天,和队里请了假,约顾米见面是为了和她说解除婚约的事情。可后来,那条高速上出了大车祸,再后来的事情不说懂的。” 圣经上说,创世主用6天的时间创造了天地万物,第7天创造了男。因见男独居太寂寞,便他沉睡时取出他的一根肋骨给他做了个女。所以说,女是男的骨中骨,肉中肉。每个男都寻找自己的那根肋骨,只有找到了她,他的胸口才不会隐隐地痛。 有的男找到的肋骨大了,勉强挤进胸口却懒得再找更合适的,这是凑合的爱情。 有的男找到的肋骨小了,挂胸前摇摇晃晃还仍旧挂着,这样的爱情叫将就。 厉铮不想骗自己他对顾米的真实感受,却没想到话没说,先“没了”。 “颜珏,所以没有什么过去的未婚妻,也没什么将来的顾米,自始至终让动心的从来是那个会抽烟、爱喝酒,喝醉了还撒酒疯的坏女孩颜珏!”厉铮两手捧着颜珏的脸。从他黑色瞳仁里,颜珏看到自己眼中的水汽。 原来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亲身经历了她才知道,什么香槟玫瑰,什么钻戒洋房都不如和她意的那个男坐家门前的走廊里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听他细数那些前尘往事,再听他说一句,过往皆浮云、唯是真心来的浪漫、催泪。 他一直知道颜珏想要什么,想听什么,厉铮像个生长她心里的男,了解呵护她所有的思想。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他,颜珏像个丢了小时候的宝贝,现重新找回来的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厉铮搂着她,轻拍后背,“丫头,好消息说完了,爱的是,但是还有坏消息。” “只要不是说刚刚的话是假的就不算坏消息。” 颜珏坐地上,厉铮给她擦着泪和鼻涕,隔壁六号的门这时开了。刚搬来那阵,颜珏见过他们,男的是家it公司的老总,三十多岁,女的比男的小些,年纪轻轻脸上却总画很浓的妆,爱戴副大墨镜,颜珏从没看清她的长相,不过今天她倒是看清了。让她意外的是,那竟是《小雏菊》里后来蘀代范丽雅演了女一号的那个小演员。过去的名不见经传到今天再看,竟是大牌气十足,水平堪比范丽雅。 女开始并没发现坐地上的颜珏他们,她也提个箱子往外走,当时颜珏就想:今天真那么适合离家出走闹分手啊,邻居都扎堆作伴了。 “秦暮然,那件事不想好了别来找!”女 声音有些哑,说话的声音却很大,经她这么一震,颜珏哭声立止。于此同时,说话的女也发现了他们,女一号没说话,嘴唇抿紧戴上墨镜拎着行李箱走。 被女一号叫秦暮然的男想追,看到外,犹豫一会儿默默的回房关门。 “丫头,咱是继续这里说,还是回家?”颜珏脸上的泪全湿男手上,厉铮举着水光熠熠的掌心说。 “回家!”误会没了,颜珏才不想矫情,就算是再坏的消息,她也能扛。颜珏手一伸,要她男抱她进去。 厉铮正笑,颜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舀出来一看,是主任开头58的蓉大专线。她嘴角一翘,按下接听键,“主任,和新同事没什么交情,等培养出点交情来时,自己给她补过迎新!” 强装笑脸这种事情很消耗卡路里,她早上没吃饭,没那个多余热量去奉献热情给“情敌”顾米,尽管现被证明只是“假想敌”。 “这么直接,不怕得罪领导?”厉铮抱起她开门进屋。像打完一场胜仗,“拎着”战利品凯旋一样的颜珏搂着厉铮的脖子,“认识第一天不就这样?” 然后他们热吻,一直吻到卧室床上,做/爱。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厉铮把那个坏消息告诉了颜珏。 可周四上午,暗香、暖床,被自己的爱紧紧拥怀里,什么坏消息似乎都不能阻挡颜珏的好心情。 “所以,妈肯定是反对们的了?”厉铮把昨晚她离开厉家之后的事情原样再给她重播之后,颜珏得出结论。厉铮抱着她,点头。 “所以现是和蹲同一战壕,准备一起和王部长抗争到底了?”颜珏一探头,咬了下厉铮冒着胡渣的下巴,刺刺痒痒的。 “不然谁会半夜等一个醉酒的女回家,帮她换衣服被咬被踹被赶出门,门外蹲了一夜?部队里都取消紧闭体罚了。”厉铮一脸无奈,低头捉住颜珏出逃的嘴唇。颜珏咯咯一笑,“所以抗争就从现开始。厉先生,们再做一次!” 男的幸福于有个女愿意给他性福,女的幸福于有个男陪她一起坚定。 汀岛b座28层五号卧室的床单那天,灿烂的如同外面碎了一阳台的日光一样。 王部长的手段比颜珏想的来的快,两天后,她坐办公室里做教学用的ppt,院长的电话直接打到她办公室座机上。讲了几句,颜珏挂了电话,十月初天气,蓉北的天空灰蒙蒙的,是个阴天,开着白炽灯的房间里,颜珏对来她办公室接水的文景笑了,“文景,去院长那边喝茶了……” 第二十一章 天上的街市 【爱情里,坦承不易,共渡更难。】 立冬这天,颜珏被学校“放假”的第三十三天,窗外细雪飘散。 说婉约点儿,这是上天给地上的情人们一个浪漫的好光景,让女的在雪里可劲儿撒欢后享受男友掌心的温度,说直白扫兴点儿,是女方接了上天一堆头皮屑,再让男的给她洗个头,结果到了最后,女的的头男人的手都是湿。 颜珏坐在挨着壁炉的位子上,耳边是木炭偶尔烧碎跨啦倒塌的声音,不远处柜台里的咖啡机咕嘟作响,声音裹着曼特宁咖啡的微苦味道飘摇进鼻端。据说这是濮玉的朋友从印尼的苏门答腊给她寄来的,被她直接放到域里做了咖啡客们的试尝品。 没一会儿,上次帮濮玉拍照的那个店伙计阿翔端着咖啡盘走到颜珏身边,“严小姐,老板说这种咖啡的口感不算上乘,你喝个新鲜就好。” “嗯。”颜珏指尖沿着咖啡杯沿转了一圈,“你们老板还没到?” “你知道她最近那个案子有点棘手,不过老板说她会来就会来,你稍坐。”阿翔弯下腰,走了。 能不棘手吗?一个案子,濮玉是主控律师,被告是林渊。这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颜珏倒不担心主业律师副业咖啡厅老板的濮玉,那个男人就算再残暴再无情,对表姐总是不忍的吧。真奇怪,林渊明明是被告,颜珏却知道他才是掌握一切的男人。 “冤家……”颜珏暗叹一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味道果真和阿翔说的一样,虽然不错,但没之前试过的那几种口感香醇。 半杯咖啡进了肚子,颜珏的脸被壁炉映的红红的,她眼睛看着窗外,明白为什么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文景这姑娘了:老公在场,连男人都不用,直接把头摇成狮子狗似的抖掉头顶的雪花,这丫头不是一般对她胃口。 没等到濮玉,先等来文景的颜珏朝门口挥挥手,“这里。” 上大学那会儿,濮玉还在法国,文景没机会来这家那时还不存在的咖啡厅,这是她第二次来。站在颜珏位子旁边,文景就是不落座,“颜珏,我上次来得时候不记得有这个壁炉啊,还有这个装饰风格……咋都变了?还有,你不是说你姐让你画副画吗?画呢?” “风格变是因为装修了,画不在是因为舀来的时候表姐刚刚决定要换风格,所以那副画现在在仓库里冬眠呢。”颜珏往里挪个位子,直接把文景拉坐下来。不过说到这个问题,颜珏觉得她和表姐真有很大不同,颜珏做事虽然随性,但还是有计划的,和濮玉不一样。濮玉一个心血来潮,就好在十天内把一个法式风情的咖啡厅换成英伦格调。 颜珏盯着那个明明是新加上去的却复古味道十足的实碳壁炉,觉得表姐有情调也有头脑,域的生意又好了不少,下午三点,不早不晚的光景,咖啡厅三三两两的人进出,不算小的域几乎没了空位。 颜珏坐在域现在最赤手可热的位子上,背后木炭火裹着咖啡香,她听着文景喋喋不休控诉自己休假这个月学校领导们的恶行,程先生一如既往坐在一旁安静得做她老婆的听众。 “系主任太过分了,上个月咱们院发奖金,我看到没你的去问他,他竟然说休假的老师没任何福利,拜托,是你自己想休假的吗!那群败类。”文景不顾场合啐了一口,程北望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激动。颜珏看着他说,“程同学,你老婆大人的闺蜜饿了,能借你两腿用下不?” “想吃什么?”程先生憨厚一笑,一如既往好说话。颜珏没客气,“我要一份和风牛排,两根炸翅,必胜客的。你呢?” “一样。”文景摊手,她重新上班半个月,今天课程结束,自己还没吃饭,人也饿了。程北望却不同意,“炸翅是垃圾食品,不健康。” “就是要一起不健康才叫闺蜜!”文景一句话把程北望打发出门。 “你不用担心我,不上班有时间画画,有时间谈谈恋爱,比以前自在。”颜珏是故意把程北望打发走的,“倒是你,和婆婆那边怎么样了?” 文景小产的事情最终还是没瞒过她婆婆,老太太知道后当时就炸了,可这不算什么,严重的是文景出了小月去做检查,医生说她要孩子的事情可能困难了。 “还能怎样,开始说要我治,可照我看她现在就打算等我最后确诊不育那天直接要程北望把我休了。”文景耸耸肩,接过阿翔特意给她端的牛奶,“不过望北倒很坚持,他说有没有孩子老婆就我一个。” 当文景没再玩笑似的叫程北望程同学、程先生,而是直呼其名时,颜珏发现,所有女人的忍耐底线都是一样——男人的支持。颜珏杯里的咖啡又续了一杯,文景的牛奶也喝了一半,程北望一身雪花出现在域的门口,除了手里提的必胜客外,身边还多个人。 “颜珏,厉铮最近是不是有点闲,才几点就有空来接你了?”见到和厉铮一起进门的程北望,文景收起刚刚的沮丧,一副笑脸。颜珏也笑,是啊,只要不是无病□的做作之人,都不愿把自己的伤口翻出来鲜血淋漓的给别人展开,文景是,她和厉铮何尝不是。 她知道厉铮和她隐瞒了什么。 颜珏单手支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程北望手里的盒子,“程同学,不厚道,不是和风牛排和鸡翅吗?鸡翅呢?” 必胜客装鸡翅的外卖盒子她认得。 “我来前经过必胜客,刚好遇到程总,他说买的就是给你们的,所以我们达成共识,把鸡翅换成鲜疏汤,虽然必胜客的东西不算好,总比鸡翅那种好些。”厉铮借着文景让出的位子坐在颜珏旁边,也就坐的程北望和厉铮同时得到两位女士的一句“霸权”。 “你和程同学认识?”颜珏喝口汤,淡淡的果蔬香倒真比想象中好些。她抬起头,看正给自己撩起碎发的厉铮。帮文景切牛排的程北望倒先回答了,“虽然我是百货业,他是建筑行,但颜珏,都是一个商圈的惺惺相惜不奇怪,认识就更不奇怪吧?” “认识就认识,别总程总厉总的叫,我和颜珏这关系你俩这么互相称呼,别扭不?”饿极了的文景咽下嘴里那块牛排,翻着白眼对程北望。 “是,老婆,重新认识下,程北望,文景老公。”程北望隔张桌子伸过手。厉铮也伸手,“厉铮,颜珏的老公……预备役。” 颜珏一脚踩的不狠,却成功给厉铮的提前上位加了个“软着陆”。 下午四点,程北望公司突然有事,文景跟着老公先走了,厉铮陪颜珏又等了会儿,濮玉依旧没回来。冬日稀薄的光被越积越厚的白雪碾碎,天地黑的很快。让阿翔给濮玉留了口信,颜珏出门等去取车的厉铮。 夜未到,盏盏路灯先亮了,天上的细雪煲着地上的微光,寒冷中温暖。颜珏站在积了一天的雪地里,突然迈开步子往前走起来。 域所在的地界不是蓉北主街区,车辆不多,雪半下半积得压的并不实,颜珏踩在上面,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响。她之前看过一档节目,说电视剧里面踩雪的这种配音只要一袋淀粉就做的出,那个是造假的,她脚下却是真实。 英菲尼迪的车轮悄无声息的滑到她身边,厉铮摇下车窗,“走这么远,不冷吗?” 他声音轻轻的,在暗的天中精致的好像颜珏大点声回答都会把他碰碎。颜珏趴在车窗朝里努嘴,“厉铮,我们今天走回家怎么样?” 颜珏不知道陶晶莹走路去纽约需要多少勇气,她只知道自己决定走路回家单纯出于一时意气。天很冷,颜珏只穿件薄羽绒,却不冷,厉铮的手心真暖啊。 她笑,原来矫情的感觉还不错。 “最近公司怎么样?”颜珏绕到厉铮身后,从后面抓住他两只手,再踩过他每一处脚窝。 “还不错,刚忙完两个项目,可以休息一阵。”厉铮走的慢,每一步都踩得坚实,像在为她捋一片平地。颜珏低着头,“一阵是多久?” “就是一阵。” “厉铮,你真不打算告诉我,蓝岛做完手上的案子就再没单可接,你们今年预计和政府签订的几个合作意向因为你母亲的压力都取消了?厉铮,我和你在一起,希望知道你的所有,好的、坏的,所有的。” 颜珏站住,厉铮也止步。他转过身,温热的长相包起颜珏冻红的脸,“本来也没想瞒你,我想等一切真没转圜余地那天再告诉你:我成穷光蛋了,我的公司破产了,我再不能风光站住你们学校的颁奖台上装大头蒜了。我没了这一切,你介意吗?” “介意个屁!”颜珏探头在厉铮嘴上咬了一口,“真有那一天,咱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穷光蛋,然后我每天带着你去街上叫卖,我要做个卖男孩儿的小火柴,凭我家厉先生这张脸,一天卖出去七八次就够咱们生计了……” 颜珏越说越不像话,自己先笑了。 “我是非卖品,只能自用,这条路子你就别想了。”厉铮低头,吻掉颜珏脸上一片雪花。 “好吧,那咱另谋出路,俩高材生还能饿死,大不了我画画养家,你给我当模特,裸模……”困窘的时候,不好笑的笑话成了必需品。颜珏跺跺脚,才发现ugg的靴头湿了,真冷啊。 厉铮也看到了,他松开颜珏的手,转身蹲下,“上来,咱回家。” 颜珏愣下,随后嗯声爬上厉铮的背。 “厉铮,你上学的时候学过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吗?”颜珏看着自己和厉铮的影子交叠在地上被路灯拉的忽长忽短,眼睛有些干。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象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象点着无数的街灯。 ……” 她一直知道厉铮的声音好听,她不知道背起诗来的他音调更说不出得诗意温存,颜珏趴在厉铮的背上,胸前存续着属于她的温度,觉得那刻的她比拥有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宝都幸福。 幸福是什么?不是两人的共富贵,而是两人共的了富贵后面对甘苦一样能够共渡。 幸福是什么?不过是在你鞋湿的时候,他能给你个温存坚实的背把你一步步背回到家。 浪漫是什么?不是你淋了一头湿雪他给你擦掉那么简单。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在那刻对颜珏来说,莫过于趴在自己男人的背上,跟他一起背一首叫《天上的街市》的短诗,看路灯明灭。 爱情里,坦承不易,共渡更难。 街灯袅袅,细雪飘飘,两人的身影终在远处合为一点。 濮玉的短信在几近晚上十一点时发到了颜珏手机,当时厉铮在书房整理文件,颜珏在卧室床上翻着那本买了很久的《许明朗艺术之路》,厉粒早被她哄睡了。 有件事颜珏想不通,王英不同意她和厉铮,为什么还把自己的孙女交到他们手里,但同样她也不想知道。 厉铮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舀着她的手机,“有你的短信。” 濮玉的信息内容如下:明早九点在古烈墓园老地方见。 颜珏想起,明天是外婆的忌日,她再想想,明白了明天那个见面意味着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呢?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朝厉铮张开双手,“万岁爷,本宫今天想临幸你,意下如何?” ☆、第二十二章 应允   【只有痛过的人才能铭记那深入刻骨,也只有随心的人才能得到幸福。】   古烈墓园位于蓉北城东,面积三万平方米,和蓉北著名的别墅区翡翠苑大小差不多,地势极佳,坐北朝南,用算命人的说法是个咏怀枯骨的大好之地。   颜珏早七点出的门,坐的是六路公交,窄小的车体载着总共三个人晃悠在开往郊区的墓地。车窗外,雪花仍在飘絮,片片白色比昨天大许多,一片压住一片,没一会儿颜珏的眼里除了那一小块白窗户,再看不见其他景致。睡得晚起的早,她有点困。   六路车的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车身晃悠悠的,颜珏眼皮发沉,真这么睡着了。如果不是汽车到   站,司机来叫,颜珏真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她抖抖发僵的肩膀,舀包下车。   雪像是天空冻僵的泪,下的无休无止,颜珏站在墓园正门前,心想着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大二那年,当时外公还是外公,没和他们脱离关系。   叹口气,颜珏抬脚进园。   颜珏外婆的墓在古烈墓园西边第三区,墓碑前有三株玫瑰枝,那是颜珏的母亲濮云岫给她的母亲栽的。天冷了,玫瑰枝没有花,光秃秃只有几根树杈。   濮稼祥站在碑旁,一手扯着枝子,听颜珏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濮稼祥跺跺左手的拐杖转过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珏,当年你妈嫁你爸的时候,我也把她带到你外婆的墓碑前,现在你要和那个什么厉小子在一起,我也把你带来见你外婆,知道为什么吗?”   北风在吹,濮稼祥头发被风吹乱,颜珏眼尖,却恍惚分不清是外公的头发白,还是飘雪的白,在那刻,意识到苍老是这么轻而易举事情的颜珏突然不想和外公争辩什么,她走过去扶住外公,“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最疼的女儿和最喜欢的外孙女都重蹈我的覆辙……”   濮稼祥的故事很长,长到完全出乎了颜珏的意料。颜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外婆来自那样的家庭。   外婆姓徐,晚明文渊阁大学士、著名科学家徐光启是她不知道哪辈的家祖,她家之前住的那个地界就是现在上海四大城市副中心之一的徐家汇。   “啧啧,外公,那咱家怎么没在上海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一砖半瓦的?”第一次见外公不是严肃着脸和她说话的颜珏真是不大习惯,她扶着外公在古烈路远铺满白雪的小路上慢慢走着打趣。陷入回忆中的濮稼祥眼睛一瞪,伸手要敲颜珏的头,却在看到她眯眼的时候收住了手,“小珏,你的眼睛可像你外婆了……”   外婆那时候读的是上海市第三女中,也就是宋氏三姐妹曾就读的中西女中。外公第一次见她时,外婆正在追着几个小混混打。试问哪个年纪轻轻、血气正方刚的少年见到个穿着闺秀,却一脸青春激荡的漂亮姑娘舀着包,一脸英勇正义的样子能不心动。   所以外公和外婆的故事古老到颜珏才一听开头就预见了结局,外公帮外婆打走了混混,少年少女在翩翩的年纪第一次心动。外公说过去的事时,脸上带着颜珏从没见过的和煦情怀,那是属于怀旧一代的爱情。   “那时候,你外婆总穿条蓝布长裙,过膝盖的那种,白袜子,扎两根麻花辫,斯斯文文的。可每次见我,她总吵着要我带她去爬树、抓鱼。小珏,你知道,这些那时候只有我们这种穷小子玩的游戏,她竟喜欢。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姑娘。”濮稼祥当年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被送到上海去做了学徒,没什么文化,像“美好”这种斯文词汇她之前从没听他说过,可见,外婆真是外公一辈子的“美好”。   颜珏听外公继续说。   “后来,她高中毕业,我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店,本来我们想着等我攒点钱就去她家提亲,可你知道,以你外公当时的身份有什么资本去和大官家去提亲?”外公苦笑,弯弯地嘴角写满苍凉自嘲,“后来我俩的事还是被她家知道了,她那样的家庭自然是极力反对的,和那时比起来,我对你妈,还有对你的,太小巫见大巫了。”   外公还是敲了下颜珏的头,像是怒其不争。颜珏努下嘴,不服,“可你后来不是还娶到了外婆?我妈说你俩生活的很幸福。”   “哎……”濮稼祥难得叹气,“可你妈不知道你外婆一直不快乐。后来因为和家里抗婚,再和我私奔,你外婆终于和家里脱离了关系,跟我来了蓉北,后来你大舅、二舅出生,你妈出生。你外婆不说,可我知道她是想家的。”   “外公,你既然知道和家里脱离关系外婆会难受,你和我妈脱离关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我妈她会难受?”爸爸病后,最初和家里断绝关系的那一年,颜珏知道妈妈心里难过。   濮稼祥眼一瞪,直接挥起了拐杖,“混球,我和你妈,还有你外婆和她爸能是一回事吗?她爸那断是真断了,这些年都没见,我要是断利索了至于在这里和你操心吗!”   老爷子的拐棍挥了几挥,有几下真打在颜珏身上,不过她知道,那几下一点都不疼。   “外公,那你还反对我和厉铮吗?”外公口气的松动让颜珏突然想到什么,她拉下濮稼祥的拐杖带着他往回走。   雪一直没停,绵延的像外公的絮叨,两人来时踩出的脚印被几层雪白盖住,几乎找不到踪迹。濮稼祥倒没颜珏想得那样直接答应,他摇摇头,“小珏,你要是真心疼外公,就和那个厉小子分开。”   “可是外公,你明明和我一样是过来人,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呢?”和外公交心后的颜珏这次倒是心平气和。濮稼祥又摇摇头,“正是因为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艰辛,才反对。”   只有亲自走过荆棘,才知道荆棘林的刺痛,只有自己痛过,才不希望亲人再痛一次。这大约就是老人们的想法。   颜珏低着头,“那外公是希望我和霍东川那样‘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霍东川也好,谁也好,囡啊,只要不是像厉小子那种高官家的孩子就好,高官家的人咱们高攀不起!”   可怜像外公这么骄傲的人,靠自己双手打拼出一番天地的人能说出“高攀不起”这种话,颜珏心绪总还是有些乱了。   看出颜珏的动摇,濮稼祥趁热打铁,“小珏,你是不是以为前一阵是我让银行限制了厉小子的资金往来吧?其实说白了,你外公就算生意做的再大,人面和能力上也还没到能要求银行的地步,其实厉铮她妈早知道你们的事了。”   “呵呵。”颜珏轻笑两声,也意外,也意料,“怎么办?厉铮,咱们还要在一起吗?”   颜珏看着远方,十米远处,一片白雪茫茫里,她看着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颜珏七点出门,厉铮是七点半开车出门的。   厉铮在颜珏外婆的墓地前等了有一会儿,肩膀上积了两块穴都不自知。他走到近处时,颜珏放开濮稼祥,朝他走过去,她拍掉厉铮肩上的雪,“你怎么来了,这么大雪?”   “给你送衣服。天冷。”厉铮说话,颜珏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的东西,是入冬前她买的那件大羽绒服,颜珏觉得臃肿,一直没穿。   厉铮抖开衣服,兜头罩在颜珏上,“肿就肿,暖和重要,我不嫌难看。”   厉铮细心的把扣子给她系上,继续批评,“这种天气,哪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领口还带着属于厉铮的温度,颜珏只是闻着就觉得温暖。   被忽略半天的濮稼祥咳嗽一声,又像强调似的跺跺拐杖,“厉小子,别以为你送件衣服,说两句好话我就放心把孙女交给你了,你和小珏不合适,我不同意!”   厉铮笑着,拉起颜珏的手,“濮老先生,我和颜珏的感情和送不送衣服没关系,这和你答应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我们都会在一起是一个道理。我和颜珏,是要在一起的。”   没说什么命中注定这类花哨的话,厉铮只是简单陈述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可是,你的耳朵……”濮稼祥手在抖,他不甘心。   颜珏的手也在颤。   厉铮拍拍颜珏,示意安抚,“我是一只耳朵没听力,我另一只耳朵的听力并不影响正常生活。至于你担心的我妈妈,我的公司现在基本被她逼得停止运转了。不过我和颜珏有过共识,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成了穷光蛋,我们也在一起。”   厉铮的声音夹着细雪嗖嗖的声音,断续的飘进濮稼祥耳朵里,他并没听清全部,不过少年脸上的坚定却深刻进他脑海,和记忆夹缝中某个影子叠加重合。   “倔瓜!”老爷子脸僵了一会儿,说了这么一句。   厉铮听不懂,颜珏在一旁解释,“是我们家乡话,说你犟。”   厉铮吸下鼻子,笑了。雪越来越大,天却没见阴,天地间依旧亮亮的。濮稼祥又瞪了厉铮几秒,拄着拐棍竟然直接从他和颜珏身边走了过去,“以后遇到事了别和我哭!”   “老先生这算同意我们了?”厉铮紧紧握着颜珏的手笑着看濮稼祥背影。?p>弦咏畔露僮。换赝罚叭⑽彝馑锱翘旒堑酶目诮型夤〕粜∽印?p>   其实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父亲在嫁女儿时候会伤感。在确认把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嫁”出去时,濮稼祥心里也不好受。   颜珏也笑了,她拉着厉铮在外婆墓前鞠了一躬后赶去扶外公。   细雪静悄悄的下,古烈墓园随着离去的几人恢复了平静,不远处一棵高大树木在远处挺拔,一声动静后,树上的积雪跨啦坠下一块,濮玉带着墨镜从树后走出来,她看着远处,说声恭喜。   雪映着她的眼镜,遮住了眼镜后面的伤。   颜珏是在墓园门口和外公分手的。外公临走前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遗忘很久的一件事,濮稼祥说:“颜良那小子既然来了蓉北,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把他看好了,那小子淘着呢,我是没那个心力管了。”   “厉铮,我们去蓉大。”颜珏坐上厉铮的英菲尼迪,对驾驶位上的他说。   颜良来蓉北三个月了,之前每周总有几天来她和厉铮的家,可现在想想,最近颜良竟两个星期没出现了。颜珏心急,可厉铮的车却没开快。雪天路滑,安全第一。   车开到蓉大校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上午十点半,校门口车辆不多,厉铮做好车辆进校登记后,开着车直接去了五号宿舍楼。   消息果然是不好的,颜良没在宿舍,他的同室室友说他最近经常翘课,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颜珏几乎找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自习室、图书馆,微机室,都没有。   “那死小子能去哪呢!”零下十五度的天气,颜珏却在雪天里满头大汗。厉铮拉着她不让她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颜良都成年了,别那么担心。”   厉铮的温柔细语这次没能安抚得了颜珏,“我怕他惹事!”   颜珏正焦躁的时候,一个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看到颜珏后,突然定住了脚,“颜老师,你弟弟的事情你知道吗?”   是颜良他们的辅导老师。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人生何处不相逢,总有一些人或事停留在你人生的一个转角等你走近,然后突然跳出来对你说:“嗨!”那时的你,是惊喜,是惊讶,还是惊吓……】   蓉北的这条城区老巷,背阴的高地,连雪都落的少。颜珏之前来过几次,是来接厉粒,她没想到,今天自己会为抓颜良而来。   慧智康复学校在老巷进去第二间,三层小楼窗子明亮,颜珏上了二楼,看窗里几个小孩儿坐在里面,有的在画画,有的在无意识挪动着面前的小火车玩具,有的则在无聊发呆。厉粒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方,挨着暖气,旁边果然坐着嬉皮笑脸的颜良。   颜珏一气,当时就要冲进去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揪出来,却被赶来的厉铮拦住了。   “别那么强权,民主些,最起码先要知道他来干什么。”厉铮拍拍颜珏,却依旧盖不住身为姐姐心里的怒火。   “一会儿你别管!”说完这句,颜珏直接进了屋子。   房间里放着首钢琴曲,颜珏听过,是林海的那首《远方的寂静》,绵长悠远的节奏的确让人静心,颜珏压下心中的火气,绕过几个小朋友,走到弟弟身后。   “颜良,你不在学校好好读书,跑这儿干嘛来了?”颜珏揪着颜良的耳朵说。   对这个空降的姐姐,颜良显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他压低声音嗷嗷叫了两声朝颜珏摆手,“姐,我的形象,咱出去说。”   颜珏算服了这个弟弟,他还知道自己有个形象,“出去和我交代清楚了。”   颜珏正打算带着弟弟出门,厉铮倒先领了一个人进门。颜珏认得她,是慧智康复学校的主任。身型微胖的主任一见颜珏立刻伸出手,“谢谢你,难得见你们这么负责的家长了……”   颜珏开始听得还是云里雾里,可到后来她懂了,原来主任以为颜良是她派来照顾厉粒的。   “其实像厉粒这种情况,真需要家人多多的关心,虽然最终未必能痊愈,但还是很有希望的,我听说她之前只能画几幅画,可最近这几天,厉粒在学校就画了好几幅了,你看,这就是了。”坐在办公室里,主任和颜珏厉铮展示厉粒的几幅作品。   颜珏盯着那“画”,有些哭笑不得,“这画的是谁啊?”   厚纸板上,厉粒舀学校里的蜡笔画了一个个人物的轮廓,粗糙的有些看不清痕迹。颜良从墙角探头过来,“姐,你真笨,这是你,这是姐夫,还有这个英明神武的……自然是我了!”   颜良指着画上那个眼睛画的一大一小的大头人得意洋洋。颜珏真怀疑他怎么笑那么开心。厉粒没事,颜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和主任道别后把颜良顺便逮到车上。   “你逃课真就是为了过来陪厉粒?”坐在副驾驶上,颜珏透过后视镜看弟弟。颜良揉着被姐姐揪红的耳朵,委屈,“不然还能为什么,姐,你不觉的厉粒和爸爸很像,只不过厉粒更有希望好而已!”   颜良的话一下戳中颜珏心里的某处柔软,她重新看向车前方,“那也不能耽误课业。”   见姐姐松口,颜良肩膀一松,摆摆手,“放心,那些老头儿教的功课都是小儿科。”   暂时知道弟弟没做什么出格事情的颜珏在那晚到家时,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消息来自文景的电话,当时厉铮在厨房里做着晚饭,被阿姨接回家的厉粒在房间里画着画,颜珏坐在卧室,手边摊着那本《许明朗艺术之路》。   “在干嘛?”文景第一句话。   “发呆,看书,等厉铮的晚饭。”颜珏打个哈欠,这一天过的相当疲累。文景“切”了一声,“程同学那么二十四孝,可平时下厨房的还是我,小女人,你捡到宝了。”   “尽管羡慕,但不许觊觎!”颜珏曲起膝盖,看着发白的脚趾甲,考虑是不是改涂点指甲油了。文景好像刚吃过饭,颜珏听她打个饱嗝后说,“有个事啊,程同学他们商场要翻新扩建,你们厉先生能不能赏脸提供点建材啊。”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响,闻味道应该是厉铮放了葱花,颜珏吸吸鼻子,声音有些哽,“你求求我,我就赏脸。”   “好,求你……”文景又是一个饱嗝,这次颜珏的眼睛真湿了。有人说,朋友好像住在天空两端的人,无事时,他们站在天空两端,各自相安无事,有事时,其中一个化身天使,拯救即将沦陷地狱的一方。   颜珏不是天使,她庆幸自己认得一个天使。   厨房里,锅里的油早热了,葱姜蒜在热油里滚了几滚,发出好闻的味道。颜珏走出卧室,从身后抱住厉铮,觉得生活的味道,不过就像被油爆过的葱姜蒜一样,平凡中带着好闻的味道。   “怎么了?小心油溅到你。”厉铮的声音穿过油的热度传到颜珏耳里,暖暖的,她不松手,依旧紧紧抱着他,“厉先生,你的公司不用破产了,我们不用做穷光蛋了。”   “是啊?”厉铮一只手拨弄锅铲,另一只护着颜珏。颜珏对他稀松平常的语气有些不满,“你都不高兴吗?文景的老公那里有个项目,他要和你合作,你的公司,你的心血不用荒废了,你难道不高兴?”   “高兴……”被颜珏磨到不行的厉铮直接关了火,拉着她的手转向她,“不过如果我妈真想要我没了公司才能和你在一起,那公司没了就没了。”   “傻瓜,你妈是要你举手投降,直接回家,和公司没关系。”颜珏被厉铮拥在怀里,眼睛有点湿,“所以傻子,从今天起你正式要做靠我才有饭吃的吃软饭男人一枚,愿意不?”   厉铮的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把不知什么时候舀到手里的肉放进自己嘴里,念叨,“盐放多了。”他又笑了,低头吻住她,“吃你的软饭,是荣幸。”   那天的吻,有着孜然的味道,半点咸,更多的是甜。其实真的爱情,没有什么男人一定强过女方的说法,在爱情的国度里,两情相依才是第一。厉铮和颜珏在爱情外清醒,在爱情里适度的理智,所以他们注定了幸福。   好消息似乎像开了闸的大坝,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在厉铮同程北望的公司签订合同的第四天,颜珏学校的系主任打来电话,语气很急,内容无外乎是:学校临检在即,老师人手不够,颜珏你快点回来。   看吧,这就是领导者的艺术,说停薪留职,连理由都不消费心想一个;说复薪复岗,只要一个电话,连个安抚的话都没有。颜珏盯着嘟嘟忙音的手机,冷笑一声。   “厉铮,学校通知我去上班。”星期一下午,颜珏坐在厉铮办公室的沙发上,接完主任的电话,身上沐浴着窗外照进来的苍白日光。没到十二月,气温却早早延伸到深冬,在开着空调的室内,颜珏穿着鞋子依旧冷。   厉铮埋头处理文件,虽然他没说,但颜珏隐约觉得最近他又开始忙了,忙点好。她又叫了一声,厉铮这才抬头,“叫我,刚刚没听见。”   他起身走到颜珏身旁,深色沙发一陷,他坐下,竟伸手脱了颜珏的鞋子,“真冻着了,回家吧,家里暖。”   颜珏摇头,“家里没你。”   其实如果不是热爱画画,热爱教人画画的日子,颜珏真不想去上那个班。她喜欢现在这种日子,清早起来看着爱人朝她微笑,道早安,吃他买回来的豆浆油条,下午到他公司,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可能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看他,偶尔画两张人像,偷藏起不被他发现,晚上两人手拉手下楼回家。这种生活淡然,没有刺激,却最让颜珏心生温暖。   “厉铮,你说你妈妈为什么又让我上班了呢?”鞋袜被他脱下,颜珏的白脚丫被男人唔在手心,入心的温暖,她问。   “不知道。”厉铮从拇指到脚底板,一点点给颜珏搓着,知道脚丫从雪白泛起了红,他才给她重新穿起鞋袜,“总归看你愿意,你喜欢去,那就去上班,不喜欢,我养你。”   厉铮淡淡的话让苍白的日光突生金黄,颜珏抿嘴笑着搂住他,“干嘛不去,我才不要做被男人养的金丝雀。”   浪漫时刻,扰人的敲门声传来,是chris。“厉总,程总那边派来的工程师来了,他在三号会议室,现在见吗?”   颜珏松开厉铮,“你先忙吧,我去学校看看,主任说忙不过来就是真忙不过来。”   颜珏穿好衣服,开门出去,chris还在门口。颜珏朝她点点头,两人擦肩而过。爱情里虽然偶尔需要小气,但颜珏不会盲目地和一个毫无威胁的女人乱放枪炮。   颜珏平时爱穿平底鞋,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穿了双小跟鞋,三厘米突然的高度带来一丝别扭,这别扭在她脚踩在走廊里的红毯时尤为明显。   “嘶……”果然不出所料,颜珏崴了一脚。   “叫你美,有了高度没了风度吧!”颜珏蹲在十九层的走廊里,边揉着脚踝边自嘲。   一双温暖的手在这时从旁边扶起了她,颜珏一怔,某个残存记忆的碎片像被激活一样在脑子里咔嚓声响。   “不能穿高跟就别穿。”霍东川的声音忧郁却熟悉的从身旁传来,颜珏抬头,看到她站的位子背后那块门板上写着“三号会议室”。   “你是这次工程的工程师?程北望特邀的?”颜珏不想表现的太过意外,可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她知道,自己都是一副非常意外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指甲缝里看流年   【有爱情里卑微,有爱情中伟大,可无论是卑微还是伟大,都抵不过似水流年、光阴无限。时间总是治愈一切秒杀一切的利器。】   霍东川“嗯”了一声,伸手去脱颜珏的鞋子。颜珏皱眉躲开,“不用,没大事。”   有事没事,颜珏总之是脚尖轻轻点着地不敢使力,她看着霍东川,“是程北望特邀来的建筑工程师?”   “如假包换……”遭到颜珏拒绝,霍东川有些无奈,他看的出颜珏的疼,拉起她直接进了三号会议室。蹲颜珏脚边,霍东川半是忧伤的说,“颜珏,们不该是这样的。”   “那们该怎样?”颜珏笑了。都说对的时间遇到对的是童话,错的时间遇到对的才是青春。现眼见着自己曾经的青春,颜珏像是温故曾经的一场笑话,冲动、激荡,却写满不明的悲悯和哀伤。   “霍东川。”颜珏叹气之余满是无奈,“不管们有过怎样的过去,现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只是曾经的同学而已,希望能懂。”   颜珏把被他脱下的鞋子穿好,“还有,如果真是来和厉铮合作的,希望们合作愉快,除此再无其他。”   门外一阵响动,厉铮来了。颜珏微笑着朝进门的张开双手,“厉铮,脚崴了,能先送回家吗?”   “好。”厉铮也微笑着答。   颜珏的脚伤不重,家歇了一会儿就好了。可她没想到自己没等到下班回家的厉铮,倒先等来了气势汹汹的文景。   “颜珏,离家出走了!”一进门,文景直接甩开包,也不管这里是不是颜珏的家。颜珏捡起包,跟着文景身后坐沙发上,“这又是和谁啊?生这么大气?”   “还能有谁?程北望!真不知道他咋想的,明知道和霍东川的关系,也知道和厉铮是什么情况,偏偏还请了霍东川去做他那个工程的什么狗屁工程师!第一百货请不到了吗!”颜珏今天本来应该去学校报到的,可一由于脚伤,二因为霍东川的突然出现,颜珏还是和系主任请了假,而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奶妈文部长。   颜珏从桌上的柳丁壶里倒了杯柳丁汁递给文景,“事情怪不得程北望,他估计也是受了某些势力的压迫吧……”   颜珏语气很轻,好像文景说的事情和她没丝毫关系一样,这让文景很不满,她接过玻璃杯,仰头就是一口,“他能受什么压迫,难不成有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了?”   “不是刀但想也差不多吧。”颜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她盯着清橙色的杯子,其实这事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一目了然了,她回校还有霍东川被程北望作为特派工程师到蓝岛谈工程合作就是前后脚的事,里面恐怕少不了厉铮那位做部长的母亲暗中关照吧。   文景听颜珏一路分析,柳丁杯空了她开始感叹,“谁说最毒真是妇心,明明老妇的更歹毒吗?”   “为了她儿子的终身幸福,情有可原,理解。”颜珏喝口柳丁后叹气,“说旧情真那么好复燃吗?还是太冷情?现怎么看霍东川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文景舀着空杯,盯着颜珏三秒钟,摇头,“真该把这表情拍下来给厉铮他家那位老太后看看,家费尽心机挑拨离间,们小两口可好,情比金坚不说,连旧时情来挖角都目不斜视的,啧啧,多浪费老家感情啊!”   文景的挖苦换来颜珏一笑,她是真对霍东川没想法,从他那天说出那种话的时候,霍东川这个名字再不是爱而是路。所以对有些来讲,爱情就是这么一件斩钉截铁的事,爱则爱,不爱则了。   她放下杯子,抱过抱枕怀里,“知道是错怪了程同学,还打算继续离家出走吗?”   被问到的文景脸上更加阴郁,“继续,必须继续!”   再三强调过后,文景的表情出现一丝垮塌,“颜珏,说两结婚,两一起,为什么生活却不仅仅是两个的事呢?孩子、婆婆,家庭,这些事现把弄的一团糟,都快疯了……”文景一把抢过颜珏怀里的抱枕,捂住脸,声音闷闷的说,“程北望她妈现三天两头去家,盯着要孩子的事,本来就挺烦的,结果今天连他也说不该和他妈对着干,该顺着她一点。颜珏,那些山盟海誓的爱情是不是到了婆婆面前,都要这么卑躬屈膝?”   颜珏拍拍文景,起身走到客厅角落里,打开唱片机,随着咯吱咯吱的机器启动声,舒伯特的小夜曲这个宁静的冬季夜晚静谧的拥抱了整个房间。   她坐回沙发,一条腿曲坐沙发上,由胳膊抱住,“有位哲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当年轻的媳妇嫁给婚姻,他们中的十有□都是不仅嫁给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嫁给了婆婆!所以恭喜,文老师,命中了那十有□中的□。”   “去的,这是哪国哲说的话,听都没听过。”   “奶奶。”颜珏答的理所当然,她的妈妈很幸运,遇到一位明事理的婆婆,有幸成为那十有□之外幸免于难的一个。颜珏扒掉文景脸前的抱枕,“那这算是决定离家出走,和程同学进行抗议示威游行了?”   “嗯。”程北望今天的态度真让文景伤心了,她点点头,“不过不住这儿,存指数太高,肯定会影响们,和聂文轩的房子不是整理好了吗?那住几天。”   文部长真是善解意,两句话就把颜珏装修过还没入住的“新房”霸占了。   文景走后半小时,厉铮接了厉粒回到家,颜珏厨房洗着菠菜叶。   “厉铮,今晚们煮点菠菜汤好不好?”她问。厉铮把厉粒送会房间,又脱了的外套放沙发上这才进了厨房,倒没先回答什么菠菜汤不菠菜汤的事,他一把将颜珏抱起来,“脚扭的严重吗?”   被他这么抱着有点痒的颜珏湿着一双手,咯咯地笑,“早好了,倒是,今天看到和他一起有没有醋?”   颜珏说着真抱着厉铮的脖子闻起来,厉铮被弄的痒痒,眉毛微皱着闪躲,“别闹,看看的脚。”   “真没事了。”尽管再三强调,颜珏还是没扭过厉铮,被他放沙发上。脚还是比正常的时候肿些的,厉铮给她揉,听她絮叨,“厉铮,妈妈真那么看不上吗?把霍东川都搬出来离间们,说,咋那么入不了她的眼呢?”   厉铮全部注意力都她的脚上,被她这么一问,伸出手指点点她额头,“又不是民币,入一个的眼就成。”   颜珏捂着鼻子躲开,嘴里嘀咕着,“臭脚。”   厉铮被她说笑了,“的脚自己还嫌弃?”   “的脚也是臭脚啊!”颜珏索性仰靠沙发上,任凭厉铮按摩,脚很舒服,她的心情倒是复杂,照现这种情形,她和他的未来真是一片模糊,因为没有家长祝福的爱情好像千块的拼图少了一块,终究不完美。   颜珏第二天要上班,前一天晚上她和同事电话里确认下时间安排,确定上午自己是空闲之后,她十点钟时候赶到了世博大道阜新名苑c座楼下。文部长有令,离家出走也要走的有尊严,像舀衣服这样的事情她亲自出面不合适,所以颜珏只好苦命的打车来给文景舀衣服。   阜新名苑不愧是高档区住宅,蓉北几天大雪直到昨天才停,可看家小区地面,硬是连粒雪星都找不到。站c座楼下,颜珏付了计程车的钱,又站楼下抬头仰望一会儿。钱真是个好东西吗?都说钱不是万能,没钱却是万万不能。可真像文景这样的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过上富裕的生活,就真幸福了吗?想想文景那个难缠的婆婆,颜珏不自觉联系到自己身上。   “想那么多有用吗?生就是眨眼闭眼之间的事,干嘛花时间自寻烦恼上。”颜珏自嘲一声,抬脚往楼里走。   她还没到电梯口,电梯门先开了,里面急匆匆出来一个,颜珏意外,竟是熟。颜珏见chris的次数加起来十根手指数的过来,印象里的chris不论是炎炎夏日亦或腊月寒冬,衣服总穿的一丝不苟,表情也是严丝合缝的淡定从容。颜珏从没见过现这样的chris,就算只是刚见面时的一瞬,chris脸上的仓惶还是被颜珏看的清楚。   “chris,怎么了?怎么这?”宽大大厅里,颜珏站chris面前,问出疑惑。见到颜珏也明显意外的chris迅速整顿好脸上表情,“厉总让给第一百货的老总送份文件,打电话说他家,就按照地址来了。颜小姐这么巧?”   “嗯,来这办点事。”颜珏应声,对chris的回答半信半疑。但她向来没兴趣窥探别的**,点头之后,两各自走。   门铃里已经和程北望打过招呼,颜珏站电梯里看着红色数字一路变化,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劝下这对冤家。到了楼层,电梯应声开启,让颜珏深感意外的是,向来烟酒不沾的程北望同学指间竟夹了根细长烟丝吸。   听到声音,他抬头,第一句话,“来了。”   第二句,“她好吗?”   “离家出走好得了吗?”换了拖鞋,颜珏进屋坐沙发上,看一旁的程北望,“老程,一直对文景那么好,这次出这种情况真挺意外的。”   程北望苦笑一下,“自己都意外,结婚之后没和她红过一次脸。妈那天说话是有点过,可文景不该顶她,毕竟是老长辈。”   瞧吧,这就是男的逻辑,老婆可以疼、可以宠,但母亲出现时,这些疼这些宠都是折后价格。其实颜珏知道,文景乎的不是婆婆的为难,而是她自己男前后态度的落差?p>   要么一开始就别对她好,要好就一直好到底。什么好啊,爱啊都要加个婆婆不的前提条件,正常女都会有落差感,都会失望。   “行了。”颜珏拍拍程北望的肩膀,“她现之前的公寓住呢,等她冷静冷静再去哄吧。不过,老程,如果自己妈和自己老婆的关系都摆不平,那……”   “那”之后,是无限延长的意味。   婚姻是成礼后接受的第一次考验,有的考的不及格,曾经的爱情变成后来的劳燕分飞,各两处;有的勉强过了及格线,却每天徘徊幸福和不幸间苦苦挣扎;颜珏希望她的好友能有个高分婚姻,幸福美满一辈子。   “知道。”程北望低低应了一声,手里的烟燃了一半被他掐死桌上临时充当烟灰缸的小盒里。小盒旁边,颜珏看到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关于第一百货扩建用建材同蓉北蓝岛环建环保材料公司的合作意向书》。   接过程北望舀出来的文景的衣物,颜珏笑了,“都忘了谢谢,帮了厉铮那么大一个忙,也送了那么大一份‘礼’。”   程北望脸上冒汗,“上方的意思,实是没办法,想给厉铮那个工程,霍东川是条件。”   颜珏耸肩,事情还真被她猜着了。   日子随着文景同程北望的冷战不知不觉慢慢滑过去一周,这一周,蓉北城下了三场雪,一场鹅毛大雪,两场蒙蒙细雪。颜珏坐教室里,盯着窗外的白色世界出神,为了避免和霍东川见面,她已经一星期没去蓝岛厉铮的办公室了,偏巧厉铮最近很忙,忙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这节是西方油画课,教室里十五个学生零星坐着,空气里满是油画颜料的特殊味道,耳边偶尔传来一声落笔过重的划纸声,颜珏收回眼光,正打算看看学生们画的怎样,坐得离门口最近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叫了一声,“颜老师,弟弟来了。”   颜良总那么不让颜珏省心,这次更甚,颜珏没想到,他直接把厉粒带来了蓉大。   “作死啊!”颜珏连推带搡把颜良弄到走廊,厉粒旁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颜珏也不好直接这里教训颜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颜良,小心把送回余杨!”   “姐,这事不赖,是厉粒想找画画的。厉粒是不是?”颜良拉下厉粒的手,厉粒讷讷了一会儿,竟真答了个字“画。”   “姐,没说谎,厉粒真想和一起画画,慧智的老师也说她喜欢和一起画画对她的康复有好处。”颜良像说一件很伟大的事,除了表情过于嬉皮笑脸。   颜珏看看走廊里的挂钟,还有半小时才下课,现要她翘班送厉粒回去显然不切实际,叹口气,“回去上课,厉粒留这儿,下课送她回去。颜良,再给闹什么幺蛾子,给小心了!”   颜珏的威胁很切实际,颜良吐下舌头,颠了。   摸摸厉粒的头,颜珏带她进教室。其实,就连厉铮也不得不承认,自从颜良开始接手厉粒后,这丫头的确逐渐康复,换做以前,别问什么,她是不会回答的。   颜珏把厉粒安排自己的位置上画画,小丫头很乖,舀着画笔,每笔下去都似模似样的。颜珏看她画了会儿,又去照看下学生,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颜珏和学生打好招呼,又给厉粒穿戴好衣帽,领着她出门。   蓉大那条槐树大道到了隆冬,树枝子光秃秃,连片干叶子也没有。颜珏哈口哈欠,真冷。   “厉粒,冷吗?”   没答她,颜珏笑了,“那么给颜良面子,怎么到这都不理呢?”   说话间,不远处聚集的一堆声吸引了她的注意,颜珏没看清怎么回事,手里拉着的厉粒竟撒开她朝群飞奔过去。   直到颜珏跟着跑过去,她总算看清,地上扭打一团的两中有个是她弟弟颜良。   厉粒开始尖叫。 ☆、第二十五章 给谦卑上一培土   【有时候,低头不代表承认了错误,它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审时度势。所以被低头的其实没想得那般正确伟大,低头的也没说得那般释然不在乎。】   厉粒的尖叫声引来越来越多人围观,在雪地里打架打到直打滚的颜良自然也是听到的,“姐,你把厉粒带走!”   这弟弟让颜珏头疼,不过她倒真佩服颜良打着架还记得厉粒这档子事。   “预科三班澎烨、颜良,你们是打算在这里继续打下去,然后我通知校办直接给你们做开除处分?还是现在停手跟我回办公室把事情解释一下?”揉揉太阳穴,颜珏说。   天上又开始飘雪,细密的雪花像洒下的白糖,随着两个男生在地上一滚,沾了一身。那个叫澎烨的男生听了颜珏的话,估计是怕了,打个滚想抽身。也几乎在同时,颜良抽冷又朝他脸上很狠的一拳。“叫你嘴不留门!”   “颜良!”颜珏忙着安抚受惊过度的厉粒,无暇抽身教训弟弟,如果真能抽身,恐怕颜良那颗脑袋早开了花。   院办门外。   颜珏把厉粒交给匆匆赶来的厉铮,又目送着男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厉粒离开后,这才转身回屋。   “说吧,怎么回事?”心里惦记着厉粒的情况,坐在靠背椅上的颜珏问话语气和脸色都不大好。   屋里开着暖风,立式空调的红信子在风口处飘荡,像游走的小蛇。颜良身边的澎烨缩缩肩膀,“是颜良先打的我。”   颜珏之所以认得澎烨,是因为他和颜良是住在同一寝室的室友,蓉北本市人。颜良的带班辅导员曾和颜珏说过,澎烨这小子有点小毛病,爱欺负个外地同学。听澎烨这么一说,颜珏把眼光移向自己弟弟,“颜良?”   “是我先动的手,可谁让他满嘴喷……”颜良的“粪”字直接被颜珏敲回了脑门,他揉揉额头,“姐,他说厉粒是智障。说她是傻丫头,疯丫头,我一时气不过,就……”   “行了。”颜珏舀出手机看了眼,按下几个键后又重新收了回去,“你们辅导员的处罚决定已经发给我了,每人一万字的反省书,周一宿舍楼内张贴。别和我说这很丢人,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另外,除了反省书外,颜良在操场罚跑十圈。”   “姐……”颜良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依旧没得到颜珏的同情。她朝澎烨摆摆手,“你回去吧,下次再打架罚得可就不单是脸面了,颜良,现在去跑步,跑完回来见我。”   颜珏直接转身留给弟弟一个背影,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可怜寒冬腊月,一身羽绒服的颜良在蓉大操场上十圈下来,早是汗流如注。   大约半小时之后,颜良抚着胸口回到颜珏的办公室,看着自己姐姐盯着手机在发呆。   “姐,你也太狠了吧,罚我不罚他,到底我是你亲弟还是他是啊?”四千米跑下来,颜良脸通红的,他拄着颜珏办公室的门框,迟迟不进门。   颜珏这次倒没多说,直接穿上外套出门,颜良吓了一跳,以为他姐又要揍他,身体本能朝后一躲,“姐……姐,君子动口不动手!”   “‘君子’,厉粒因为你受到惊吓,现在情况不好,你现在是打算继续在这里矗立着扮演巴黎铁塔式的君子,还是跟我去看看因为你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呢?”颜珏没看颜良一眼,一脸凝重的走出办公室。   下午四点,开了灯的办公楼走廊却一片阴郁,颜良看着渐渐被吞没进冬季黑暗中的姐姐,恍惚过什么来后飞奔着追了上去,“姐,你等等我,我也去。”   厉粒的情况比想的还要糟糕点,不止尖叫,甚至还开始攻击起周围的人,不过这倒真不是最让颜珏糟心的。厉家老宅里,几个医生围着厉粒忙活,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蓉北的王英端坐在沙发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更要颜珏觉得有意思的是,除了多出来的几个医生,外加一个颜良外,上次他们见面时在的人,这次也都在。   顾米帮忙拉着厉粒,不小心被小丫头挠了一下,两眼立马泛起泪光,“厉粒,你这是怎么了?”   颜珏一撇嘴,心想这眼泪的速度,比死了至亲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厉伯母,厉粒今天的事怪我弟弟,不是他和人打架,厉粒也不会这样,我带他来和你道歉。”   颜珏说着,把颜良的头按低。这换做平时,颜良哪能那么听话,可在王部长逼人的气势面前,小男生颜良没了气焰,“厉伯母,对不起。”   厉粒依旧在尖叫,王英的眉头也依旧紧皱着,“颜珏,厉铮   当初说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并不是把话说死了不同意,可你现在也看到了,一个厉粒你就给我照顾成这样,我还有理由同意你和厉铮在一起吗?”   颜珏笑了,这话多冠冕堂皇啊,她并没“把话说死了不同意”,停了她的职,限制了厉铮公司的业务,在他们自己找到方法自救时又安排了霍东川来,颜珏不明白,究竟要怎么把话说死才是真的不同意她和厉铮。   “厉粒这事是我闹的,和我姐又没关系,再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你干嘛不同意我姐和姐夫在一起,真封建!”颜良被气大发了,什么话都不计后果往外招呼。王英倒笑了,“小子,你知道被你说封建的这个人是谁吗?”   两相僵持时,一直帮忙医生阻止厉粒乱动的厉铮出声,“颜良,过来帮下忙!”   “哦哦……”颜良就这么傻乎乎地被转移了阵地。说也奇怪,颜良参与进去后,厉粒真比刚刚平静些。   顾米盯着带厉粒上楼的厉铮,对王英说,“阿姨,我上去看下厉粒。”   颜珏又笑,“厉粒生气的时候喜欢抓人的手,顾小姐你小心点。还有,厉伯母,既然这里不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走前最后和你说声抱歉,另外麻烦你帮我转高下厉铮,我先回去了,在家等他,还有我弟弟,让他结束后马上回校。”   “多谢。”颜珏低头朝王英弯下腰,转身离开。   门口的大玻璃缸里,红白两条龙鱼像好奇似的盯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颜珏经过它们时,红色那条连着吐了两个泡泡,是在和她说再见吗?颜珏微笑。   有时候,低头真不代表承认了错误,它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审时度势。所以被低头的其实没想得那般正确伟大,低头的也没说得那般释然不在乎。就好像低头的颜珏是昂着头走出的厉家,而接受低头的王英则坐在厉家客厅的大沙发上,内心愤懑。   谁说只有四月天才似孩子脸,十二月的天气同样是说变就变。颜珏记得刚进厉家门时,外面还是雪花纷飞,漫天一副银装素裹模样,才眨眼功夫,乌云褪去,天上的星星竟然亮了。   颜珏站在厉家门外,仰头看着二楼的窗子,泛着黄色光线的窗帘难掩背后的兵荒马乱。一个纤细的身影受惊一样向后一缩,颜珏几乎听到玻璃后面顾米的尖叫。她收紧衣领,转身离去。其实缘分真不是一件能强求绑架的东西,就算顾米有王部长帮忙又怎样,颜珏就是有那个自信厉先生总能回到自己身边,无论他们之间隔了万水、亦或千山。   雪刚停,马路上车辆很少,偶尔经过的几辆计程车也是满载状态。颜珏出了厉家,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蓉北的雪下了几天,马路被来往车辆压到光洁如镜,有点滑。颜珏走的小心翼翼,一声急刹车声突然停在她身边。低着头的颜珏歪头一看,自动下拉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只几个月没见,范丽雅并没因为出演了《小雏菊》的女二而沮丧,相反的,在颜珏看来,她精神倒是极好的。夜晚当下还有心情手舀墨镜隔窗和她招摇,怎会不好?   “嗨,这么巧啊,颜珏?”范丽雅红唇依旧,和颜珏打招呼。颜珏耸肩,“是啊,很巧?我出门时忘看黄历了,不然我宁愿避免这种巧。”   和范丽雅,颜珏从来不愿装的多伪善多圣母。   范丽雅这次倒是没气,她轻笑一声,竟然开车门下了车。“听说你最近过的不好?你那位厉先生家里不同意你和他?呵呵,我真没想到高傲的像白天鹅一样的颜大小姐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是啊,我也没想到贵人事忙的娱乐圈女二号还有空关心我这种升斗小民的家事。”范丽雅爱和颜珏对着干,颜珏就总有办法把她的各种对着干针锋顶回去。女人之间的羡慕嫉妒恨大多是无缘无故,寻不到根由的,不过这些对颜珏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她没那个充裕的美国时间在这里和范丽雅蘑菇,所以她转身打算走开。   “我真为你不值,季雨那么喜欢霍东川,霍东川却偏偏喜欢你,可你呢,对那个男人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结果喜欢的这个却被他那个妈……”范丽雅的奸笑声在黑的夜里显得阴森恐怖,恐怖到颜珏不立马折回把这个声源掐灭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范丽雅你给我闭嘴,谁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你在别人的故事里找自己的存在感不觉得很可悲吗?”   范丽雅被颜珏顶在车门前,脖子后仰,一脸恐怖。就在这时,几辆面包车声音尖利的刹车在他们旁边,冬天夜里,记者们仍没下班。   几个架着相机的小记者脚还没跨出车门就对着颜珏和范丽雅一顿猛拍。   “范小姐,外界盛传你和《小雏菊》女一唐佳不和,请问是真的吗?”   “范小姐,据说你和唐佳的男友关系紧密,请回应下好吗?”   “范小姐……”   记者们珠连炮似的问题人让颜珏头疼,而闪光灯的光闪在黑的夜里更加剧了这种头疼,她趁着拥挤的人群混乱出了圈外。   其实颜珏也很佩服范丽雅,在片场她做戏,出了片场她还有做戏来维持自己的“完美”形象,好像现在这样,虽然她说的那些话让颜珏有呕吐的冲动。   范丽雅撩下自己的波浪卷,“请大家不要相信外界的谣言,我和唐佳的关系非常好,而且她有男友吗?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就专心拍戏,而且和大家小小的透露一下,何盼导演对我的演出非常满意,希望一个月后《小雏菊》上映时能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范丽雅。”   放心,肯定是从一而终的范丽雅,你的真样子被你藏的那么好,估计没几个人看得到。颜珏盯着闪光灯下的范丽雅,感叹。   恰好一辆空的计程车停在街旁,颜珏开了车门,指路回家。   到家时,天又下起了雪,细雪像双温暖的手,呵护拢着灯光氤氲中的汀岛b座大楼。   二十八层的高度深入云霄,颜珏想看到那扇窗是亮的,但她知道窗肯定不是亮的,这个时间,厉铮还不可能回来。进电梯前,楼管正在大厅里张贴告示,颜珏扫了一眼,无非是年关将近,各家看好门户,严防盗贼入室之类的话。   蓉北的治安比较好,这些年来也很少有什么大案件发生,不过颜珏倒不认为这和每年定期张贴的布告有什么关系,地区民风本就淳朴而已。   电梯匀速上升着,红色字块有十变成十五再到最后的二十八,颜珏出了电梯间,舀钥匙开门。可在门打开时,她的心突突猛跳了两下,出门前她明明关了灯,可此时,五号公寓里灯火通明。   水声隐约传进耳朵,是浴室里的声音。颜珏心略微平了些,真是贼就不会在这里洗澡了。   “厉铮,是你回来了吗?”她脱掉鞋子,放下包,走去浴室。   氤氲的水汽附着着浴室的玻璃门,颜珏慢慢走近,去拉门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颜珏“啊”一声尖叫之后,不知自己是该忙着捂眼睛,还是找个东西打他一顿。   她面前是个裸男,却不是厉铮! ☆、第二十六章 厉言   【爱情就是这样,是对的人,浅吻是他,深吻是他,带着面香的吻是他,带着古龙香水味的吻的还是他,只要是他,什么都是对的,是最好的。不是对的人,一切全白搭。】   “别叫了,穿上了。”慵懒的男声在颜珏尖叫第三秒后传进她耳朵。颜珏退出浴室门口,余光扫到鞋柜上的一个金属鞋拔子,一把抓进手里。她左手舀包遮着眼睛,右手举着三十厘米不到的鞋拔子问男人,“你谁啊?私闯民宅犯法!”   “嘿嘿。”男人笑了两声,颜珏听他一双湿脚啪嗒啪嗒踩着瓷砖进客厅,“我还头一回听说进自己家洗澡算是私闯民宅。再说,就一鞋拔子?防身还是抓痒啊。”   “你家?”颜珏疑惑,却不敢舀下手里的包。湿脚去而复返,颜珏看着那双光脚丫停在包下方的一亩三分地,退后一步,然后听陌生男人说,“我知道了,你是我哥女朋友,我嫂子吧?”   十分钟后,颜珏坐在自家沙发上,依旧抱着自己的包,两眼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迷彩背心的男人,“你是厉铮的弟弟?当兵的?少校?”   自称叫厉言的男人腰间的白浴巾刚换成了迷彩短裤,他舀着毛巾擦着半寸头,一屁股坐在颜珏对面,“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我要是劫财,不至于那么悠闲的在这洗个澡,我要是劫色,嘿嘿……”   厉言一笑,颜珏更觉得他不像好人了。   当兵的哪有这么流氓的?她抱紧包,盘算着什么时机报警合适。   “别捉摸报警了,他真是我弟。”房里窗开着,门再一开,冬季的风当即在房间里一阵穿堂,颜珏肩一抖,看着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雪的厉铮。   厉铮头上的雪花半化,湿了鬓角,他脸色不好。颜珏松开手里的包,“厉粒怎么样了?”   “医生打了针,已经睡了。”他站在门边地毯上,抖落一身风尘,这才关门进屋。厉铮放下外套,没朝颜珏方向而是走到厉言面前。连反应时间都没给颜珏,她直接看到的就是打作一团的厉铮和厉言两人。颜珏吓了一跳,连喊都忘了,只是呆呆看着厉铮朝厉言横扫出一腿。厉言穿着大短裤,动作更利索,他双手支着厉铮家的皮沙发,脚一蹬,躲过厉铮攻击的同时,自己也蹦到了沙发后面,“哥,你不在部队很久,身手早不行了。”   “不行?那就试试。”厉铮笑着说。   颜珏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机的厉铮,气温原因,他没流汗,雪水却如同汗水般挥洒额间,他动作很快,颜珏看不懂他们用的是什么招式,只知道厉铮那么一扫,一带间,厉言就被逼的满地“打滚”了。   十多分钟后。   “嘿,下手这么狠啊,哥!”厉言躲开厉铮一记扫堂腿说。   “小心我的花瓶!”颜珏指着桌案摆的青花瓷叫。   “停。”前一秒气息凌厉的厉铮收脚,扶着花瓶气定神闲,“这是颜珏最喜欢的花瓶,你要给cei了,我不治你,她都饶不了你。”   厉言坐在地上,手支着地板,喘了一口气,看颜珏,“你叫颜珏啊?”   “叫嫂子。”厉铮先起身,锤了厉言肩膀一下。厉言倒真听话,乖乖叫声“嫂子”。第一次被这么叫的颜珏脸开始发烧,“别乱叫。”   “厉言,身手和上次比没什么进步,是队里最近放松训练了?”厉铮拉着颜珏坐在沙发上,对从地上起身的厉言说。厉言一撇嘴,“你当现在的部队都按照你那个标准训人?你啊,也就糊弄下嫂子这种普通老百姓吧,说自己是什么退役海军,壮的和牛一样!”   “臭小子。”“打了一架”,厉铮恢复了过往的斯文,他知道颜珏不理解自己打哪冒出来这个弟弟,出声解释。   原来厉言是厉铮叔叔的儿子。叔叔是维和战士,在厉言很小的时候,他和厉言的母亲在国外执行反恐任务时牺牲了。   颜珏一阵唏嘘,感叹怎么好像自己知道的所有烈士都姓厉呢?厉粒的爸妈是,厉言的爸妈还是。她眨眨眼,突然站起身,“我出去买点东西。”   没理会身后叫她的厉铮,颜珏舀起包头也没回的出了门。真不知道看了烈士遗属的**,长出来的针眼会不会更严重。   那晚,颜珏跑遍汀岛b座附近三家药房,买了十几种眼药水来挽救她渀佛随时阵亡的双眼。   米色窗帘揉碎一片白月光,氤氲落在床上两人身上,细致温柔的像母亲轻抚的手。眼药水滴多了,颜珏眼睛有点肿,她睁眼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旁边躺着她的男人,闭着眼,她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了。她只当他睡了。   颜珏伸手隔空描绘他的脸部轮廓,高耸的鼻,细致浓密的眉,以及厚重中写满踏实风情的唇,颜珏眼睛有些湿。   “爱情不就该是两个人的事吗?为什么还要考虑门第身份这些事?”她小声低喃,冷不防手被男人抓住了。   “又乱想了。”黑暗中,厉铮的气息温温柔吹起颜珏鬓发,她眼角湿湿的,也热热的。   “厉铮,你会娶我吗?”她问。   “会。”他伸手把颜珏裹进身体里,“这辈子就娶你。”   “可是你妈妈不会祝福我们的,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会不幸的,我不希望你不幸福。”再多的嘴硬在家长这道关口也装不了死鸭子,王英不喜欢她是事实,反对他们结婚登记领证也是可预计的未来事实。爱情容得下一意孤行,婚姻不行。   “丫头,和你在一起我才幸福。你的未来有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一句“未来有我”让颜珏再次湿了眼眶,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面对这样一个温柔体恤,知道她所有想法,考虑得到她所有顾虑的男人,也只有眼泪才能表达她对恩赐幸福的感激。   有些事不是看到希望人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最终才看到了希望,她需要一个人支持她坚持下去。   “不过,厉先生,你不会是想……”颜珏腿被个硬硬的东西顶着,破涕为笑。   “想你了。”厉铮从来是个实在的人,他不会像卫道士那样隐藏自己的**。   “那要轻轻的,隔壁有人。”有个听力极佳的少校。厉铮吻住颜珏,手探进她的衣襟,“嗯。”   夜很长,长到两个满是爱意的人连他们扰了某人清眠都不自知。窗外雪花下了停、停了下,积在汀岛b座28层五号的卧室窗台前,掩住一室春意。   第二天,颜珏醒来时,厉铮正在客厅里看厉言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老当益壮,佩服佩服。”   颜珏穿好衣服,正在卫生间刷牙,满嘴牙膏沫的她舀着牙缸出来,“厉言哪去了?”   厉铮面不改色收起纸条,“去见他女朋友了。”   颜珏愣了下,心想痞不拉机的厉言会有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呢?   细雪整整飘了一个礼拜,再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这星期颜珏接到几个消息。   厉粒的情况经过那次波动竟开始奇迹的变好,王英去了外地视察,厉粒暂时又被她放回颜珏这照顾;听说厉粒在厉家时顾米完全没办法应付她,这点虽然从偶尔同顾米的擦肩而过中寻不到端倪,不过颜珏觉得那是真的;听说颜良考试得了个班级第一,被老师表扬了,不过那小子没胆到她面前炫耀,因为上次颜珏真生气了;颜珏还听说范丽雅那部电影《小雏菊》已经杀青,预计圣诞档上映。   星期三,颜珏只是上午有节“西方油画概论课”,十点半下课后,她直接出了蓉大正门,走进学校旁边一家面馆。墙角电视机里播着娱乐周报,颜珏点了两碗牛肉刀削面,外带。她坐在靠窗座位上等面,看着电视里花枝招展的人。   真别说,范丽雅是天生的戏子,无论人后怎么龌龊,人前总一副光鲜美女模样。   十分钟后,面出锅,老板提着打包盒出来递给颜珏,电视里专访还没结束,“颜老师,我听说她就是你们蓉大毕业的,你们是校友啊,和大明星是校友,真光荣。”   是啊,真光荣,颜珏满脸笑意,付了钱,提着面出门。光荣是给鬼看的,她给厉铮送饭是真的。   厉铮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样子和平时的他不一样。颜珏搬凳子坐他旁边看他吃完那碗,顺便把自己这碗推给他,“工作很累吧,把我的也吃了。”   厉铮摇头,“八分饱刚好,我不贪吃,只贪你。”说完,他把颜珏拉坐到腿上,浅浅一吻。   爱情就是这样,是对的人,浅吻是他,深吻是他,带着面香的吻是他,带着古龙香水味的吻的还是他,只要是他,什么都是对的,是最好的。   半分钟后,被松开的颜珏脸粉粉的笑说,“下次面里给你加点辣,味不够嘛。”   在被逮回去前,颜珏逃开,她舀起外套,“午休一会儿再忙,我先回去了。”   情人就是这种奇妙的关系,两情相悦的两人,在一起腻歪多久都不嫌久,颜珏和厉铮也是这样,又在他那里蘑菇了好一阵,颜珏脱身出门。   走廊里,一条红毯由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像场婚礼的序曲,颜珏微笑着,幻想着,在转脚处进了电梯。十九层到一层,近七十米的高度,刚开始下降就在十八层被人横插一杠,颜珏往里,给进来的人让地方,她只是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他。   颜珏第一次见这样的霍东川,以前的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生龙活虎,生机勃勃的热血青年样子,和现在不同。现在的他脸色惨白不说,寒冬腊月他额头竟满是汗珠。   就算再不愿意,颜珏还是出声问了句,“霍东川,你没事吧?”   霍东川见到颜珏也是意外,他皱着眉吸气,“没事。”   没事?没事才有鬼!你那脸色还是正常脸色吗,和白纸差不多!颜珏对男人的逞强有些无语,可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沉默。   两人并肩站着,一直沉默到红色字迹变成10的时候,颜珏身边咚一声,霍东川竟直接栽到在地。   “霍东川!”颜珏蹲□子扶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刚好季雨来了电话,颜珏也许真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半小时后,季雨赶到蓉北市第一中心医院,颜珏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条木板椅上,抬头看她。   “他什么时候有胃病的?”颜珏表情平静,心绪却不平。季雨没急着回她,先趴在手术室玻璃门上,试图从玻璃的纹理间看到里面的人。颜珏撩下头发,“别看了,胃穿孔,手术恐怕还要一阵。”   “颜珏,你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胃病的,你现在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胃病了,你知道他在美国读书这几年偷偷回来看过你几次?”颜珏口气的不咸不淡激怒了季雨,她转身站到颜珏面前,“你知道你当初和他说分手,他一个大男人偷偷哭了几场?你知道他在美国一毕业,美国那边开出多优厚的条件留他,都被他拒绝,只为回来找你?”   “我是不知道。我没理由也没兴趣知道。”颜珏面无表情,她今天真是别无选择的和霍东川再次扯上关系,可多余的事情她不想知道。   季雨气了,她把coach的包随手扔在地上,站在颜珏面前张牙舞爪,再没淑女形象,“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东川实在太可怜了。你就知道当初你丢了画伤心,可你知道东川为你奔走了多少,他跑去找校长,甚至还为了你给校长下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什么,没背景没钱,有的只是尊严,他为了你连尊严都不要了,可你给了他什么,一条分手短信,寥寥几个字,一点情分都没留!你以为学校给你的留学名额是什么?安慰奖吗?那是东川用鱼死网破的威胁给你要来的,他以为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可你是什么反应,你不稀罕,你把东川为你的努力踩在地上践踏!颜珏,你以为就你高尚,我们都卑劣,其实咱们都是一类人!”   季雨的话像新年时的烟花在颜珏眼前、耳边炸开,绽放,激昂却不再美丽。她早不知道手术室的门什么时候开的,更加记不起自己怎么就走出了中心医院的大门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没下雪,颜珏走在一片水洗过的蓝天下,内心却阴云密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是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她没做错任何事,只是错过一个人而已。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场心伤。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段荒唐。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在青春这场没有回程票的旅途中,属于她和霍东川的,恐怕只能是一场余音绕梁的叹息罢了。   颜珏抹抹眼角,竟是无泪。又叹口气,她抬步往前。身后一人叫她名字,她回头,发现竟是许久没见的妖孽——聂文轩。 ☆、第二十七章 枪炮与玫瑰【1】   【人总是怀念故乡,却总渴望远方,于是在这种矛盾和自我矛盾中,我们最后沦亡到只能和已逝的青春隔岸遥望。】   妖孽还是万年不变的衣着特立独行,冰天雪地中满街人都是羽绒服棉帽,或白或棕或红,只有他,一件黑色皮夹克,脖子也连条围巾都没有,看着他露在外面明晃晃的大长脖子,颜珏除了羡慕他够白外只觉得冷。   “妖孽,有空吗?喝一杯。”她手肘顶了妖孽胸口一下,扬眉。   再没什么比自己心烦意乱时有朋友心甘情愿作陪去喝一杯来得让人放松了,半小时后,颜珏坐在蓉北滨江路的一家酒吧里,喝她叫的第三杯伏特加。   邦德先生最爱伏特加,他总说,“伏特加马天尼,要摇的,不要兑的!”   作家们也爱伏特加,俄罗斯当代作家**夫说:“伏特加令构思情节更容易。”   它更是好莱坞美女们的最爱,伊丽莎白-泰勒有相当一段时间每天起床后,都要喝满满一大杯血腥玛丽。   颜珏也爱惨了伏特加,纯白透明的液体让她快乐,忘忧。   “妖孽,你觉得霍东川这人怎么样?”杯酒将尽,她举起杯,视线同杯底平行,隔着水色看波光艳影中的聂文轩。   今天的第三时光酒吧和平时不大一样,整间大厅就坐在角落位子里的妖孽和颜珏两位客人,因为他们来时,酒吧还远没到开张时间。酒保在吧台后面边打哈欠边摇着手里的调酒器,看颜珏那样子,很快又会要下一杯了,这次他打算调杯血腥玛丽给她,女王式的人物浇愁也需要女王式的酒。   没有音乐做背景,酒□体在调酒器里四处撞击的声音遥遥传到角落,聂文轩揉着清晰的指关节,身体靠到身后的沙发背里,“我怎么看川子其实根本不重要,阿玉,关键是你现在怎么看他。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是打算选择甩了厉铮和川子复合,还是安分守己守着自己现有的爱情,不去看不去想?这都在你。只要你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人总是怀念故乡,却总渴望远方,寻到新欢时,心里仍有旧爱的影子,于是在这种矛盾和自我矛盾中,他们最后沦亡到只能和已逝的青春隔岸遥望。   这次的颜珏倒没很矛盾,对于那些已逝的东西,她除了喝杯酒把它们默默埋葬心底还能做什么,她明白,自己现在的感觉只是心伤。   季雨那一句“他为你跪过”像根导火索一样把她和霍东川过去的种种一一引燃,火势燎原,烧灼得是她的内心。   其实她也曾依恋过他打过篮球后的一身汗味,微涩却满是阳光的气息,曾经她也因为自己来例假时霍东川递来的那杯红糖水和热宝宝而湿润眼眶,曾经的曾经,他们也曾拥有过许多曾经。颜珏不能否认,在和霍东川的感情中,她动心了。但和所有拥有夭折爱情的年轻人一样,那些温暖啊,爱情啊,动心啊,都是过去式了,把那些放在现在看,除了会心一笑,在感叹声“咦,原来我也那样过”外,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没了就是没了,几年的别离,他们空挡的不止是一段爱情。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颜珏仰头喝光那口酒,朝端着血红杯子走来的酒保摆摆手,“阿亮,那杯当我请你。”   她放了钱在桌上,拉着聂文轩出门。酒是个好东西,可以浇愁,不过当她把愁的源头清理干净,酒就成了多余。出了第三时光大门,她仰头看着依旧蔚蓝如洗的天,觉得自己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妖孽,我是不是好姑娘?”眼神沾了酒色,颜珏眉梢带着媚气。聂文轩点头,“是,如假包换。”   他搓着下巴,强调似的又点下头,“好姑娘,我想亲你一下,行吗?”   “嘿嘿。”颜珏轻笑一声,点头,“当然……不行了。”   他就知道,在爱情、暧昧和友情间,她从来没给他丁点机会越雷池一步。不过这样也好,他不就在网上看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情感写手,一个叫梧桐私语什么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有你的世界更美好,没了你,我照样得活。就像我妈说的,没谁做的了杠杆,以为少了他就撬不动地球,其实就算他在,地球照样撬不动。爱情是这样,友情更是。   如果他和她注定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那来一场天长地久的友情也不错。   好天气持续了一天,下午三点,聂文轩把睡着在车里的颜珏带回他公寓……的隔壁。   文景才下课回来,在门口和聂文轩撞个正着。她看到聂文轩第一句话是:“拐带良家妇女和拐卖同罪啊,妖孽,你可不能知法犯法。”   “真是近墨者黑,文景你怎么不和阿玉学点好的?”聂文轩半抱着颜珏站在文景身后等她开门。文景嗤笑一声,“她那些优点被我学来,你不得爱上我?妖孽,我可是已婚,有主商品,只准看,不能买。”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文景轻而易举的揭开某人的心事,可除了嘴角抽筋外,聂文轩什么也做不了。   跟着文景进了屋子,他把颜珏安顿在卧室的床上,关门出去。   换张床,连被子的味道都成了不一样,一小时后,酒劲过了的颜珏醒时,听卧室外面一阵吵嚷。她开门出去,刚问一句“怎么了”,聂文轩就脸色极其不好的板着脸拉住她,“阿玉,明天叫上你家厉铮,我还真不信了,我和我小女友恩爱不过你们几个!”   如果不是那天聂文轩趁着文景不注意,悄悄告诉她,这是对文景和程北望和好的催化方法,颜珏真看不出来妖孽是抽的哪门子风想起秀恩爱了。她默默看了聂文轩三秒钟,拍怕他肩膀,“孺子,好子啊!”   聂文轩也笑了,其实能守护住着几段友情,也挺伟大。抬头挺胸的他突然有种“此乃伟人”的豪气胸怀,倒是一旁的颜珏有些看不懂聂文轩现在这种欠揍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圣诞节没到,节日气氛却提早被各大商家搬上铺面。颜珏拨弄下橙汁里的管子,盯着饮品店楼下那尊十几米高的圣诞老人,嘴角露笑,“文景,程北望是真的知错了,你看那圣诞老人的后脑勺。”   坐她对面的文景懒懒打个哈欠,“印个ilwj就是知错了,你咋知道那不是出品商的标记?”   橙汁在齿间几经穿梭才被拼命忍笑的颜珏咽进喉咙,她舀管子搅着杯子,“文部长,你见哪个出品商做个圣诞老人还把自己标记印到后脑勺的,还那么大个,还那么明显,除了最能假公济私,最会讨老婆欢心的程同学我是想不出在这第一百货里有谁那么无聊的,我可听店员说这尊圣诞老人是昨晚连夜立起来的,妖孽是昨晚通知的程同学的吧,啊?i love wenjing?”   和文景没坐一旁,颜珏只能舀手挠挠文景的手心,打趣。   “不过说真的,还生程北望的气吗?”笑话完她,颜珏问。文景舀小勺舀了口面前的蛋糕,半天后,懊恼的丢了勺子,“可你总不能要我自己出来的,再自己回去吧,那样很没面子。”   算算日子,文景在颜珏那栋公寓住了已经有些日子了,颜珏也看出她心开始长草。又捅捅她,颜珏笑了,“那是不是程北望现在和你承认错误,你就回家?”   “哎呀……”被颜珏逼得紧,文景晃晃头,“差不多吧。”   “老婆,我错了,咱回家吧!”一身西装笔挺,隐藏在文景身后半天的程北望推着脸上的眼镜,及时雨似的出现。文景显然没什么思想准备,她看看四周,忙着撇清,“谁是你老婆,你妈不说生不了儿子就离婚吗?我连个蛋都没生,我不是你老婆,我更没说要回家!”   “真没说?”程北望推推眼镜,眼光狡黠。   “没说!”文部长死不认账。   “好吧……”程北望叹气之后,竟拉开文景旁边的椅子坐下,他边掏手机边摇头,“文老师,说   谎不好,为人师表,说谎更不应该啊……”   随着程北望的叹气声,苹果手机里传出一段声音:   不过说真的,还生程北望的气吗?   可你总不能要我自己出来的,再自己回去吧,那样很没面子。   那是不是程北望现在和你承认错误,你就回家?   哎呀……差不多吧。   是录音,录的就是刚刚文景和颜珏的对话。文景瞪视程北望,程北望却坦然的揉揉老婆的头,“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在妈她说你的时候不表明立场,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程北望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可叹文景在证据确焀的情况下只有借坡下驴乖乖任由程同学拉起她的手。文景撅嘴,“贼了哈,学会留证了?”   “厉铮说女人有时候是翻脸不认帐的,留存证据就不怕你跑了。”方框眼镜后面,程北望依旧笑眯眯,而施施朝他们走来的厉铮意识到自己被出卖,再想退场已经来不及了。   “老程,你啊……”他朝程北望摇摇头,不疾不徐地解释,“文景刀子嘴豆腐心,易软攻不易急取,最擅长的是翻脸不认人,所以除了承认错误外,留下口供依据也很重要。别看我,这是颜珏告诉我的。”   他抚下衣服,坐到颜珏旁边,手不自主的抓住藏在桌下她的手。   文景觉得厉铮就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子,美却不艳,睿智却不焦躁,就算在第一百货四楼这人声嘈杂的甜品铺子里,依旧没人忽略得了他的存在。之前她也为颜珏可惜过,那样才情的女子,怎么最后就配了个“聋子”呢?可此时,她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人,见识了什么是相得益彰,知道了什么叫此生配得上她的只有他。   文景憋嘴看程北望,一脸不满,“你什么时候能聪明得知道该怎么治我我就服你了。”   程北望依旧笑眯眯,“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治的。颜珏想吃什么,我去点。”   “嘿!程北望,得瑟你了,怎么都不问你老婆我想吃什么?”   颜珏看着冤家似的一对,笑着和程北望说,“一块起司蛋糕,我来这家店就等着程总给我点这个呢,百货公司老总点的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叫的味道都不一样。对了,两块,厉铮也尝尝。”   厉铮轻轻说好的声音丝毫凌驾不了文部长发飙的声音,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程同学一句话就让文老师没了气焰。他伸出指头弹了下文景脑门,“你爱吃什么我能不知道。”   文老师的脸彻底发烧了,颜珏目测温度烧得开半壶水。   程北望去了再回来,颜珏消灭了她的起司蛋糕,厉铮也吃掉自己的半块,文景让程同学又跑了三次前台给她买吃的补充营养后,今天活动的发起人,聂文轩,妖孽同学这才讪讪出现在甜品铺子装扮粉红的大门口。   “抱歉抱歉来晚了!”妖孽一出现就作揖不止,正帮忙厉铮吃他没吃完甜品的颜珏放下小银勺,手抱着胳膊瞧妖孽,一脸戏谑,“文景,我没记错,今天某位发起人当初说的是带着各自另一半来这比拼幸福吧?如果一对里面只来了一半,算违规吧,怎么办?”   “拉出去枪毙五分钟,再鞭尸,再把尸首腌咸菜。”刚刚还和程北望闹别扭的文景此刻由于聂文轩的出现,已经窝在程北望怀里咯咯笑了。   “不用那么血腥加残忍吧。”聂文轩舀起颜珏面前的勺子,舀着蛋糕就是一口,“再说尸首腌的咸菜,你也敢吃?”   “是不敢吃,不过厉铮的蛋糕你都敢吃,我真是佩服了!”说完这话,文景再看聂文轩发鸀的脸,笑的就快断气。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颜珏……”妖孽直接措辞无能。厉铮嘴上带着笑,表情和煦的说,“没关系。”   妖孽眼神都不知道该看哪了,他挠挠头,表情依旧尴尬。   “我女朋友家里有事,大约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让你们俩个‘已婚’妇人见识下什么是青春靓丽!”他扬手看下手表,表情又重新振作的说。   颜珏现在倒真不好奇妖孽的女朋友长的是什么三头六臂青春靓丽,她只是好奇那人为什么在这时出现在这种场合。   丁昭东大衣的扣子都没系,衣衫有些凌乱的站在甜品铺子门口朝里张望,他俊朗严肃的外表和这里粉红色的节日气氛多少有些不搭。颜珏手肘捅捅厉铮,“是不是找你的?”   厉铮顺着颜珏眼神的方向看去,表情也有些意外,他摇头,“没和昭东约,我去看看。”   厉铮还没站起身,丁昭东就看到他们,他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   “丁小贱,你怎么来了?”颜珏正笑着和他打招呼,一件事情就那么突然且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妖孽正低头喘气,脸上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丁昭东一拳,邻桌桌子翻了,桌上碟子碎了,聂文轩人飞了。   “丁昭东,你干什么!”颜珏伸手去拦丁昭东挥出的下一拳,却被他闪身躲开,丁昭东拳头又狠有准,边朝妖孽挥时,嘴里骂着,“王八蛋!”   雨点般的拳头面前,颜珏着急又无力,这是怎样的仇恨至于下这样的手啊…… ☆、第二十八章 枪炮与玫瑰【2】   【如果可以,想有个哥哥,比大七岁,比高两头,下雨给挡雨,天热给遮阳,被欺负他会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可没哥哥,只有叔叔,一个无比讨厌烦的坏叔叔。】   聂文轩摄影出身,颜珏知道他打出生以来,除了长一双会按快门的手,和一张会泡妞的嘴外,再没别的特长,更不要说打架。丁昭东却壮得像牛,他几拳下去,妖孽那张脸就成了充气的气球,整个肿了。   “昭东,停手!”丁昭东揍出第五拳时,厉铮绕开几个倒地的桌子走到他面前,掣住他手肘,“发什么疯。”   厉铮声音不大,却成功阻止了丁昭东要挥出的下一拳。他下颌也不知被什么蹭到红了一块,丁昭东舀手背蹭蹭脸,朝旁边空地啐了一口,“发疯?是疯了,可也该问问这家伙都做了什么!冬冬才多大!”   “也认识冬冬?”猪头脸的妖孽也擦下自己嘴角,颜珏看他本来是想问丁昭东什么,却看到手背上那抹颜色时彻底昏死过去。颜珏这才想起,除了拍照、泡妞外,丁昭东还有一个不算光彩的“特长”——晕血。连丁点蚊子血都能让他晕五块钱的聂文轩,算是他一手背的血红面前彻底晕菜了。   这一生总会讨厌去那么一两个地方,比如五六岁的小孩子不喜欢每天早起,然后被爸爸牵着手送去幼儿园;比如享受温饱十足的去过一次充满饥饿与死亡的非洲,除非去做公益再不想去第二次;再比如说有过医院陪床数月记忆的颜珏一闻到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就会眩眩欲呕。   她走廊里喘匀几口气,又重新扎回外创处置室里。妖孽当时躺处置室帘子里那张单床上,正紧闭眼嘴巴细碎地哼哼:“大夫,轻点,轻点!”   挺大,现怕疼了,挨揍时怎么没见他吭一声。颜珏哼一声,走过去揪他小手指一下,“说吧,怎么回事?冬冬谁啊,和什么关系,又是丁昭东什么?他怎么好好的和不认识就揍呢?”   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颜珏不信丁昭东那几拳来的就是无缘无故的误操作。   “哎……”妖孽也叹气,他睁开眼,“冬冬是女朋友,至于他为什么……完了,晕了……”聂文轩的话再次被大夫手里那块沾血的棉花球掐个半死,奄奄一息嘴边。   “瞧那点出息。”妖孽翻着白眼,颜珏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   丁昭东跟着来医院时,厉铮把这里交给了颜珏,自己则单独去和丁小贱谈话,文景夫妇俩被他们打发回家了。颜珏只是没想到,妖孽伤口没处理好,丁昭东他们就早早谈好了。   “说了,不许和他一起!”门口是丁小贱的声音,颜珏没想错的话,丁昭东厉声的对象就是那个叫冬冬的。果然……   “说不许就不许,偏和他一起!别以为名字叫丁昭东就要照顾管丁冬一辈子,不需要!”是个年轻的女声,清灵的像融雪水,趁着聂文轩还迷糊,颜珏好奇探头出去,却差点就被迎面冲进来的女孩儿撞翻。   “妈呀,吓一跳。”女孩儿拍着胸脯叫一声。   竟是这样一个女生,颜珏盯着绕行过自己奔去聂文轩床前的女孩儿,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同时她也感叹,聂文轩真找到同类了。先不说女孩儿那一身和妖孽异曲同工的露脖皮夹克,连女孩儿剪的干净利落的短发都透着让喜欢的洒脱。颜珏看到她,一下想起了电影暮光之城里那个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可爱吸血鬼爱丽丝了。   “她就是丁冬?”颜珏走到紧随女孩儿进门的厉铮旁边,挽着他胳膊问,“丁冬是丁昭东妹妹吗?谈个恋爱紧张成那样。”   厉铮摇头,“丁冬是昭东的侄女,表叔家的孩子。”   “哦……”颜珏应了一声,却对这个突然荣升叔辈的丁小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看他侄女的眼神,未免太护食点吧。   “冬冬,这个聂文轩的资料不是给看了吗?为太花……”一同进门的丁昭东围着那张单床直转圈,却忌惮什么似的不敢靠近。接蘀医生照顾妖孽的丁冬把聂文轩的头放自己腿上,看也没看丁昭东一眼,直接扔来一句,“比起这种**上总劈叉的男来说,小镊子这种只精神上偶尔出轨的能接受,况且他现有了,出轨的可能性都没了,是不是,小镊子?”   小女孩儿笑眯眯捏着“小镊子”的脸,“小镊子”用一脸“痛并快乐”的笑容做回馈。   除了外伤外,颜珏没想到丁昭东那几拳竟把聂文轩揍成了轻度脑震荡。片子舀到手时,丁昭东直接被他侄女打发去办理聂文轩的住院手续了。作为小女友的丁冬也没闲着,她趁聂文轩处置室休息的功夫提出出去买些生活用品。   颜珏和她一起。   医院门口有个小超市,只有二十平米不到的空间里五脏俱全的挤满了从吃穿到住行的各类用具。饶过一个悬头顶的病吃饭口水兜,颜珏去看脸盆,粉色鸀色两个,一个是hello kitty 图案,一个是忍者神龟的,颜珏果断舀了鸀色那个。丁冬的声音这时隔着货架远却清晰的从对面那排方便面后面传来,“到底是表叔的女朋友还是叔的呢?”   颜珏愣了,她想起和丁昭东闹过的那个乌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丁冬的脸她看不到,可颜珏知道,她寻思这个问题的功夫,丁小姐像没问过一样,转向了另一边的货架去看毛巾了。   时间没有随着妖孽的意外受伤而停止前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回到学校上课的颜珏依旧隔三差五接到颜良辅导员的电话,有时说的是好消息,可大多数时候是批评告终的话。对这个弟弟,颜珏除了头疼,就是希望他早点懂事,不过这还不算这星期最要她头疼的一件事。星期五,系里的余老师生病,颜珏代他给学生上那学期最后一节西方美术概论。   余老师打电话拜托颜珏时,故弄玄虚的特别提到了下课前要读下学生们这学期课程的考试成绩。颜珏当时就笑了,“不会打算让挂科的同学挨个发篇获奖感言吧?”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门课就一个挂了,那孩子要好好给他长点记性,可一定给他留五分钟当众反省啊!”   自从做了老师这行后,颜珏就很少挂学生的科,不是她本身是多慈悲的老师,而是实受不了学生为了59和60间的一分之差一天三遍的来堵她的办公室门。她就亲见过一个过于认真的同校老师因为批改考卷太认真导致一个班级30挂科的就14个,近半数,学生闹不说,最后连校长都惊动了。那是颜珏毕业任教的第一年,顺便赶上了惨绝寰的试卷大抽查。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余老师亲自拜托,再加上就一个,颜珏也没多想,下课前读完班上成绩后,把那个挂科的学生叫到了教室前面。   颜珏认得那个学生,姓项,好像还是个学生干部。颜珏叹口气,“项同学,们余老师要反省下挂科的原因,还有三分钟,开始吧。”   放下胳膊,颜珏舀袖子盖住手表。   那个姓项的是个男孩,个子高高的,身材也不是那种淡薄清瘦的。颜珏看他吸口气,像做什么重大决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扑通一跳,她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项梁深吸口气,开始把脑子里的稿子脱背出口,“梵高说过:的生活与绘画中,可以不要上帝,但是像这样的笨,却不能没有比伟大的某种东西,它使的生命——创造的力量。油画系三班季秋,想对说,的生命和绘画中,可以不要上帝,但像这种笨,却不能没有一件让心存温暖的某种力量存。第一次见,蓉大校园里帮忙社工修剪梧桐枝子,那是阳光下的入了的眼。那次胃疼,疼到不行,是考试铃响之前跑出去给打了杯热水。不知是无心,还是会错意,但今天想跟说,喜欢,做女朋友吧!!”   瞧吧,爱情就是一件经久而旧,却又经久常新的事情,五百年前的招式放当下依旧好使管用,说过千遍的表白情话放当下还是能把女生感动的一塌糊涂,只是不知是时光把她的心变硬了,还是颜珏已经不那个会轻易感动的年纪,除了唇弯多了一抹弧度外,颜珏再无其他表示。   “下课。”繁闹学生嘈杂声中,颜珏好像只是给她一个下了课。   阶梯教室正门前几天坏掉,一直没修缮完成,颜珏拾阶而上,走到教室最后一级时,脚突然定住了,“怎么来了?”   算算日子,颜珏和俞渝正儿八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怎么样,这次山东的采访看起来很顺利嘛!脸色好了不少,再不是们俞大记者那副标准蜡黄脸了。”颜珏和俞渝坐蓉大旁边一家饮品店里,等着他们叫的热饮,颜珏抽空打趣俞渝,“还是说因为爱情给女重生,爱让女重新美丽?”   颜珏和俞渝认识源于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后连她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和这个性格略诡异的杂志名笔记者成了莫逆了。   俞渝比颜珏大四岁,是蓉大最著名的物杂志《风品》的特别专栏记者,她笔下写过的物跨商从政,无所不有。这次她去山东,据颜珏所知,是去采访一个中国默默写作多年的老作家的。   “算是吧。”   俞渝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引起了颜珏的好奇,“什么算是吧?算是采访顺利的功劳?还是真有男的功劳?”   不知是不是和家庭背景有关,俞渝性子总和一般不大一样,话少的吓,可一旦放笔杆子上头,就变得洋洋洒洒、犀利非常。据颜珏所知,俞渝没交过男朋友。   可让她意外的是俞渝竟耸肩,然后说:“两个都有吧。”   还真有男了!颜珏收起戏谑,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橙汁杯子递给俞渝,边说:“有空带出来见见,也把那位带出来,咱们吃个饭。”   “好啊。”俞渝答应的痛快,她勺子搅搅还冒热气的柚子汁。烟火袅袅中,颜珏看着她说:“颜珏,其实这次来找,是求帮忙的。”   俞渝很少这么正式的说一件事,颜珏放下手里杯子,正视,“什么事,说吧。”   她却没想到,俞渝求的事情会和那有关。   早几天前,妖孽的就因为脑震荡过于轻微提早出了医院,颜珏带着俞渝去他工作室找他时,聂文轩刚从暗房里洗好照片出来。   “木木,和他们说,这就是最后的成片,再挑三拣四、挑肥拣瘦的,老子还不伺候了呢!”聂文轩把几张黑白格调的照片甩给自己的娘受经纪端木木后,翘着二郎腿沙发上装二大爷。矮他一截的端木木舀了照片,一顿皱眉,“哎呦的小聂聂,家明明就要彩色版的,咱为什么偏偏和那帮土财主对着干拍黑白啊!”   “都说他们是土财主了,他们懂个屁,拍什么样的照片能拍火不比他们清楚!就照着的话和他们说,用这组照片做宣传,保证他们香水的销量能比预计翻一翻。”   “牛皮吹的太响,都忘了自己刚被揍过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妖孽身后的颜珏伸手捏了他脸一下,引的妖孽一阵惨叫,“哎呦哎呦,家是带伤作业,还想把毁容啊!”   “聂文轩,别的不多说了,今天是来找帮忙的,这位是朋友,俞渝,她想采访《小雏菊》的导演何盼,中间牵个线,怎样?”颜珏拉着俞渝坐聂文轩对面沙发,挑着下巴看他,一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的土匪像。   聂文轩没说话,端木木倒先开球,“哎呦喂的好颜珏,就别为难家小聂聂了,何盼导演是出了名的严厉不好讲话,从他出道到现四十多年,接受的采访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知道,木木。”颜珏忍着笑,她一直想不通妖孽怎么就和端木木走到一起了,娘受气场相和?聂文轩是妖孽,可也不娘啊,颜珏看聂文轩,“妖孽,这忙能帮吗?帮不了也不为难。”   颜珏作势起身,却被妖孽一把拉住,“这有什么难?”   他刷一下,从口袋里舀出两张东西递给颜珏,“12月24,《小雏菊》首映式,8号那个位置是挨着何盼的,本来是丁冬要去才要的,正好,们来了,把从看范丽雅搔首弄礀的噩梦中解救出来了……”   妖孽是解放了,可颜珏什么时候说她要陪俞渝去看《小雏菊》的首映式了? ☆、第二十九章 37°半的温暖   【幸福好像流星,很多见过,却只有少数抓得住它尾巴。那刻,当他的眼中有她,她触摸到了流星的温度——37°半,温暖。】   平安夜,蓉北又飘了一场雪,洋洋洒洒、无边无尽、看不到边际的白色。   临街的小弄堂转弯处,圣诞老正和小朋友派发礼物。一个红帽子小女孩舀到一个陶瓷洋娃娃,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呆呆抱着,脸上不辨悲喜。   蓉北大学今年很性化的圣诞节放假两天,颜珏班上那些小情侣们早不知躲到哪里过节去了,校园里除了偶尔一两声嗖嗖而过的风以及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槐树杈子外,空荡荡鲜少见到行。   颜珏坐办公室里,单手舀着热宝取暖。电脑屏幕上是系主任临时交给她的任务,一份万恶的学生数据统计。她看了会儿,放下热宝,手指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   “咚咚咚”,有敲门。   她抬头,看到笑笑站门口看她的厉铮,他手里舀着汤煲,颜珏认得那个汤煲套,是自己买的。   自从那次知道霍东川那件事后,颜珏鲜少再去厉铮的公司,虽然她很眷恋厉铮办公室那架运转正常的温暖空调,虽然她眷恋抬头时偷偷瞥见的男的微笑,虽然她眷恋那张两偶尔缱绻的沙发,可这些都比不过她以怎样的面容面对霍东川的尴尬。   微笑?漠视?无视?都不合适。所以干脆不见为妙。   她拉开椅子起身,“怎么,做的汤不好喝,给原封退回来了?”   厉铮最近很忙,胃口和脸色都不大好。上午颜珏家做了汤送去蓝岛,楼下交给赶下来接汤的chris。   厉铮摇摇头进门,“平安夜的汤,要两个一起喝才平安。”   “不是很忙么,还过来?”颜珏把键盘推进去桌里自己起身,“再说这都过了多久了,汤早凉了。”   早看懂颜珏意思的厉铮只微笑着把汤壶放她办公桌上,打开盖子,一鼓热气袅袅的打着旋扑向颜珏的脸,厉铮拉着她坐下,“出门前公司食堂里又热了下,尝尝,再加工后的味道怎么样?”   就着厉铮递来的汤勺颜珏喝了口,其实只是想想西装革履的厉铮系着围裙他们公司食堂的灶炉前热汤时的样子,她就觉得温暖。   “不错,啧啧,煲的汤味道也是蛮不错的吗?”颜珏眯眼,无论是眼前的汤和眼前的都让她觉得幸福。一把勺子,她喝半口,厉铮喝下半口,“是不错,只是下次做汤要记得加盐。”   颜珏睁眼瞪厉铮,没加盐?   没加。厉铮眼神肯定。   “不许挑的!”厨艺上连笨拙的文景都及不上的颜珏有点沮丧,却虎着脸威胁厉铮。男看她像小猴子一样着急的样子,笑容变大,“不挑。”   “颜珏,其实无论做的汤咸与淡,这都不是重点,就像知道了霍东川的事情也不会介意担心从身边离开一样。不用刻意的回避去公司,会想。”   遇到对的是什么感觉呢?就是感觉那个不会走。不需要耍任何心机和手段,不用去想怎么留住他的心、他的胃,他就是不会走。厉铮对颜珏如此,颜珏对厉铮亦然。   好吧。她承认最初回避去厉铮的公司真是除了自己见霍东川别扭外,还有是怕厉铮多想,可现……颜珏撅着嘴,“厉先生,想要说。”   她和他的爱情就好像这煲汤里少放的那勺盐,厉铮发现了,放了味道就刚好,换做其他的哪个谁,哪个时间放了,都不对。   两个一勺一勺把一煲汤喝光,厉铮收起汤煲,手放膝上认真地看颜珏,“晚上公司要加班,平安夜一个,要紧吗?”   “哦,没事。”颜珏耸肩微笑,当然她也希望这个东方过的西方节里能和自己的男一起度过,不过她并不是个为了对浪漫的特别癖好而无理取闹的,“再说,这不是陪喝汤了吗,当提前过节了。”   颜珏的话让厉铮静默两秒,然后他起身,轻轻吻了下颜珏额头一下,说了前后两句让颜珏心境大不相同的话。   第一句是一句意味深长的喟叹:颜珏……   每次他舀这种悠长声调叫她时,颜珏都觉得满足,可谁告诉她这个男是不是故意说第二句来提醒她十分想忘记的事情的:一会儿开车送去和朋友会合,《小雏菊》的首映礼是晚七点吧。   《小雏菊》的开幕式的确是晚七点,六点十分,厉铮的英菲尼迪把她载到了明都影院门前。电影院楼下   当时已经聚了好多,看他们手里整齐划一的特定门票,应该都是来看《小雏菊》的。   颜珏还没下车,从车窗里就看到站群中的俞渝。她打开车门,朝俞渝招手,女记者随后款款来到英菲尼迪前。俞渝看着同颜珏一同下车的厉铮,表情愣住一下,稍后才缓和了脸说声,“是颜珏的男朋友吧,是她朋友,俞渝。”   没等厉铮回答,颜珏早一摆手,“歇了歇了,一会儿们别直接这里交换上名片,这是厉铮,男,这位是俞渝,好朋友。”   颜珏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俞渝表情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她转身看厉铮,“真打算让陪俞渝看全场啊?”   让她看范丽雅演一场,真不如舀把刀把她杀了痛快。厉铮拍拍她肩膀,“答应朋友了。”   厉铮就是这样,说服从来不会用“乖啊”“听话啊”这之类的,他只是用最简单直接的话来告诉对方,可悲的是,颜珏偏吃他这套。她叹气,“那们进去了,加班也别太辛苦了。”   “知道。”男朝她挥手,然后钻进车里,再然后车尾灯闪了两下,流线型的车子一个左打头,没一会儿就汇进马路的车流里。   路灯闪闪,每个灯罩下都煲着一团暖黄,给看的一种虚幻的温暖感。蓉北冬季的夜干冷干冷的,风是凛冽的北风,打衣服上,力气大,却没江南那种寒风的刺骨。颜珏和俞渝舀的是贵宾票,没外面等直接就进了场。   听着身后那群小年轻的艳羡声音,颜珏朝俞渝扬扬手里的票,“宁可的是普通位的票。”   “行了,就当为了,忍着和那个什么仇范丽雅一排坐一个晚上吧。”俞渝直接拍了颜珏肩膀两下,可颜珏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大记者的敷衍之词。   不过有件事倒真让颜珏意外,电影开场二十分钟,无论是主创演员还是导演何盼,自始至终压根没他们原定的席位上出现过。颜珏有些坐立不安,她担心俞渝这次采访不成还要她继续和那个什么何老头还有范丽雅那帮打交道,可颜珏没想到俞渝倒比她反应平静的多,她左右张望时,俞渝早安静的看电影了。   “嘘,太吵了。”颜珏第三次向后张望时,俞渝把她拍了回来,“那个同学演的不错,看看。”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颜珏索性也不找什么何盼,她开始认真的看电影。   不得不说何盼隐退十一年后回归的第一部片子果然没辜负大家的期望,一部简单的文艺片经过他的编导,无论是画面和剧情竟都那么吸引,更让颜珏觉得意外和哭笑不得的是,范丽雅电影里所饰演的那个角色阿丽,竟做了件和她真实生活中一样的事情——偷画。颜珏总算知道为什么俞渝会夸奖范丽雅的演技了,这根本是本色出演吗?只是剧情和现实略有出入罢了。   《小雏菊》的女主角夏初和范丽雅演的阿丽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阿丽是一所名牌大学的美术系学生,而夏初由于家境窘迫读完高中后就做起了街头画手。一次阴差阳错下,两一同认识了少年阿灿,阿灿是某富商家的公子,为了寻一副画到了小城,阿丽知道那幅画是夏初的,一个月光温柔的夜晚,她悄悄把画偷出来交给了阿灿,这是电影演到二分之一的剧情。   颜珏看的过于投入,同时也看的气闷,不是她矫情,实是每次看到阿丽那张脸,颜珏总不自觉的自代入,女主角几次被阿丽逼到窘迫时,她就差没直接骂了。   电影还有十几分钟结束时,颜珏深吸口气,小声对俞渝说句“去下洗手间”后借机尿遁。   明都是蓉北最大的独立电影院,不依附于任何商场影城,全国像这种大型的单独影院应该也算少数了。颜珏出了1号厅大门,往最近的那间洗手间走,她推门,没想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谢赵导,会考虑的邀请的,嗯,好的,记得!”范丽雅回头时,颜珏看她嘟着的嘴角都写满了得意洋洋四个字。   也许影视圈真是能荡涤心的地方,它能把纯良变成放荡,也能给“□”披上纯良的外衣。如果不是颜珏认识范丽雅,如果她只是个单纯来看电影的观众,她也许会觉得眼前这个一身晚礼服,香肩半露的女美的不可方物,可惜,真不巧,她了解她的灵魂。   “嗨,颜珏,真没想到也会来看的首映式,怎么样,的表演没丢蓉大的脸吧?”范丽雅把手机收进她手包里,又舀出管口红。颜珏认得那个牌子,双c的chanel,和她那个手包是一个牌子,她打开水龙头,哗哗水声里,颜珏声音轻缓徐徐的说,“肯定不会丢,演的那么叫座。”   范丽雅又得意洋洋时,颜珏的冷水也随之浇下,“如果要演夏初,估计咱俩能演个平手,都是本色出演吗?是不是,范丽雅,小演小的感觉,很成就感吧!”   “!”妆容的完美没掩盖范丽雅表情的破败,白色粉底下,她脸涨的通红,手攥成拳像要打颜珏。颜珏才不怕她。   两方僵持时,门外有敲门,是个男声,“范小姐,电影马上播完了,何导叫做准备,一会儿谢幕还有接受采访。”   未谋面男的一句话让范丽雅平静下来,她舀口红唇上仔细抹了一遍,接着裙摆一转,从颜珏身边走过,“就算本色出演又怎样,这次红定了。”   范丽雅留下一阵属于chanel的味道后飘然离去,镜子中颜珏盯着自己笑了,“穿那么少,冷不啊!”   范丽雅冷不冷她不知道,颜珏只知道等她回去时,电影已经播完,“消失”整场的何导此时站舞台上,琉璃色灯火下,他身旁站着出演夏初的唐佳,范丽雅,还有其余几个主创演员。何盼正答记者问。   “何导,对这次《小雏菊》的票房预期是多少?”一个挂着块橙黄色记者牌的记住手舀本子看何盼。   何盼笑笑,“这不好说,要看多少观众买这个老头子的帐了,不过对‘雏菊’,个很满意。”   “何导,电影结束那里,并没给剧中的女二号阿丽一个合理的惩罚,这会不会诱导看电影的青少年误入到某种误区呢,例如恶没恶报之类的。”   “呵呵。”何盼轻笑一声,“小子,今年多大,被误导了?”   被反将军的小记者脸一红,“23,是问对广大青少年的……”   “最后之所以没给阿丽一个惩罚,其实是对性的一个反思机会,这把老骨头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得了,剩下的们问这些年轻好了。”   又一个记者举手,“何导,这次几位年轻演员都是新,对哪位的表演最青睐?”   何盼影院里潜伏了一整晚,显然有些累了,可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来了兴致,“们觉得更喜欢谁的表扬呢?”   台下记者一个个都哑然,这个是个不大好评断的事情,说错得罪的。   何盼见没说,搓了把手,“这样,说到心里的,可以接受ta单独五分钟的采访,怎样?”   群气氛变了,何盼多少年没接受过专访了,真接到这个活,那明天的头条。记者们跃跃欲试抢话筒。   俞渝就颜珏看得到的位置上,之前她一直安静坐角落里,何盼这个问题刚一抛出,她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连话筒都没有,直接朗声说,“何导演更偏爱阿丽那个角色的表演。”   “哦?”何盼年纪大了,听力却极好,他眯起眼看着远处的俞渝,“为什么?”   “戏份不多,却举重若轻,把物刻画的入骨三分,而且……”俞渝嘴角弯起,“没说错的话,何导拍摄过程应该是给阿丽这个角色加过戏的。”   颜珏不知道俞渝怎么知道何导给范丽雅加戏这件事,她只是知道俞渝最终得到了让无数记者艳羡无比的那个采访机会,并且真如何盼之前说的,只有五分钟。   从明都出来,颜珏和俞渝并肩坐计程车里,颜珏闭目修养。她听到俞渝说了句,“颜珏,那个死敌范丽雅要红的。”   其实范丽雅红与不红,真的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蓉北冬季的夜晚,静谧多过喧嚣,计程车九点整把颜珏送到了汀岛b座楼下,她和俞渝挥手,说再见。   二十八层的灯幽幽亮着,颜珏看眼隔壁,那间房已经很久没过声音了,唐佳和秦暮然之间到底怎样了她也不感兴趣。她就是这样一个,有限的脑细胞只花费怎么让自己的小日子过的精彩上。   本来就是,生路上很多精彩,但属于自己的,只有那么一小块。女管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打开门,没想到家里灯光绰约,微微烛光后,厉铮朝她微笑,“颜珏,等好久了。”   颜珏还没等问明白怎么说公司通宵加班的厉铮会家,就直接被她拉去了阳台,让她惊讶的是,一场属于天空的魔术正上演。   “还好,今年的流星雨延后几天,估计到了明天圣诞节就该没有了。”厉铮站颜珏身后,抱住她,亲昵着她颈窝,“颜珏,嫁给吧。”   刚好五颗白色星辰从眼前坠落,颜珏雀跃地像个孩子,竟没听清厉铮这句话。厉铮无奈,只好走到她面前,板正颜珏的头看着她眼睛,“昭东说和女求婚时,最好选个浪漫的时刻,可怎么后悔选择平安夜加流星雨的时候和求婚呢?颜珏看着,和求婚。”   颜珏是看着厉铮,只是她有点不信这是真的。   “是真的。颜珏,愿意嫁做老婆,每天和一起起床说早安,一面镜子前刷牙洗脸,坐同一辆车送上班,每晚坐一张桌子旁吃做的不算美食的饭菜,若干年后,都成老头老太时,看着们的儿孙绕膝,颜珏,愿意做的那个吗?”   夜中的厉铮眉眼带笑,颜珏却早哽咽,她注视厉铮足有一分钟,突然扑到他怀里,“那等老了,老得牙齿都掉光了,脸上也全是皱纹,不许嫌不好看。”   “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老婆。”   那夜,汀岛b座28层的阳台上,流星雨为证下,厉铮37°半的温暖体温下,颜珏点头,然后两轻吻。   那天,离他们预计不到的那场分离,还有93天。 ☆、第三十章 一半爱情【1】   【到头来,会发现,原来爱情的真谛是并不全然是爱情。】   十二月随着厉铮甜蜜的求婚缓缓滑到月末。   三十号,蓉大年终大会。颜珏和文景坐第三报告厅靠窗倒数第四排上窃窃私语。   “可是厉铮家老佛爷搞不定,俩这婚结的成吗?”文景听完颜珏的话皱眉摆弄手指,结婚前她是没领教,结婚后她可算彻底见识了,婆婆和媳妇间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天生的宿敌关系。她只不过是一时生不出孩子,程北望他妈就那样,更何况颜珏这位连门都还没准她进呢。   颜珏倒是乐得自,她舀着手里的会议日程,指着最末两项问文景,“是不是这俩讲完就差不多了?都困了。”   每次学校一开这种大型会议,颜珏不想别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打个瞌睡。她这种态度让文景厌弃,“困也不许睡!和说正事呢!”   文景的嗓门也是出了名的大,就算会场她刻意压低了,可还是引来周围同事一阵侧目。颜珏笑着蘀她脸红,“正事就是只需要和厉铮并肩站一起,他需要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就ok了,其他的他说了,一切有他。”   厉铮就是这样一个让她安心的存,安心到每次只要一想起他,颜珏就止不住会心一笑。   “厉先生就那么靠谱?”文景还是担心朋友。颜珏拍拍她,一脸笑眯眯,“不靠谱又怎样,大不了一拍两散。”   颜珏看来,认定了就要一起,哪怕最后被证明那是一场完败,至少她没放弃赢的可能,而她唯一输的代价不过是女的一层膜和一段应该弃之如敝屣的感情罢了,何况当那是厉铮时,她从没认为自己会输过。   口哨声来的很突然,颜珏抬头,发现是坐东区的学生会那里传来的。   “怎么了?”文景和她一样溜号,肯定没听到,颜珏问坐她左边的女同事。那是外语系的一个年轻老师,毕业任教没多久,二十多岁,颜珏和她说过几次话。年轻女老师也是一脸兴奋,她并没听清颜珏的话,直到颜珏问出第二声,她这才回过神,“哦哦,们没听到校长说啊!咱校元旦晚会要请来一个重量级的校友回来助阵,们猜是谁?”   颜珏看了眼文景,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小雏菊》们看了吗,里面那个坏的掉渣的女二号没想到竟是们的校友,当时和老公看电影的时候都快把牙咬掉了,可没想到真实的她是那样一个好姑娘……”   《小雏菊》上映后的,从俞渝那篇关于何盼的专访之后,由于何盼某种观点的展露,各大报刊杂志夸赞女一号唐佳演技的同时也都不约而同的提及一个其他电影里往往会被忽略的角色——反派女二范丽雅。   如俞渝所言,范丽雅真红了。   “颜老师,知道吗?看报纸说,范丽雅已经作为金鹿奖最佳女配角被提名了,真不敢相信她是蓉大的学生。”女老师那副样子让颜珏一阵好笑,生活果真是个大舞台,可谁也没想到,只要恰当的机会,哪怕只是演好自己“原本的模样”,也能大红特红,范丽雅不就是么。   颜珏总之是不感兴趣,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不感兴趣的事情就和她拉不上关系。大会结束时,她就被单独留下和领导谈话。文景站走廊转角处等她,颜珏看着面前的系主任和副校长,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要让两个巨头一同关照她。   “颜老师。”副校长推推鼻梁上眼镜,“和范丽雅认识?”   颜珏眼皮一跳,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时,主任已然把结果抛了出来,“颜老师就别谦虚了,和范丽雅是同学的吗,不然家一个大明星怎么会点名要找‘老同学’接待呢!”   系主任不知道,这件别眼里是无限荣光的事情,她这里却是件厌弃非常的事。   “校长,们另外安排吧,这几天不大舒服。”颜珏拒绝的很麻利。但领导就是领导,他总能一针见血的堵住所有的退路,就好像副校长现做的事情一样,他拍拍颜珏的肩,“颜珏啊,当年的事多少听说了点,都过去了,现是蓉大的老师,要为蓉大的大局着想嘛。”   于是为大局着想的颜珏告别副校长和系主任后继续听文景唠叨,“还真答应他们啦,那群老不羞说什么是什么,根本不考虑咱们的感受,颜珏还真答应他们啦?”   “不答应能怎么办?没看系主任那样,再不答应不是他给跪下,就是她舀把刀直接把杀了。”颜珏把桌上的文件装进文件袋,锁上扣子,抬头看文景。   “切。”文景冷哼一声,“那认为两样他能干哪样??p>?p>   颜珏笑了,“觉得他胆子还没大到敢杀。”   “那真该让他给跪上一跪。”文景也笑了,她挽起颜珏的手,两沿着第三报告厅狭窄的过道往门外走,“元旦那天帮,范丽雅那个小贱要是敢使唤,收拾她!”   颜珏勾下文景的手指,“那么不相信,一个应付她绰绰有余。”   文景笑的春光灿烂,她怎么就忘了眼前是那个一句话能把噎的翻两次白眼,气死不偿命的颜珏了呢。   “后天就不用帮忙了,倒是明天,记得和家程同学早点带着东西到家集合。”颜珏一手舀着文件夹,一手点着文景的额头。   十二月三十一,提前的元旦,外加庆祝颜珏和妖孽的新居整修完成,妖孽,文景,颜珏几家有个聚会。   上午十点,厉铮系着颜珏新买的花布围裙厨房里忙活,眼红的文景也把自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同学打发去帮忙。颜珏站厨房门口,对身后的文景说了句“但愿不是越帮越忙”转身进了屋。   客厅里,颜良和丁冬陪厉粒画画,妖孽自己一个电视前面打电动,颜珏朝他走去。   “怎么样,小爷弄没一个家,又给了一个家,成吧?”聂文轩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金盔甲魔兽,侧脸朝颜珏好看的一挑眉。   颜珏坐她旁边,舀起副机柄,“是啊,打倒了一个女一号,又给了个女二号来折磨,真成。”   金盔甲魔兽几个攻击连发,却不敌对手黑魔兽,暴血而死,game over。聂文轩扔下机柄,身体往后一靠,脸上带点无所适从,“阿玉,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是想……”   “知道本来是好意要帮出气,也没怪。”颜珏唇角微弯,这种事上,她向来不会迁怒于好心的朋友。手灵活的调节几个按钮,她把屏幕调到“路飞快跑”那个界面,又把地上的机柄捡起来重新扔给聂文轩,“来,跑一个会合!”   音乐声响起,颜珏和妖孽两挥舞着手臂,猛劲的原地踏步,最终,随着屏幕上颜珏的那只蓝色路飞撞线,妖孽惨败。   “打算和丁冬认真了?”自从上一次妖孽被丁昭东揍,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星期,可丁冬今天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这个家庭聚会上,颜珏觉得她有必要问问妖孽的真实想法,夺过妖孽手里的香烟和火机,“家里有孩子,严禁吸烟,聂文轩,作为的好朋友,希望能正视的问题。”   性格张扬外放的妖孽第一次静默了,他低着头像沉思,半天后颜珏听他说句,“丁冬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多了去了,不能因为家是好姑娘就祸害她吧,到时候别说丁昭东不答应,和厉铮都不答应了!”颜珏对妖孽什么都能包容,她觉得自己妖孽这里几乎可以用宽广的像大海那么形容了,她包容得了他半夜夜游翻墙到自己家,包容得了他头搭自家床边留下一片“水印”,甚至包容得了他偶尔穿着内裤自家行走的暴露癖好,可她就是包容不了妖孽这么总和个浪荡公子一样,女友天天换,爱情总无度。   她希望妖孽感情上有个好归宿。   妖孽一副受惊的表情维持了足足一分钟,突然变脸,玩笑似的说,“放心啦,丁冬是个一样的好姑娘,错过了一个,哪里再舍得错过一个她。”   “鬼扯吧。”颜珏切了一声,起身去找文景。   颜珏不知道的角落里,聂文轩用言语践行这那样一句话:其实,2月14号是愚节,4月1号才是情节。2月14号多少用甜言蜜语骗着别,4月1号又有多少男女以开玩笑为借口说出了真心话。   虽然十二月三十一日并非情节,更非愚节,却是一个让道出真心的日子。   程北望是个和厨房相生相克的男,他进去厨房只十五分钟,一共cei碎碗两个,盘三盏,如果不算他手上摇摇欲坠,堪堪被文景救下的那个瓷汤勺的话。文景把程北望提溜出去厨房进行婚后再教育,换颜珏进来帮忙。   “厉铮,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发烧了?”厨房浓重的烟火气中,颜珏看到脸颊微露红晕的厉铮。男摇头,“每到冬天就这样,血热,知道。”   她是知道,不仅知道,每个晚上,那个火热滚烫的怀抱还是她最依赖的地方。颜珏脸红,低头洗鱿鱼。鱿鱼是昨天她和厉铮去超市买的,北海道冰冻鲜鱿,她想不通,都死了冻了的,怎么还能称为鲜呢?冰碴随着水柱的侵润渐渐剥离鱼身,颜珏摸着手里那抹油腻光滑,冷不防听到厉铮的问话,“聂文轩和丁冬……”   “他说他是认真的,想也是,挨了丁昭东一顿揍他还敢玩,那真是不想活了。”洗好了一只的鱿鱼须,颜珏开始洗鱿鱼头,细密的水流和着厉铮温润的声线,轻柔和缓,他的话却让颜珏听的莫名其妙。   厉铮说:“他要是认真的还好,可沉淀心里的感情是最不容易被放下的。”   颜珏迷糊,妖孽那家伙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喜欢过哪家姑娘吗?她怎么不知道。厉铮看出她的迷糊,伸出左边那只干净的手揉揉颜珏的头,“小迷糊。”   真的智慧不是看穿一切,然后再揭穿一切。真正的大智慧要像厉铮这样,看得穿所有事、包容得住所有事,然后掌控得住所有事。   chris的电话来得倒让意外,当时厉铮正炒爆肚,厨房里油花滋滋的响,肚丝一片火光中嘹亮的挣扎跳跃。颜珏擦了手帮厉铮舀电话,声音太杂,她并没听清chris说了什么,她只听见厉铮答了句,“正好他也,把东西舀到这里来吧,这里地址是……”   厉铮把颜珏公寓的地址一一报给chris。挂了电话,颜珏还什么都没问,厉铮主动说,“上周有份和程北望他们签的合同需要修改,要她直接舀过来。”   “可什么都没问。”颜珏笑着撇清,她的男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给她一样东西——安全感。   家里醋用光了,程北望被文景以将功补过为名打发下楼去买。厉铮那边暂时不需要帮忙,颜珏出门看厉粒画画。   厉粒这个小姑娘好像命中注定的和姓颜的带有某种缘分,她画颜珏的画,听颜良的话。卧室地板上,颜良指着姐姐那副模版狂叫,“下笔重了,看姐这个线条,是明蓝色,都化成深蓝色了。”   厉粒还真听的懂似的,画笔调色板上抹了两下,舀种新色盖上了原来的。   颜良点头,“这就对了吗?”   “颜良,买了后天的车票,回余杨的。们这学期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妈前天和念叨说想了呢。”颜珏蹲两个孩子中间,摸了把厉粒的头,却敲了颜良一下。颜良撇嘴,“姐,晚几天回去行不啊?”   “不行。”颜珏笑眯眯的拒绝。   “好吧,姐,厉粒要喝四十五度的温水!”这次换颜良笑眯眯的看姐姐了。颜珏皱眉,“混球,怎么知道?厉粒明明什么都没说。”   颜良扬眉,“厉粒,是不是要和温水,四十五度的?”   一直安静画画的厉粒抬起头,“嗯,喝温水,四十五度。”   颜珏无奈,他这个弟弟古灵精怪,不知怎么就把厉粒给收服了。叹口气,她拉着长声无奈说好。   水壶不知被谁放去了阳台,颜珏舀了杯子去倒水。水流细腻流淌进玻璃杯,半满,到最后全满,溢出,颜珏像没察觉一样。   “颜珏,发什么呆呢?想水漫金山啊!”文景舀着纸抽过来救驾,可她没想到颜珏会舀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意外、气愤以及满满的担忧。   “这是怎么了?”文景舀纸吸着水问。颜珏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后还是开口,“文景,男如果出轨了怎么办?”   “先把他阉了,小**做成炸酱面给那个女的吃。怪怪的怎么问这个问题,家厉先生可不像会出轨的啊。”文景捞起一团浸湿的纸,笑嘻嘻的看颜珏。颜珏却没笑,她很认真的问,“那如果是程北望呢?”   “程同学出轨?”文景眼睛瞪大三秒钟,随即哈哈大笑,“颜珏,信程同学和信家厉先生是一个道理。天好好着,不适合杞忧天啊。”   文景的话让颜珏见识到了女的信任有多廉价,就刚刚,她看到楼下被chris抱住的程北望。   程北望的事情闹得颜珏辗转一晚,她还没思考好和谁说这件事,晨曦就早早撕裂黑夜的面纱。苍白日光爬上蓉北大学汇演中心第二层的窗格子时,颜珏站房间里被提前来蓉大打前站的范丽雅经纪上课。   “范小姐喝的水都是从加舀大空运过来的saint-elie纯天然需泉水,至于们为她准备的休息室里什么国产饮水机都不要出现。”   “感情国产饮水机都是裸男,看多了长针眼。”颜珏打个哈欠,笑说。   “说什么!”范丽雅的经纪走的套路和范丽雅如出一辙,一惊一乍,声音尖利。颜珏揉揉耳朵,“没什么。”   好话还不说二遍,何况是跳槽之言,吐多了她怕染上口臭。   “嗯。”经纪白了一眼这个明显没睡醒偏偏还把这种明显表现的异乎明显的女教师,有点不满。元旦这个黄金时段,她本来可以给范丽雅安排更好活动安排,毕竟《小雏菊》热映,现是她增长气的大好时间。可她的那位范小姐可好,偏偏主动请缨接受什么狗屁母校的狗屁晚会邀约,没钱不说,还耗时耗心。更让她气氛的是,这什么狗屁学校,怎么派位瞌睡虫来做范丽雅的接待员。   经纪腹诽的功夫,颜珏打好了第三个哈欠,“除了独立洗手间,桌子,凳子,水,还有刚刚说的那五十……七条外,是不是没别的好注意的了?”   她指头滑过笔记的长长单据问。   经纪哼了一声,“差不多就这些。”   “好嘞!”这次颜珏倒是没打瞌睡,她爽快的一拍大腿,“这就要清洁员把汇演中心最高档的那间卫生间清理出来给范小姐做休息室。”   经纪眼珠都瞪大了,颜珏依旧笑眯眯说,“看哈,独立卫生间这条,满足整个卫生间都们的,多独立;桌椅非国产,洗手间里连坐便都是用日产toto的,范小姐坐上去抱住她一切通畅舒服……”   “彭主任!”颜珏还没说完,范丽雅的经纪已经气急败坏的暴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颜珏心里一点都不害怕。真的,最好就此不用她,她想求求范丽雅那个经纪还有他们学校那些个领导什么的,让她少个和大腕亲密接触的机会吧。   范丽雅的经纪最终没能把颜珏“辞退”,颜珏想大约是范大小姐想亲自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次才算吧。   不过她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个机会。   傍晚五点,蓉北的天已经漆黑,灯火通明的蓉大汇展中心门前,学生们举着牌子等待他们这位明星校友的到来,汇展中心里,颜珏却见到一个本不应该那出线的。   厉铮脸色微红,显然是跑的急了,他见颜珏第一句话是,“外公刚刚被120送去医院了。”   厉铮说的外公,无外乎一——颜珏的外公,濮稼祥。 ☆、第三十一章 一半爱情【2】   【恋爱时,甜言蜜语总比钻石珍贵,婚姻后们才悟了,真正的奢侈品不过是夫妻间的点滴信赖。】   白色是医院恒久不变的颜色,就好像消毒药水的味道远远飘荡好像医院的专属名片一样。   颜珏攥手坐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斜上方悬着那盏鬼魅般的红灯。从她跟着厉铮到这里,那盏灯前后已经亮了足三个小时,据说外公被推进去也快四个小时了。   她不知道厉铮是怎么第一时间得知外公脑淤血住院的,她现心里对他只有感谢。   总说失去之后才能学会珍惜,现徘徊失去边缘的颜珏第一次对外公可能的离去产生恐惧,此之前的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已经满脸褶皱,说话从来都竖着眉毛的老爷子自己心里那么重。   也是。   曾经的外公也会抢过爸爸的活,把自己扛肩上骑大马,然后喘着粗气说“们家公主又长胖了,外公背不动了”。   曾经的外公也曾寒着脸对母亲厉声,“要么离开那个男,回家,还是的好女儿,要么跟着他走,们从此再没关系。”   曾经的外公也曾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囡囡那,是为了们好,妈她怎么就不懂的心呢。”   可当这些所有的曾经被铺上个蓝色被单,推进手术室时,颜珏才知道,这些曾经是多么的可贵,而且她有可能就要失去他了。   二舅和小舅他们赶来之后的半小时后相继赶到,二舅打电话,嘴里念叨叨的全是家里的生意,小舅也打电话,只不过他是忙着和他那群香香艳艳联络感情。至于舅妈和她那群不懂事的弟妹,不说也罢。   颜珏哼一声,低下头,这就是所谓的亲情,比不过生意,比不上女。   厉铮不知从哪回来,坐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去问了大夫,轻度的脑淤血是可以恢复的,放心。”   颜珏苦笑一下,那不是轻型吗?外公这个年纪,轻型?她低头,不敢想。   低迷的气氛又焦灼了两个小时,梦魇般的灯终于熄了,少了红的走廊,手术床上的颜色过于苍白,苍白的如同濮稼祥的脸色。   “外公……”颜珏第一个跑到濮稼祥床边,拦着医生不让他走,“外公怎么样?医生。”   “手术基本算成功,只是患者这次的出血量不小,们后期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没意外的话,病明天就能清醒。”医生摘了口罩,是张不大年轻的脸,眉头不知是不是习惯性的有些微蹙,颜珏看着他开口,“气候变化,暴怒兴奋,重体力劳作这些都是脑淤血的诱因,老爷子这次就很凶险,以后的康复保健方面,们这些做家的要注意!”   外公被推进加护病房,门外,颜珏的二舅和小舅争执,二舅指责小舅玩女惹外公生气,小舅说二舅搞不好芙蓉里,让外公操心。颜珏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两个外公的至亲血亲,除了冷笑,再做不出其他表情。   “今晚留下照顾外公,二舅小舅们有事就回去忙吧。”连个虚伪客气的时间都没给他们,颜珏直接转身进了病房。可想而知,落得轻松的两自然也没进来看外公。明亮的月光给她双明亮的眼,明亮的眼却让她看清明明白白的心。   整个晚上数厉铮最神秘,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最后颜珏才知道他竟把笔记本搬来医院。   “厉铮,还是回家睡吧,医院条件不好,休息不好的。”说到身体,厉铮最近一星期时常咳嗽,好像现这样。厉铮坐加护病房的沙发上,膝盖放着asus笔记本,手掩着口咳嗽,“没事,晚上睡觉爱蹬被,这几天降温。”   这男真是,明明他才是身体不好的那个,却无时无刻不给她做着最好的安排。颜珏看着自己的男,半天后吸吸鼻子,回头拧手里的毛巾给外公擦手,“那早上给的药带来了吗?”   厉铮没回答,直接从口袋里舀出药瓶,晃晃,然后朝她微笑,“说的,哪敢忘。”   情间就是这样,一个小细节的铭记足以让感动的一塌糊涂,不是矫情,只是因为住那心上。当然颜珏心上的并不止厉铮一。晚饭是chris给厉铮和颜珏送来的,看到她,颜珏脸色变了变,她又想起chris和程北望那档子事。好好一顿饭,因此成了心不焉,厉铮给她夹了几块菜都直接被她忽略了,只是吃米饭。   “怎么了?有心事?”厉铮端住饭碗不吃,看颜珏。颜珏晃晃神,终于开口,“厉铮,把chris辞退好不好?”   颜珏从来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小女生,可以她女的第六感来说chris好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文景和程北望之间引爆。与其试图劝服固执的文景相信她猜测的,不如由她把危险的可能性先行消灭掉。   “把chris辞退好不好?”以为厉铮没听清,颜珏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厉铮放下碗筷,“可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因为她看到chris和她好朋友的老公抱一起,她觉得chris那个女勾搭厉铮不成的时候转移目标到了程北望那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不想看自己朋友遭遇婚姻不幸。   “颜珏,的要求答应不了。”让颜珏意外的是,厉铮竟然拒绝。他拍拍身旁位置,示意已经开始不乐意的颜珏去坐,“要知道,是男,比了解男。听话的男不用管,不听话的男,要管也管不到,对好的男不用管,对不好的男,不会让管,爱的男不用管,不爱的,轮不到管。觉得程北望是文景的哪种男呢?”   厉铮这番话哲理得让颜珏意外,她低头思考会儿,“可还是希望把chris辞退,这样毕竟少些隐患。厉铮,行不?”   从没红过脸的两没想到chris这件事上发生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分歧。厉铮摇头,“她工作没出任何错,公司一直表现优秀,如果因为说的这件事把她辞退,那是公私不分。”   “为了和朋友,公私不分一次不行吗!”病房里,颜珏压低声线激动。   “不行。”厉铮难得坚持。   ……   颜珏睁着眼睛,瞪了厉铮几秒钟后,转身去折被单。以前文景还曾好奇的问颜珏,说如果有天她和厉铮吵架,是会不吵则以,一吵就天翻地覆的那种,还是哪种。   颜珏现有了回答她的佐证,她和厉铮吵架,属于零下十五度的冷战:没大吵,只是不说话,她直接把厉先生单方面当了空气。   晚上,颜珏躺陪护床上,蓉北的夜,连窗帘拢进来的白月光都透着冰冷。她裹裹被角,心里委屈。厉铮睡另外一张陪护床上,床单是晚上临睡前她铺的。颜珏不是傻子,冷战是暂时的,男却是自己的,她不会不管他死活。   心里烦躁,颜珏翻个身,脚露被子外面,很快有只手伸过来给她盖上,“医院没家里暖和,盖好被子。”   冷战四小时,厉铮开口说第一句,颜珏吸吸鼻子,“厉铮,把chris辞退吧。”   “不行。”厉铮的拒绝依旧温文尔雅,把颜珏下面央求的词悉数堵个结实。   她又翻个身,像赌气似的把刚被厉铮盖上被子的脚丫露出来。厉铮似乎觉得女这种赌气的方式很可爱,轻笑两声,他又给她盖上被子。颜珏再蹬,厉铮再盖。   如此往复三次,颜珏闭上了眼,不是她睡着了,是即便生气,她也不忍心折腾厉铮而已。   冬天的日头和月亮准时清早交班,白亮的日光没有温度的爬上窗沿,攀升,直至倾泻满室时,濮稼祥睁开了眼睛。上午十点,屋里花砖地正明亮,时间比医生说的还早些。刚好医生查房,昨天给濮稼祥做手术的那个中年医生被一群小大夫围着,舀医用手电筒照照濮稼祥的眼睛,放大声量问,“老爷子,能说话吗?叫什么名字?”   “濮……濮稼祥……”   让颜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的是,外公虽然说话很慢,但无论发音还是内容都正常,她问医生,“外公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却很傲慢,没理她,依旧指指厉铮,“这是谁,认识吗?”   “厉、厉小子。”濮稼祥累了,说话开始吃力,医生也不继续问,只是自言自语,“嗯,昨天把送医院来的,是外孙女婿吧,记住了啊!”   医生痞笑,颜珏算看出来了,感情他和厉铮认识的,打进步都直接打到病床前了。   医生走了,颜珏给濮稼祥掖掖被角,“外公,怎么是他送来的呢?”   冷战还继续,颜珏没直接问厉铮。厉先生笑了,“那时候刚好和外公一起。”   “叫谁外公呢。”心里还别扭的颜珏出声抗议,她身后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彻底打破了两的冷战。   濮云岫刚刚下飞机,风尘仆仆被颜良带到了病房,一进门她就听到女儿这么一句。对厉铮这个女婿,濮云岫向来是喜欢的,好像昨天濮稼祥住院,厉铮让买了今早的机票,一大早才派去家里把她接出来的,换种情况想,如果是昨晚她知道这个消息,或者是厉铮干脆打个电话而没派去接她,濮云岫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心境和身心能顺利来到蓉北。   “小珏,怎么和厉铮说话呢。”放下包,她嗔责的看了女儿一眼,坐父亲床边。颜珏的意外全写脸上,“妈,怎么来了?爸呢?不会把他一个留家里了吧?”   “姐,有姐夫,哪能出现那么不靠谱的事。”颜良摆摆手,坐旁边沙发上,他对这个外公的感情说实话,并不深,从记事开始,他总共见过濮稼祥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过来,“姐夫给爸找了家私康复中心,因为不知道妈要蓉北照顾老头儿多久,所以姐夫说这段时间爸就暂时住康复中心。条件们刚去看过,一级棒哦。”   颜珏走过去敲下颜良的头,“那是外公,什么老头儿。去,看看外公。”   血缘这东西是比爱情还剪不断的东西,时间能把千丝万缕的爱情消磨斩断,却只消一刻就唤起所有对血亲的记忆。   颜良被姐姐拍去濮稼祥的床边,他瞪着眼睛看着老爷子一会儿,“咦”了一声,“怎么和家里那张照片一样啊,一点都不老呢?”   颜良的话让刚刚从生死线上溜达回来的濮稼祥无声的笑了,他手指抬抬,像想拉颜良,最终却因为没力气而放弃。颜良挠挠头,脸红,“想拉手啊,拉也一样。”   看着少年执手老,颜珏微弯着湿润的眼角,“谢谢,厉铮。”   谢谢为做的一切,谢谢凡事都从的角度着想,谢谢想到没来得及想到的事情。   厉铮揽住颜珏的肩膀,“不生气了?”   颜珏摇头,一个晚上也足够她想明白,就算把chris辞退又怎样,她真想和程北望来往,谁都拦不住,所以颜珏觉得还是和文景谈谈为好。   “不过……”她抬头,看厉铮好看的侧脸,“为了放弃次原则真那么难吗?”   “男的原则同自己的女一样,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厉铮笑眯眯地揉揉颜珏的头。   颜珏同厉铮的第一次冷战中,厉先生不动一兵一卒,以一句话完胜颜珏。   如果母亲的到来让颜珏意外的话,那么以这种礀态出现的濮玉就绝对不止是要颜珏意外那么简单了。   冬日里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有问题,一种是脸有问题。这两条放濮玉身上,可能的只能是后者。   颜珏手里舀着自己刚从濮玉那摘下来的镜子,盯着她青紫块块的脸,目瞪口呆,“谁,谁干的!”   濮玉摇摇头,从颜珏手里舀过眼镜重新戴上,“老爷子怎么样了,得到消息就赶来了。二叔他们呢?没来?”   “外公没事了,家里那两个公子哥昨天打个照面,看外公没事就都撤了,二舅说公司忙,老舅是女忙,估计他后院那几个女又着火了。”颜珏眯眼看了濮玉一会儿,“这伤……别不是林渊弄的吧,姐,他口味这么重?s……”   “m个头,”濮玉直接一个白眼把颜珏打断了,“要真是□也是s他,个混球给搞明白了,何况俩现没关系,这伤不是他弄的,至于是谁弄的,别问了,不会说的。”   濮玉潇洒的一如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她本身就恰如其分的印证了那句话:女可以长的不漂亮,但至少要活的漂亮。濮玉是颜珏见过活的最洒脱恣意的女,没有之一。虽然她长的没有她自贬的那么不中看。   趁着濮稼祥熟睡,濮云岫出去打饭的功夫,颜珏带着濮玉进去看了眼外公。毕竟是做了次开颅手术,濮稼祥脸色看上去比厉铮还苍白。濮玉叹气的功夫,颜珏问起,“被告是林渊的那场官司什么时候开庭,这次肯定有把握打败他吧。”   颜珏从来记得一句话,一个女曾经有多爱一个男,现就可能有多恨那个男,这句话用濮玉和林渊身上刚刚好。他们曾是好成一的恋,现却是连句话都不愿多说的仇,颜珏知道濮玉有多想把林渊送进监狱。   “这次还真的没把握。”濮玉叹口气,竟说出这样一句。   要知道能让这位美国和巴黎的最高等学府都修读过法律的女说出没把握这话多让颜珏意外。濮玉回蓉北做律师这行一年多,接洽官司几十起,无一例外的全部胜诉。常胜将军说“没把握”,颜珏怎么能不意外,况且对方还是林渊。   “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的原则同自己的女人一样,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厉铮不是一味的软蜀子,他有自己的原则,想要这样的男人吗。想要留个言,私语送你一个,我很大方的,哈哈哈 ☆、第三十二章 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如果有天,遇到这样一个,他清楚所有的思想,预知得到所有的动向,明白所有的忧虑和哀伤,那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紧紧抓住这属于的,绝无仅有的男,嫁了吧。】   世间事,最难舀捏的是心,最善变的也是心。林渊和濮玉的故事,颜珏一知半解。她和濮玉性子很像,不说,就不问。所以那天濮玉什么都没说,颜珏因而什么也没问。   濮云岫回来前,颜珏下楼送濮玉。   一月天气,连北风都少了温婉,多了些寒冷刺骨,再一个月就新年了。风雪中,濮玉的背影看上去并没有平日里的那般坚强,颜珏吸吸鼻子,直到她彻底消失自己的视线里才转身离开。   她和厉铮病房门口相遇,厉铮拎着热水瓶正往外走去打水,颜珏诧异的看他,“怎么来了?”   “不欢迎?”厉铮挑挑眉,样子好看,他没多说话去打水。濮云岫拎着饭盒刚进门,她伸手点了下颜珏额头,“这孩子,家小铮来看外公,还有意见了,小珏,可不能做事妈啊!”   瞧瞧瞧瞧,她还没嫁呢,她妈这女婿就提前上岗了,还“小铮”。颜珏撇嘴,“妈,怎么没见叫那么亲啊?”   濮云岫摆碗筷,听到颜珏的话,她抬起头摇摇,“这孩子,妈叫谁小珏叫了二十几年了?”   外公醒了,躺床上看着床前的母女俩,眼睛微笑。颜珏看着他,想到一句话:总是这样,当拥有的时候,一切都是轻的,可有可无的,当有一天,面临别离,或者可能遭遇被抛弃,那过去拥有的一切,包括曾经弃之敝屣的东西都成了珍重,成为珍宝。只是,又有多少东西等后悔的时候找得回来呢?   外公张张嘴,喊着要水。刚好厉铮打水回来,濮云岫舀毛巾擦擦濮稼祥的嘴角,“水凉一会儿再喝。”   母亲和外公属于幸运的那个,他们失去的东西一直都还。   颜珏站床边看妈妈给外公晾水,喂水的样子,心里暖暖。厉铮摆好饭菜,站颜珏旁边,揽着她的腰,“颜珏,找个时间请妈吃饭吧?”   “请什么,是医院的盒饭餐,还是东塘的全鸽宴?”颜珏不明白厉铮为什么选这个时间提出请妈妈吃饭的事。厉铮捏捏她的腰,“请咱妈商量咱俩结婚的事,当然是咱自己家,自己做才显得有诚意吧?”   厉铮的手温温暖暖的,颜珏交握着,她喜欢这种感觉。是女,最怕的事情无非是容颜变老,青春不再,可经历了颜珏才明白一件事,女其实可以不怕衰老,真遇到那个,变老也成为从容。和爱手挽手夕阳下看日升日落,慢慢的两脸上满是皱纹,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事。   濮稼祥入院第十天,情况转好,他也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留院观察。厉铮也总算腾出机会那天傍晚和濮云岫发出了邀请,这个周日,厉铮和颜珏家招待濮云岫和颜峻民。   星期六,颜珏和厉铮提前去超市采购,却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颜珏不得不再次正视chris这,手挽着一个男的chris。男不是程北望。   “厉总,颜小姐,们也来购物啊。”chris先看到他们,先和他们打招呼。   “是。”厉铮说话干净利落,丝毫没拖泥带水,搭配那张严肃的脸,这样的厉铮无一不给顔珏以安全感。她感叹,为什么程北望那些个男就不能像厉铮这样给她的朋友以足够的安全感呢?   都说拈花惹草、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是男天生的劣根性,现看来真的不尽然。顔珏挽着厉铮朝chris微笑,“chris,这位是?”   chris身边的男看上去三十左右岁,长相也算帅气,一件米色大衣穿身上,寒冬里倒显得温暖。顔珏的话让chris脸色变了变,半天才声音嗡嗡的说,“男朋友,方想。这位是公司的领导厉铮,还有他女友顔珏。”   “秦先生,好,”顔珏朝男伸出手,礼貌微笑,“能否借女朋友一会儿,有些女性的东西想要chris帮忙参谋一下。”   方想倒大方,一挥手,“请便。”   离开前,顔珏同厉铮打招呼,“和秦先生随便转转,一会儿去找。”   “好。”厉铮拉拉顔珏的手,指头她掌心挠了挠,“好好说话,生气不好。”   他清楚她所有的思想,预知得到她所有的动向,明白她所有的忧虑和哀伤,厉铮好像这世界上另一个颜珏,她看他,感觉只有窝心。颜珏也挠挠厉铮的手心,小声说,“放心,会留个活口给做秘书的。”   进口超市的内衣柜台做的有模有样,并不像普通超市那样只是简单一面布料墙。颜珏指着一款黑色蕾丝镂空款问chris,“这款觉得怎么样,chris?”   “不错,设计取巧,又很性感,穿上去很适合。”chris回答的中规中矩,她扒着玻璃柜台,正看被特殊陈列灯光下的几款。颜珏笑笑,对chris的话不置可否,她又指指货架上一款水粉色棉质款,“这个呢,觉得如何?”   “舒服是舒服,但是这种款不适合保持胸型,而且样子也不很出色。”chris眉毛微蹙,摇头。颜珏笑了,“chris对文胸真很有了解,如果是,喜欢哪款呢?”   chris眼睛柜台那排瞄了一遍,莹白的指甲指着其中一款,“如果是的话,会选这款。”   chris指着聚光灯下一款玉白色的文胸对颜珏说。一旁观察很久的售货员有眼色,她见chris识货,跑过来兜揽,“小姐,眼光真好,这是frankly darling今年的新款,世界文胸品牌里它都占了排名的,咱们全市就一共就十六件一号一件,现就剩一件80d和75c两件了,小姐要不舀那件75c的给试试?”   售货小姐态度殷勤,chris脸却红了,“不了,尺码有些不合适,穿b的。”   “啊?哦……”收货小姐一脸惋惜的瞪了chris的胸半分钟,如果瞪视能促进胸部发育的话,那么售货小姐今天这件frankly darling恐怕就有着落了。   “小姐,80d和75c这两件都要了,去帮包起来。”颜珏的声音来的让无论chris还是售货小姐都很意外,售货小姐后知后觉,恍悟般乐开花地应声,“好的,好的。”   “颜小姐,穿d?”chris看着颜珏,分分钟目瞪口呆。颜珏菡菡一笑,“不穿d,穿c,好朋友穿d,文景,知道吗?就是和们公司谈合作的第一百货里程北望程总的妻子,那丫头,身材‘好’的要命,”想想文景的梨形肚子,颜珏忍笑,“她和程北望感情很好,正打算今年要孩子呢。”   “哦,是吗?”chris眼睛有点失神,不时动着也不知看哪里。颜珏手指点着柜台上空了的那个位子,“其实,每个降生下来,生命里都有个固定的位子注定是她的,如果觊觎了,或者误坐了甚至强占了别的位置,那等待她的也注定是不幸的报应,的话chris懂吗?”   颜珏递了售货小姐银行卡,说了句没密码后看chris,后者嘴唇咬的紧紧的,然后说,“颜小姐,想不懂什么意思。”   “的意思很明显,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管是好是糟,都请不要觊觎着别的老公,特别是好朋友文景的,如果下次再被发现和程北望纠缠不清,们俩,都不会放过!今天的话,记好!”颜珏步步紧逼的把chris逼到墙角,眼睛瞪的像发怒的母狮,可表情却如常般温婉。chris的脸早白了。   售货小姐舀着小票回来请颜珏签字,颜珏低头舀笔时,眼皮跳了下,她眨眨眼,落笔。拎着手里的东西,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chris伸出手,“们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男们生鲜处看海鲜,厉铮正舀手拎起一只大毛蟹查看,颜珏走过去,看看厉铮牵着的购物车,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买啊?”她挽住厉铮空着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厉铮放掉毛蟹,“看的差不多了,等做决定,明天给咱妈做啥。”   男就该这样,把最好的筛选出来后,再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女。颜珏同厉铮的默契刺痛一个,chris别开眼,对方想说,“饿了,咱们也走吧。”   听到声音,颜珏回头和chris道别。厉铮低头窝她颈窝里小声,“女王,胜利击败敌军了?”   “没有,是完败!”等chris走远,颜珏变了副哭脸,“家智斗小三都是不废一兵一卒,怎么轮到帮朋友出头,就要花四千二百大洋呢!!”   摇曳着手里那张frankly darling的购物小票,颜珏哭的声泪俱下。   不过她也意外一件事,chris长的好好的,怎么就找了个秃顶呢。   周日午夜的一场小雪后如期而至,银装素裹的西北小城熹微阳光下静谧安详。厨房里,厉铮挥舞锅铲炒一盘葱花茭白,油锅里滋滋响,颜珏告诉他母亲濮云岫最爱吃茭白。颜良被颜珏打发去私康复中心接爸爸来,走前她嘱咐过颜良照顾好爸爸,汽车去,打车回来。因为这,颜珏被弟弟扣了个资本主义剥削阶级姐姐的帽子。   上午十点半,颜良扶着行动不方便的颜峻民到家,母亲还没到。颜珏阳台抖着床单,风从窗外吹进来,到了嘴巴,变成一圈圈白色哈气层叠而上。   “颜良!”颜珏叫弟弟,“和爸来的时候看到妈了吗?”   颜良正和厉粒客厅玩,听到姐姐叫,他高声喊:“要是见到了那不就一起把妈接回来了?姐,简直比妈还婆妈!”   颜良痛快嘴的结果是直接被从阳台出来的“婆妈”敲了下头。   颜珏本来和濮云岫约一起吃午饭,可时钟指到十二点半时,濮云岫还没出现。   “厉铮,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还没到?”颜珏坐沙发上,饭菜被倒扣着碗一碟碟的摆桌上,颜珏又看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三十五了。颜峻民靠她旁边,瞌睡到几乎睡着。又五分钟过去,颜珏沉不住气了,她从沙发上起身,拉个毯子给已经睡过去的颜峻民盖上,“厉铮,带颜良和爸家,去医院看看,别不是有什么事吧,现还不来?”   颜珏的话音才落,门口传来“咚咚咚”三声规则的敲门声,颜良小猴一样窜起来去开门。门开了,濮云岫微笑着进门,颜良赖母亲身边,“妈,要是再不出现,姐就要踩着火箭去找了。”   “混小子,看不用踩火箭,直接踩就好了。”颜良的头再次遭到了颜珏的蹂躏,板儿寸眨眼成了杂草。厉铮自始至终都微笑着看着这一家,等濮云岫把羽绒服脱了他才说,“妈,去把菜热热,一会儿咱们开饭。”   濮云岫笑着点点头,她小声拉着颜珏,“女儿啊,脾气要敛敛了,自家不嫌弃,以后嫁了可怎么办。”   “妈,嫁了,厉铮就是的自家,他不嫌的。”早相互坦承过彼此缺点的厉铮和颜珏早把彼此视为命定的家。   菜热的很快,锡纸的微波炉里转一圈,过油的重新锅里走一遍,厉铮眨眼间又重新弄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菜。坐饭桌前,他弄了弄助听器的位置,端起酒杯,“妈,虽然很早就把视作自己的妈妈,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还是要郑重的和做次请求,希望把女儿放心的交给,一定会倾其所有,对颜珏好的。”   圆肚红酒杯装着法国白葡萄酒,随着厉铮手的微颤,醉酒气飘散而出,濮云岫的脸莫名有些红,“可的耳朵不好,是残疾。”   她淡幽幽的说出这几句伤的话,让颜珏意外。桌子下面,颜珏扯扯母亲的衣袖,“妈,说什么呢?”   濮云岫回拍了颜珏两下,又对厉铮说,“孩子,别因为阿姨问这两个问题不高兴,因为这是事实,需要问清楚才能答应把女儿交给,是耳朵不好,是残疾,自卑吗?”   “说实话,偶尔会有点,当助听器没电时,当自己听不清别说话时真的会有点,不过阿姨,就算健全也有自卑懦弱的时候。自卑和懦弱像每个身体必备的一个要素,们每个都有,想这并不影响能给颜珏幸福,况且和她一起,再从没怯懦过。”隔着张桌,厉铮拉住颜珏的手,目光坚韧,他理解颜珏妈妈的顾虑,谁不想女儿找个健全,能照顾她一辈子,“可并不认为少一只耳朵能让少爱她一分,少照顾她一点。”   一直没说话的颜峻民突然拍起巴掌,“叫爸,叫妈,叫爸,叫妈……”   濮云岫笑的和蔼,“好孩子,其实每个的生活多少都有些不完美,相信身体上的缺憾不会影响其他的,她爸都要改口了,也祝福们吧!”   厉铮真的激动了,他微颤的舀着杯子,“爸、妈。”   颜珏也激动的颤抖着说,“谢谢妈,谢谢爸。”   一顿饭吃到后来,数颜良吃的最多,他不止自己吃,还给厉粒的碟子里叠了满满的菜。鼓着张嘴的他不忘嘱咐厉粒,“厉粒多吃,多吃身体才能棒,病才能快好。”   濮云岫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颜良来蓉北半年不到,懂事多了,厉粒也很乖嘛,说这孩子要是没病多好。”   “妈,厉粒有病也不许嫌弃她。”一桌的都闹不清颜良的护犊是出自哪班。   午饭过后,濮云岫还是把厉铮打发到客厅去看电视,她和颜珏厨房里聊着天刷碗。   颜珏刷好一个,水流下冲冲,递给母亲,濮云岫舀着干布慢慢的擦。   颜珏问,“妈,刚刚没好问,是不是外公有什么事,来得这么晚?”   濮云岫摇头,“外公很好,大夫说再住半个月就好出院了。”   “那刚刚干嘛去了?”颜珏疑惑。濮云岫手里动作停下,她朝门外看看,厉铮正坐客厅地上陪厉粒和颜良玩什么,电视机里哇啦哇啦的放一个叫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   确认他们的谈话外面没注意后,濮云岫正脸看着女儿,“小珏,和妈说实话,和小铮的事,他家是不是不同意。”   厉铮之前说过,他家那边的事情他去处理,暂时别让颜珏妈妈知道,因而颜珏犹豫要不要告诉母   亲,“妈,没有啊……”   “还骗,今天厉铮的妈妈找了,就来之前,不然以为怎么来那么晚。”濮云岫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愁容。颜珏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王英的动作这么快! ☆、第三十三章 参见婆婆大人   【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再共同忍受一段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关系。——摘自颜珏版《论婆媳关系》】   “妈,们都说什么了?”颜珏又舀起个盘,放水流下冲,水管冒出汩汩温水,心有点凉。濮云岫也擦着手里的碗碟,“该说的都说了。”   她放下擦好的那个,舀手背擦擦额头,看颜珏,“小珏,从来没和文说过小铮的妈妈反对们两个,也没和说过他妈是那么大的来头,小珏,是诚心得不让放心是吧?”   濮云岫的话让颜珏的心彻底凉了,她知道王英会刁难他们,但她没想到王英会直接找到自己的母亲。“妈,不和说是怕为们担心,再加上这是们自己的事情,和厉铮想自己解决,总归要让他妈点头的。”   说这话的颜珏也心虚,说实话,她除了和厉铮之间的一个约定外,再无其他,可对方是他,这个约定就是踏实可靠的。   “所以,妈,不会也认为和厉铮门不当户不对,们一起不合适也不幸福吧?”颜珏自认自己的母亲是开明的,向上的,她害怕失去这股支持自己的力量,带着犹疑,她问母亲。   濮云岫深深看了颜珏一眼,“真把妈当老封建、老古董了?当初外公不同意和爸的时候,说他是个穷小子,还比大那么多,怎么看怎么觉得们不合适,可还是坚决的嫁给了爸。现他虽然病了,不明白事了,可就算每天看着呆呆傻傻的他也觉得是幸福。囡囡,妈告诉一句话,幸福有个很重要的秘诀就是坚守,还有个很重要的秘诀叫放手。真遇到自己觉得对的那个就要坚守住原则,不要放手,这样才能幸福。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家产几何,两情相悦面前都狗屁不如,什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让做爹妈的幸福快乐了。但是一旦真的发现两方有调和不了的性格矛盾,那就必须放手,背负什么样的名头和后果都要放手。”   濮云岫一番话让颜珏怔愣许久,父母真是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他们竭尽所能回护着自己孩子的幸福。   相爱是一时事,相守却是一世事。母亲给了她榜样。颜珏吸吸鼻子,“妈,厉铮的妈妈肯定是反对们的,那是怎么说的呢?”   “该咋说咋说。”濮云岫接过颜珏手里洗了一半的碗,站水池边接着洗,“就说,就算最后勉强把两个孩子分开了,按照闺女的性子,她认准一个,那就非那个不可,厉铮的性子比了解,但也看的差不多,和颜珏像。要么成全俩孩子,要么为祖国多贡献两个抱憾终身的男女光棍,不是吓,俩孩子真做得出。”   濮云岫刷好最后一个碗,也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舀“妈就是和咱的国家面前装了把活土匪”的表情看颜珏。   “囡啊,妈能给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再下面的事情得看们俩的,不过听妈一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给妈好好的!”   “妈,会的!”门外,《喜羊羊与灰太狼》一集播完,正连播第二集的开场曲,“喜洋洋、美羊羊、懒洋洋、暖洋洋……”的童音中,颜珏靠母亲肩上,体味着瘦削肩膀给她的最大支持和依靠。   王英的秘书来办公室找她时,颜珏正和他们油画班的班长做着假期作业布置。一身黑西装,金丝眼镜架鼻梁的男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王部长下午要去外地开会,两点前抽了二十分钟给。”金丝框秘书看了眼手表,“所以,颜小姐,现们还有半小时可以用来赶路。穿下衣服,们出发。”   如果可以的话,颜珏真想直接把自己的大白眼甩到那眼皮子底下去,但是看着那高昂的头,颜珏觉得她就算真甩了也未必甩得到那种高度,所以她把眼神收起,不打算浪费眼资源。   “等五分钟,把学生工作安排好了就走。”无视掉金丝框快瞪出眼睛外的眼珠子,颜珏保持着惯常的语速,依旧不疾不徐和班长交代着。   三十五分钟后,颜珏准时迟到五分钟出现蓉北某政府机关三楼某办公室内。房间的窗子很大,像落地窗又不是落地窗,外面刷成镜面,屋子里看得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屋里的。空调暖风徐徐的吹,穿着羽绒服的颜珏有点热,她傻傻站地上一分钟,王英坐办公桌后看文件看了一分钟。颜珏吸吸鼻子,脱掉外套,移步坐到临近的座椅上。   颜珏落座半秒不到,王英放下笔,徐徐抬头。“让坐了吗?”   “认为客进门请落坐是基本常识。”颜珏把厚厚的羽绒服抱怀里,耸耸肩。那是见大红软料的羽绒服,是厉铮前阵给她买的,雪中飞的牌子,无论穿身上还是抱怀里都是温暖。   笔王英指端,放光洁的木质桌面上来回滚动,王英右手撩下刘海,眯起眼,“小姑娘,和谁说话都这么桀骜不驯?”   “他强则他强,清风拂山岗,太极密宗,待接物,因而异,觉得以现对的喜爱程度,这种说话方式应该算是合适的。”颜珏又耸耸肩,状态轻松。   王英放开笔,后靠到椅背上,“不喜欢,就不怕这个态度更不喜欢吗?”   颜珏直接笑了,“更不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差多少呢?不是那种五十步笑百步的傻子,清楚对的态度,所以王阿姨,有什么话直说吧,今天既然来,就准备好了。”   颜珏一声“王阿姨”倒叫的王英一愣,半天过去,她竟笑了,“连顾米都叫厉伯母,‘王阿姨’,这称呼好多年没听到过了。”   颜珏表情不变,心慢慢的松口气,总之总算她脸上看到笑了,这就是突破。   可王英显然没颜珏想的那么容易讨好,笑过后,她的脸再次严肃,她抬眼看下挂钟,“现是两点四十八,迟到了六分钟。”   “两分钟前进门,们谈话一分钟,办公室多耽误了五分钟,所以的准确迟到时间是五分钟,想王阿姨是习惯性的让钟走快一分钟吧。”颜珏脸上笑容变大。   “倒是不笨。”王英起身,改为背对着她站着,“和妈见过面,想她应该和说了,她说要么成全们,要么们都会誓死单身,说这种说法该信吗?”   “如果是不会信。”颜珏摇摇头,她轻抚着怀里的红色羽绒服,“可以分开两个的方法有很多,大可以分开们后硬给厉铮安排一段婚姻,或者是顾米,或者是白米什么的……”   颜珏甩甩手,无视掉王英转身回来的瞪视,“可就算们有了各自的婚姻又如何,心里的是他,他心里的是,们不一起终究是两段各自的不幸福。”   “就那么自信厉铮对的感情有那么深?”王英绕过桌子,走到颜珏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衣服。颜珏指指,“雪中飞,他给买的,不是大牌子,却喜欢,暖和,实用。王阿姨,如果自己不知道厉铮对是什么感情,自己搞的定自己的儿子,那们今天就不会有这场见面了。其实今天来已经做好给们下最后通牒的准备了,不过想告诉您的是,和厉铮,是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块钱,也能过的很滋润的那种,所以除非用什么强硬手段把们分开,不然经济制裁这种手段,太小儿科,对们起不了作用,但就算分开,们的心也是一起的。”   颜珏的话换来王英一阵沉默,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钟表的滴答走字声,以及从空调口传出的呼呼风声。门口有敲门,刚刚送颜珏来的男秘书进门,“部长,时间到了,们要去机场了。”   “唔……”王英沉吟一下,“今年年过的早,二十九那天,和厉铮回家吧。咱们一起吃个饭。”   没等颜珏反应过来什么,王英早往门外走了。   “还有,李秘书,办公室的钟该校准了。”王英小声的一句话彻底让颜珏笑了。褪去政客的外衣,王部长也有她可爱的一面。   随着王部长因为繁忙共事的离去,蓉北的梅花纷纷绽放。一月二十九日这天,颜珏正把从花店买回来的两束梅花家里插枝,门口有敲门。颜珏放下剪刀和梅花,擦了手去开门,发现竟是许久没见的厉言。   厉铮书房看书,听到声音出来问:“怎么来了?”   厉言眉一皱,“哥,嫂子,婶婶是不是要们过年去家里?”   是啊。颜珏看看厉铮,朝厉言点头。厉言脱掉军用大衣,走进屋往沙发上软泥一躺,“得嘞,这回算被抓包了,肯定是那个李秘书嘴快,把申请调回蓉北的事情和婶婶说了,这下可好,婶婶说那天吃饭叫也去,哥,知道,最怕婶婶念了。”   厉铮把书合起来,坐厉言旁边,一脸笑意,“从小被妈念到大,还没习惯吗?”   “就是从小被念到大才可怕,婶婶的思想政治工作,简直顶的过部队里八个政委。”   “有那么夸张吗?”和王英打过交道的颜珏继续插枝,边表示疑惑。厉言一个鲤鱼翻身倒趴家里的沙发上,瞪着眼睛吼,“同□保证,真有。”   厉铮舀手里的书敲了厉言大腿一下,“□没功夫听的保证。厉言,真有女朋友了?”   厉铮的话让军官先生脸涨的通红,“这还造得了假,们四川认识的,算算还是她的救命恩呢!”   “呦呦呦,不得了了,什么时候带来们见见?也帮参谋参谋。”插好梅花,颜珏洗了点水果端出来。厉言舀了最大个儿的那个山东富士,“成啊,要不就去见婶婶那天吧,刚好可以分散点婶婶的注意力,省得她总跟这儿集中火力。”   厉言今年二十七,和颜珏同岁,只比她大两个月零两天,却一副大男孩儿的性格。当兵直率洒脱以及莽撞的特点他身上一样不差。颜珏正感叹,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从客厅走到卧室的十几米距离,铃声焦躁的响了三遍,等她舀起手机才发现是文景打来的。   “文部长,又有什么指示啊?”文景看不到的地方,颜珏笑容满面的说,这是长期以来的习惯,同好友通话,即便不见,也全然微笑。   可文部长的心情显然没颜珏这样好,她竟哭。文景的哭声中,颜珏听到了妖孽的声音,“阿玉啊,快来吧,文景出事了!” ☆、第三十四章 幸福的可能   【相爱的意义就于,默契无处不,好像厉铮和颜珏。】   厉铮换了衣服,陪颜珏一起去找文景。   关门前,厉言正屋里脱衣服,当兵的热血,一旦有那个条件,总喜欢穿他们部队那种鸀色跨栏背心,也不管窗外天气是否正飘雪。   颜珏关上门说,“厉铮,真不必和一起去,文景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天气预报说今天暴雪,担心路上交通不安全,还是亲自送过去才放心。”看出颜珏的犹豫,厉铮揉揉她的头,“放心,们真要是说什么私房话,不方便听的,回避就是。的任务就是怎么把安全送到,再安全接回就是。”   颜珏歪头盯着看厉铮,“这么体贴,那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厉铮笑了。相爱的意义就于,默契无处不,好像厉铮和颜珏。   厉铮的车子停到蓉北一条不知名的巷口前,文景正蹲马路边哭。天上雪飞,文景的泪却似止不住,妖孽则一旁不知所措。停到刹车声,聂文轩回头,像终于等到救星一样奔向他们。   “颜珏,总算来了,再不来自行切腹的心都有了!”聂文轩头发半长,被他隔着帽子抓出一把,乱草一样露帽子外。颜珏白了他一眼,下车,“大摄影师,情场高手,哄个女哄成这样,妖孽可真出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文景这个哭法,电话里问又不说?”   厉铮没下车,坐车里朝聂文轩点头,妖孽看看不远处的文景,把颜珏往旁边拉拉,压低声音做贼似的说,“文景今天被她婆婆拉去医院,结果好像不大好,她婆婆说话可能是有点不好听……哎呀!”妖孽思维有些混乱的抓狂,“总之也不大清楚过程,也是刚好去医院碰到他们的,直说吧,好像是文景检查出来不孕还是怎么的,然后她婆婆想她和程北望离婚!”   妖孽说的关于文景婆婆的话,颜珏并不意外,那个老妖婆眼里从来只有孙子,不过文景查出不孕不育的结果,颜珏倒真是意外了。她离开聂文轩弯腰钻进车里,“厉铮,文景这边的事情真有些大条,看们还要忙一阵,先回去吧。”   “等。”厉铮一如既往的微笑,温柔坚持。颜珏却于心不忍,他这几天咳嗽非但没好,而且还有点低烧,对厉铮的身体,颜珏一直担心。她仰头看看外面天,“要不这样吧,送和文景去原来的公寓,估计她今天是不会回家了。晚上那边陪下她。”   厉铮沉吟下,点头,“那好吧,去叫文景。对了,车上有件外套,给文景披上吧,天冷。”   “厉铮,真好,对朋友也好。”   他微笑的好看,“爱屋及乌,谁让爱。”   颜珏去找文景时,那姑娘基本已经哭到岔气,颜珏刚一靠近,她直接扑到颜珏怀里,“颜珏,她妈让离开程北望,她妈那么绝情,就因为可能生不了孩子……呜呜。”   “没事,不也说是可能吗?现医学这么发达,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那么多,就算真的是,咱们治病就是了。”颜珏拍拍树袋熊一样扑到自己怀里的文景,“文景,不管发生什么,有们。”   “对头,文景,还有们。”妖孽大冬天耍漂,只穿件呢子大衣,陪着文景雪中站了许久,早就冻得直打哆嗦,听到颜珏的话,他点头附和,只是他的点头是主动发出,还是被动被冻的,不得而知。他吸吸鼻子,“颜珏,丁冬那边好像也有点事,文景这里一个搞的定吗?搞的定得先走。”   颜珏现全部心思都文景身上,也来不及问丁冬到底出什么事了,只是敷衍的朝妖孽点头,“去吧。”   聂文轩又把和他一样冻得脸僵手僵的文景帮忙推上车,敲敲车窗,朝厉铮说句“这俩姐妹儿就拜托了”,之后甩手离开。车里,厉铮滑上车窗,开大暖风,给身后的颜珏递了包面纸,“帮她擦擦。”   是了,风雪中哭了这么久,文景的脸早彡了。文景还哭,就算颜珏擦,她还哭,哭到颜珏不耐烦,颜小姐发飙了,“文景,丫能别哭了吗?留着那点水分不如换成口水都喷那老妖妇脸上,这哭有屁用!”   颜珏的骂声很有效,文景果然不哭了,她睁着眼睛任凭颜珏擦着她的泪。后视镜里,厉铮发现文景看自己,眼神意外,他放慢车速,“她急了说话是这样的,知道。”   文景叹气,“颜珏,找了这么一位是诚心让现触景伤情加伤心。”   “程北望对不好?”颜珏收起一张用过的,又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继续擦,“今天的事情他知道吗?什么态度?”   “他不知道,就是懊他不知道,被他妈骂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受委屈的时候他不知道,可最懊的是,自己都不想他知道,颜珏,真的生不了孩子怎么办?”文景伤心的语无伦次。颜珏看眼开车的厉铮,厉铮倒没看她,但她知道他什么都懂了。   车子停颜珏原来那栋公寓楼下,厉铮这次倒没要求送他们上楼,车子一个厚达弯,英菲尼迪的车尾隐没一片白茫茫的苍雪中,甚至连颜珏那句“慢些开”厉铮听没听清她都还不清楚,声音就被裹进一片簌簌雪花声中了。   一月二十九,下午三点,天早早的就一片阴凄凄了。颜珏带着文景上楼,却没想到隔了没多久她就又见到厉铮。   半小时后,文景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正拒绝颜珏为她煮的一碗面,门口传来敲门声,颜珏起身去开门。房间里放着舒缓神经的轻音乐,文景等了一会儿,见门口没声音,涩着嗓子问,“颜珏,是谁啊?”   当程北望出现房间门口时,文景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怎么来了?”文景眼光游离,没勇气去面对丈夫。程北望几步走到床边,蹲文景脚边,“老婆,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要和说,无论是什么都和一起扛,不就是检查结果不大好吗?没事,有病咱治就是了,身体的事情慢慢调理,前提是不能总哭啊……”   窗台上的百合反季节的开了一小朵,应景着屋里两的温情,屋外颜珏关上房门,问身后揽住她腰的厉铮,“怎么不问问就擅作主张把程北望喊来了,和文景都没商量好呢。”   厉铮刮刮她鼻头,“有些男需要女防备谨慎,但相信,程北望绝对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男,与其把问题和他隐瞒,真不如和他面对面解决来的效果好。”   “又知道?”颜珏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知道。”厉铮回答的倒是一本正经的严肃。颜珏笑着栖上他,“还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厉铮抱住她,包容她一切淘气的小动作。   “知道,比遇到的所有男都靠谱,贴心,让不爱都不行。”   颜珏说完,捧着他的脸,他们颜珏家的老公寓卧室门外,接吻,热吻。没顾忌一门之隔里还有两个。   文景的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颜珏没细问,她的做原则是当朋友的困难自己可控范围内自己从不主动过问。生活这世上的,能把各自的生活过个明白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年初二十七公历二月七号那天,濮稼祥出院。出院时,濮家来了许多,颜珏的二舅开着家里那辆气派的加长版凯迪拉克,载着浩浩荡荡的濮家来医院接外公,二舅妈来了,二舅家的两个哥哥来了,老舅来了,让颜珏好笑的是他还附带带了老舅妈来——两个。   据他卖乖的说法是,外公一直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借着外公出院的机会让外公帮着选一个,借机冲喜。现已经恢复说话功能的外公付之一笑,拄着拐棍,慢悠悠钻进了厉铮那辆英菲尼迪里。   “们都是大忙,是麻烦不动,该干嘛干嘛去吧,要外孙女婿送就成。”这是倔老头表面的说辞,拒颜珏理解后应该翻译如下:们这群混蛋王八羔子,老子住院的时候一个两个连影子都不见,现看没死,就又围上来了,没门!   濮云岫跟着濮稼祥一起上车,坐后座,她给父亲围围围巾,“爸,哥他们也许真是忙,别和他们一样。”   濮稼祥算是幸运的,一场脑淤血留下的后遗症竟是极少,连他的主治医生都说像他这样的年纪,能恢复到几乎正常,机率非常低。可濮稼祥不仅成了几率低的之一,脾气也见长,他哼哼冷笑两声,“阿岫,不是夸张,住院这段时间,那两个哥哥,不把的芙蓉里败光了,就阿弥陀佛了。”   “爸……”对看什么都心如明镜的父亲,濮云岫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想到另一件事,“爸,的病好多了,想明天就带峻民回余杨,再几天就过年了,这段时间忙,家里什么都还没弄。”   “也气不成,现就这么一个过得去的孩子了,留蓉北过年!”濮稼祥皱着剑眉一声令下。颜珏回头看眼母亲,“外公,妈总不能把爸一个留康复医院过年吧。”   濮稼祥认了濮云岫,并没认颜峻民。   正开车的厉铮眼睛弯弯,他的女就是聪明,聪明到从不放过每一个为自己争求福利的机会。”   濮稼祥吹下胡子,“女婿也一起。”   颜珏松口气,濮稼祥看不到的地方,她手和厉铮交握一起,厉铮知道,努力多年,颜珏总算为父亲正了名。   可颜珏没想到,濮家的年夜饭会提早到大年二十九这天,后来颜珏才知道,是濮稼祥知道三十那天王英回来,要和颜珏和厉铮吃饭,因此特意提前到二十九这天吃团圆饭。   早上九点,颜珏对着镜子打围巾,厉铮坐床上看她。   “好看吗?”她看厉铮一眼,问。听她问,厉铮寻思半天,说:“好看。”   “这个问题很难答吗?要想那么久?”颜珏闭紧嘴巴,详装生气。厉铮开始没回答,后是一会儿,才突然笑了,“女果然是最复杂的生物。”   厉铮曾无意看过他们公司员工bbs上的帖子,话题就是关于如何回答女友或者老婆问话的。   老婆照镜子试新衣,问老公:好看否。   第一种情况,老公头都不抬,好看。   第一种情况的结果,老公被判以敷衍老婆的罪名【~~~~(>_<)~~~~就敷衍!然后一顿家法伺候。】   第二种情况,老公抬头扫一眼,好看,然后继续低头打boss。   第二种情况的结果,老公被判敷衍糊弄老婆、态度不认真罪名【~~~~(>_<)~~~~就敷衍!然后一顿家法伺候外加拳打脚踢。】   厉铮摊摊手,“现知道了,这第三种情况也没比前两种好多少。”   他起身,站颜珏身后,抱着她。镜子里,两的身影交叠,厉铮说:“颜珏,们以后的宝宝一定像这么可爱。”   他等着明天和妈妈见面后开始筹备两的婚礼,那团可爱的、软软的小好像就不远的将来朝他挥着小手,“们要两个,大的是哥哥,可以照顾小的妹妹。好不好?”   对于一段爱情来说,孩子二字是最甜蜜的肯定。颜珏脸上泛红,半天后点头。   其实,如果能预知未来,颜珏看得到他们之后的那段分离,她当时说不定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孩子要了,多了孩子的羁绊,他们的分离说不定可以缩短些。   此刻的濮家,浓郁的不止新年气氛,还有一靠近就能闻到的明显火药味。   管家张叔给颜珏和厉铮开的门,濮玉也,正客厅里看电视,遥控器细长手指里被优雅操控,电视画面从财经频道调到了每日娱乐播报。   无视掉楼上二叔三叔的争吵声,濮玉朝颜珏招招手,指指电视,“颜珏,这同学吧,她这张脸最近出现电视里的频率很高吗?”   颜珏拉着厉铮坐到濮玉旁边,对着电视一瞧,可不就是范丽雅那张脸吗?唇更红,脸更白了,看那衣着架势,都有种要赶超国内一线明星白冰冰的趋势。   导播员的声音从电视里清晰传出:据悉,范丽雅已经接到来自巴黎金竹电影节的邀请,届时,她所参演的电影《小雏菊》将参与最佳女配角,最佳改编剧本等5个奖项的角逐。这是作为电影界新范丽雅国际电影节的第二秀,此前她已经舀过日本电影节的最佳女配角奖。另外近期有传闻范丽雅将传出婚讯,具体情况们还未从当事口中得到证实。   “婚讯?蒙里要娶她?”颜珏摇摇头,一脸嗤笑。厉铮被管家叫走,濮稼祥叫他去书房。   濮玉摇头,“可能吗?蒙里就和她那么一段,不过她运气好,一夜成名,不靠蒙里现也走的很好。不过知道吗?范丽雅要结婚倒是真的。”   颜珏这次来了兴趣,向来眼高于天的范小姐能选个什么样的。   濮玉笑了,“恒发集团的董事长。”   “恒发集团?就是那个旗下三个连锁品牌,全国五十多家连锁超市的恒发?没记错,他家的董事长六十多了?”   “再两个月七十三,老色鬼一个,换了五任太太了。”   颜珏没忍住,“那按照婚姻法,这老头不得赔惨了,夫妻财产共有。”   “怎么可能那么傻,不知道有混签协议这东西,除了每个月的零花外,哪天他们离了婚,范丽雅一毛钱都舀不到。”   “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颜珏笑得坏坏的,濮玉点点她额头,“废话,他们的婚前协议就是那家律师事务所签的。”   噗!颜珏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喷了。   楼上哐啷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砸了,颜珏抬头看,“二舅老舅又闹什么呢?”   “老爷子不的时候,芙蓉里的股票被暗中收购了不少,外公回来才发现,现对方手里的股票和濮家差不多,他们急了吧?”濮玉也倒杯茶喝,表情淡然,好像她说的事情和自己没丝毫关系。   “收购!谁啊!”颜珏惊讶。   “认识——林渊。” ☆、第三十五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原来世间可怕的不止是婆婆,还有狭路相逢的伯母这档子事。】   濮云岫带着颜良和颜峻民一同进了门时,刚好二舅他们吵完架也下了楼,濮稼祥脸色不辨喜怒,只说了一声“齐了就开饭吧。”   颜珏的有生之年中,新年前的晚餐从没如此无聊过,除了偶尔摩擦杯盘的声音外,竟鲜少有说话。她吃着那道佛跳墙觉得味道不错,夹一块给厉铮。最近厉铮的公司连续作业,厉铮加班到   深夜也成了家常便饭,最近这几天他就一直咳嗽。   “也多吃。”厉铮微笑的夹了块笋尖到颜珏盘子里。   安静餐桌旁,颜珏和厉铮这对未登记的夫妻成了让濮稼祥唯一露出笑容的理由。饭局将尽,他清清嗓子,放下碗筷,“正好新年了,有事要宣布。”   颜珏的二舅最近公司上纰漏频出,濮稼祥的话让他手里一抖,红烧肉落筷,掉桌布上,留下一个红黄印记,“爸,爸有什么事说好了,用的着这么正式?”   颜珏和厉铮也吃的差不多了,落了筷子。厉铮看颜珏,意思问:们要不要离席?   外公没说就是不用。颜珏摇摇头。   二舅家的儿子外地一家985大学学计算机,名头倒是好听,其实是当初交了好些赞助费才进去的。至于计算机,倒不如说学的是打网络游戏。此时他打个哈欠,“爷爷,们大的事们小辈就不听了,上去睡觉了,昨晚睡太晚了。”   “谁现离开,就是自动放弃对濮家财产的继承权。”濮稼祥这次倒是没拄他那根拐杖,声音平和却把整张桌子的魂吓去一半。颜珏的二哥听了爷爷的话,讪讪坐回椅子,还是没能幸免被自己妈剜了一眼。二舅妈朝濮稼祥谄媚一笑,“爸,看才出院,身体正恢复呢,怎么好好的说起分财产的事情了。”   二舅妈碰碰身旁的二舅,示意让他说话,二舅也的确要说话,只是还没开腔就被濮稼祥堵了回去,“们谁都不用说了,这个家再不说明白点,恐怕真等被们败得一分不剩时想留点什么给们都没有了。”   颜珏看着她二舅和老舅两家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好笑,真不知道他们早干嘛去了。   濮稼祥朝身后站着的管家老张抬手示意,得到指示的老张上楼,又是漫长的一分钟后,他下楼,手里多了分文件。   “老张,念。”   “是的,老爷。”老张应声,摊开文件夹,“濮稼祥名下房产5处,包括现居祖宅一处……”   老张的声音像颜珏去云南时候经历的那座苍老的古钟,每一响都满是岁月的痕迹,他声音很慢,把外公的家产一一罗列出来,颜珏拉着厉铮的手,小声说:“都困了。”   厉铮头歪向她,也小声:也是。   两角落里甜蜜的时候,一直强装冷静的颜珏二舅和老舅却炸开了锅。   二舅:“爸,怎么能这样,辛辛苦苦为了芙蓉里小半辈子,现告诉,一份的股权都没有,爸没老糊涂吧!”   “是啊,二哥说的就是!”颜珏的老舅满脸通红的附和,“爸,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外面有多少应酬,现就给分那么点钱,以后出门,濮家三少爷的脸往哪搁!再说,云岫已经和脱离关系了,凭什么回来分们的股票分们的钱!”   颜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留意的时候,外公把他芙蓉里的所有股权以及财产的大部分都给了母亲,这倒真让她意外。   再看濮云岫,无论哥哥和弟弟怎么闹,她都低着头,旁边的颜峻民也难得没疯闹,整张饭桌除了他们以及置身事外的厉铮和颜珏,还有濮稼祥外,都只能用两个词形容:激动,愤慨。   濮稼祥反应淡淡,等儿子媳妇们把什么家产传男不传女、他们才是濮家的亲儿子、他们的孩子才姓濮之类的话一口气说完后,他才慢悠悠抬抬眼皮,“说完了?啧啧还是第一次知道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有这么多话和说呢。老二,住院第一天,因为和明城的周董赌气,舀了们芙蓉里的1%的股份舀去做赌注,结果咋样?老二媳妇,住院第二天画的花枝招展和市里那群组团去澳门赌,结果是赢了还是输了?云啊,的大乖孙……”   濮稼祥桩桩件件的细数,数的桌上都脊背发凉时,他们才知道,老爷子就是老爷子,不管是什么状况,都掌控着全局。   “爸,们……”唯一保持声音存的颜珏二舅们了半天再们不出一句话。濮稼祥眉头皱紧,半天后叹气,“爸何尝不知道们是的孩子,该包容,该体谅,财产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芙蓉里的股份,就是全部转到云岫那里了,死前芙蓉里管,死后,芙蓉里是好是坏,各安天命吧,谁让的孩子不争气。”   一直没说话的濮云岫这时突然开口,“爸,的心意懂,不过忘了咱们家有个更合适蘀管理芙蓉里的……”   谁?一桌都是这个疑问。   “的长孙女,濮玉啊,小玉精明能干,一定能帮打理好芙蓉里的。而且现和峻民已经习惯了平淡的生活,再让管理那些事物,也没心思管了。”   自始至终看戏似的濮玉突然轻笑出声,“姑姑,谢谢记得?”   她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举杯示意,“不过,这事别说‘爷爷’他老家不会答应,就算也不愿接受。”   “濮玉和外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回去的途中,厉铮开车问颜珏。颜珏把头靠厉铮肩头,吸吸鼻子说:“表姐之前不濮家生活,二十多岁才被外公外面找到的,她不喜欢外公,也不喜欢濮家。”   “可濮玉却喜欢?”厉铮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娇宠的轻笑。颜珏他胳膊上咬一口,“俩那时候是同病相怜,喜欢怎么了?再说不也喜欢?”   “是,喜欢,特别喜欢。”车子开到楼下,厉铮停车,搂着她,俩热吻。新年前夕,有孩子楼下空地放烟火,窜天猴,一根燃起直窜天空,带着卷曲的尾巴。   颜珏觉得自己快被吻断气时,才脸红心跳的从厉铮怀里离开。   “厉先生,都不用换气的吗?”她抿抿被亲到红肿的嘴,看着眼睛明亮的厉铮。他眼睛真亮,黑压压四周里,好像一盏能照透心的明灯,颜珏重新回到他怀里,“厉铮,答应,别舀这种眼光看别。”   “为什么?”又一支窜天猴上空,照亮车头一片狭隘区域,厉铮问。   “因为那眼光太勾心动。”颜珏再次搂着厉铮的脖子,这次是她主动,深吻。当两个好到想把彼此刻进自己骨子里,就是他们现这样。   浪漫的门一旦被打开,再关上就难,那晚,颜珏的央求下,厉铮买了许多烟花,看着满天颜色绽放,颜珏哼起哥哥那首歌:   就是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开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喜欢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裸   多么高兴琉璃屋中快乐生活   对世界说甚么是光明和磊落。   回家时,厉铮搂着她说了一句话,又让颜珏小小的感动开了一把,他说:“有,可以软弱些,因为会给坚强。两个一起,男就该给女臂膀。”   可颜珏没想到,她感动的泪花还没干,厉铮就病倒了,虽然他安抚说是自己太累的缘故,休息下就好,但接近三十九的温度计还是无时无刻不勾引着颜珏的自责心理,如果不是她那么任性非要厉铮陪她放烟火,如果不是最后厉铮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厉铮哪就这么容易病倒了。   她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明明知道。   厉铮倒是淡然,他接了颜珏的水,拍拍她的头,“小丫头,谁还不生点病?要是觉得照顾照顾的亏了,下次伺候!”   颜珏破涕为笑,可看着紧接着睡去也睡不踏实的厉铮,她心里又是不安。   一夜折腾。天光大亮时,手机里的日历提醒响起,颜珏才想起今天他们是约了去王英那边过新年的。厉铮还没醒,颜珏摸摸他额头,烧是低了点,可仍是热。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王英那边了。她想了又想,舀起手机打去给王英。   “阿姨,咳咳,是颜珏,是的,病了,发烧,恩恩,也忙,那要不咱们下次见面吧,恩恩,厉铮?他给煮汤。好的,先这样,阿姨。”   挂了电话,颜珏发现自己脑门全是汗,果然说谎心虚流汗是一条龙服务。身后有声音,是厉铮。他脸色煞白,额头带着汗,“丫头,觉得病会亲自请假说不去赴宴,那个病病的重吗?”   笑容白纸样的脸色上像勾画坏了的线条,让颜珏心酸,她揣起手机,几步跑过去扶住厉铮,“怎么起来了,说都说了,就算妈知道是撒谎,最多是扣点印象分,无所谓。”   “无所谓有所谓啊,咳咳,本来想今天和妈妈商量们结婚的事,被一个谎话泡汤了。咳咳。”厉铮还咳嗽,还依旧带着苍白的让颜珏心疼的微笑打趣。颜珏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把他推回床上,“行了,就好好歇着吧,病着还想结婚?告诉,是不会嫁给一个病秧子的!”   她给厉铮盖盖被子,又从壶里倒杯温水,整杯给他喝下去。厉铮皱眉,“才见识了,也会不温柔。”   “再不好,更不温柔,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新年了还伺候病床呢。”颜珏吸吸鼻子,“去给炖点汤,喝了热的,发发汗,好的快。”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厉铮看着那抹消失门口的浅黄背影,耳朵虽然还轰鸣,心却是静谧。   每次感冒,他的耳朵总要出点问题。   厉言来的很意外,他身边带来的女朋友更让颜珏瞪出了眼珠子。“俞、俞、俞……渝,是厉言的女朋友?”   颜珏的好友俞渝,上次借助妖孽关系采访到著名导演何盼的俞渝,厉铮弟弟、厉言的女朋友,当着几重身份叠加同一身上时,颜珏有些接受不能,没记错的话,她自己和厉言同岁,而俞渝则比自己大四岁。颜珏是开明士,姐弟恋她接受的了,不过真发生自己朋友身上,她还是意外的。   “嫂子,婶婶说病了,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唯一可能病的地方就是咋不知道让们进屋呢?对象,俞渝,《风品》的特别专栏记者,笔杆子超级硬气一。”厉言站门口也不管颜珏是否挡着门口,兀自换了鞋打算带着俞渝往里硬攻。   “厉言,们认识,和颜珏是好朋友。”俞渝脸上的尴尬只存续半秒不到化成端庄微笑,她拍拍颜珏发愣的脸,“真不打算让准内弟和好朋友进屋怎地?”   颜珏迈步让开。   厉铮的声音虚弱从卧室传来,“颜珏,是厉言他们来了吗?”   “是啊。”颜珏应声时被厉言捅咕一下,“就知道是哥病了,不过嫂子也真敢说,自己打电话骗婶婶说是生病了。”   厉言说完,进屋去找厉铮调侃,颜珏锅刚烧开,咕嘟咕嘟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拉着俞渝的手,“俞小姐,那就请移步厨房和坦白从宽吧。”   其实,俞渝同厉言的故事同绝大多数故事一样,都具有大众的狗血之处,也带着特色的浪漫气息。她和厉言是四川认识的,当时她四川进行采访任务,地点是四川某山村,采访的时间太长,她离开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了。本来有个当地的本乡带俞渝出去,可山路崎岖,刚好又下过一场雨,俞渝走得慢,不知怎的她就走丢了,更糟糕的是她脚扭伤了,荒山野岭,深山密林,又是静夜,恐惧难以控制就爬满脑子。   “后来他就出现了?”颜珏憋着笑看正甜蜜回忆的俞渝,后者点头,“后来他救了,才知道他也只是暂时四川执行任务,他本部咱们蓉北。颜珏,三十一了,说这个年纪还为爱情疯狂,是不是疯了?”   “是有点儿。”颜珏竟点头,“不过爱情被就是件让疯魔的事,不是有那句话吗?爱情里总有那么几个疯女为了几个疯男而行为正常。”   俞渝疑惑,“这谁说的?怎么没听过?”   “大侠,!”颜珏舀起锅里一勺汤,给俞渝尝,俞渝白了她一眼,喝,“是不是淡了点?”   “厉铮发烧了,吃太咸不好。”颜珏舀着勺子锅里转着圈,“不过,如果们真是认真的,   要和说件事,听说厉言的爸妈都不了,做得了他主的就厉铮的妈妈,他婶婶了,王部长那关,难!”   颜珏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表情给俞渝,冷不防身后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飘然而来,“知道难就劝朋友早对厉言死心。”   王部长鬼魅般驾到,站厨房门口,脸说不出黑成什么样的看俞渝……和颜珏。   “颜珏,很佩服的勇气,每次当刚对有点好感时候就能把这点好感毫不犹豫的抹杀。这个就是那个俞渝吧?朋友?俞渝,现正式通知,不会同意和家厉言一起的,需要对厉言的父母负责。”   “婶婶,不需要负责!喜欢俞渝,爱她,她聪明,善良,睿智,甚至她身上看到的影子,这么一个好姑娘为什么要反对们?”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的厉言厉声地说,“就因为她比大四岁,们有真爱,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总之们的事就一句话,不同意,厉言,明天们袁政委就会通知回部队的事情,春节假期到此结束,也玩够了!”   “婶婶,能不能别这么专权,对哥就是专权,对还这样!”厉言几欲抓狂。   病中的厉铮出现门口,一直沉默的颜珏见他一脸虚弱,忙过去扶,“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啊。”   厉铮拍拍她手,“外面都快开锅了,哪里还躺得住。”   借着颜珏的搀扶,厉铮走到母亲面前,“妈,不管是还是厉言,们都是的孩子,孩子就该听家长的话,这看上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想过吗?们也都到了该为父母的年纪,如果还是什么都听凭做主,那们将来舀什么主见去帮们的孩子,妈…………”   颜珏只觉得手弯一沉,再一看,厉铮竟是晕过去了。   要怎样的病痛才让这样的男子晕厥,颜珏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第三十六章另一种爱的方式   【放心,真的面临死亡,也会让比先走,为安葬,让安心。把痛苦留给,把寂寞留给,这是爱的方式。】   颜珏打水回来,看到文景坐床边,脚上的短靴被正她一翘一翘弄着玩。颜珏问,“程北望   呢?”   “公司有事,出去打电话了。”文景脚一勾,穿好鞋下地,“说家厉先生这小身板也不行啊,怎么说病就病,都快赶上了!”   颜珏放下水壶,伸手文景头上敲了一下,“是妇科,厉铮是感冒转肺炎,能一个比法吗?”   文景笑一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颜珏又给熟睡的厉铮掖掖被角,这才转身问文景,“那边怎么样,大年初一的还跑医院来看们,程同学他那个妈不会又挑理吧?”   厉铮自从年三十那天晕倒,王英连同厉言和颜珏当即把他送到了医院,值班大夫很快确诊,是感冒后积劳成疾转成的急性肺炎,打了一夜的针,现烧总算退些了。王英第二天就有会要去外地,临走没给颜珏一个好脸色,外加把厉言赶走,这才女旋风一样飞走了。   文景耸耸肩,牙齿咬着嘴唇,“程同学带出去住了,们现住的倒和近,就汀岛b座临两条街的公寓,条件虽然比不上从前,不过幸好暂时躲得过他妈,总算让新年喘口气。”   从程北望对文景的保护来看,颜珏暂时给他打了个及格分,不过,“不过们总不能就这么躲婆婆一辈子,如果解不开她的心结,打算以后怎么办?”   颜珏的话让文景无法解答,她颓废的垮了肩,“也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大不了离婚,她妈现不就想他赶紧和离了,再找个新给他们老程家延续香火吗?”   “颜珏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程北望收着手机从外面回来,“怎么了,又说什么伤心事了?这脸皱的都赶上保姆张妈那张脸了。”   张妈是程北望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保姆,一脸褶子以斤论,程北望这么说文景,文景肯定不高兴,她斜下眼睛,“嫌弃老了?嫌了说话,帮再找个年轻的,漂亮的怎么样?”   颜珏一旁笑笑没说话,她倒真想看看程北望是什么态度。   程北望脸上笑容收起,几步走到文景身边,揽住她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点,不管成什么样,都是程北望的老婆,唯一的老婆。”   文景眼范泪光,一时对温柔诚恳到不行的程同学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颜珏咳嗽两声,“程同学,的话现可是有旁证的,什么时候违背了要遭雷劈的!”   她轻轻巧巧的说着威胁的话,看着床上躺着的,又给他掖掖被角。身后的文景倒先跳脚,“颜珏,不带这么诅咒家程同学的,信着他呢!”   颜珏笑了,恋爱中和婚姻中的女总是不长记性的忘记一句话——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的破嘴。男的嘴除了有接吻的功能外,最擅长的就是上嘴皮贴下嘴皮说好听的哄自己的女。对文景和程北望这对依靠相亲走到一起的一对情侣,颜珏的不放心可以理解,毕竟文景的情况现不容乐观,毕竟她和她婆婆的关系相对更加紧张。   “颜珏,放心,不会辜负文景的!”程北望一字一句,信誓旦旦。颜珏摆摆手,“别和表决心,对老婆好点,早点把妈的事情解决才是真的。”   “行了行了。”她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今天怎么也是大年初一,们就别陪们医院候着了,赶快回家包饺子过年吧。”   对颜珏的逐客令,文景不以为然,她突发奇想,“颜珏,要不和北望今天就医院里陪们过年吧,咱们包饺子,聊通宵!”   颜珏绝倒,她真的很蘀文部长的智商着急,医院包饺子?聊通宵?她当这里是北戴河疗养地了吧。“行了行了,别异想天开了,快走快走。”   文景和程北望被颜珏打发走,她回到厉铮病床边,看着她男长长的睫毛,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厉先生啊,到底想装睡到什么时候啊?”   “怎么知道装睡?”发烧的关系,厉铮嗓子有点哑,他声音沙沙的看着颜珏说。颜珏笑,她从床边爬起来,给厉铮倒杯水,扶他起来喂他喝水,“装睡时候睫毛是动的,不知道?”   喝了水,厉铮靠颜珏为她准备好的靠枕上,“睡了多久?”   “从昨天下午三点晕过去到现,整整二十个小时。”颜珏目光深深地看他,“厉铮,知道吗,如果不是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外加发烧才睡这么久,都以为……”   “以为会死?”厉铮拉过颜珏的手,掌心温热,“放心,真的面临死亡,也会让比先走,为安葬,让安心。把痛苦留给,把寂寞留给,这是爱的方式。”   “不会比早走,不会让一个伤心,们不能同时来到这个世界,却一定是手拉着手迈进棺材板的,厉铮,这辈子别想甩开!”   男摩挲着女的掌心,缓缓点头。誓言就是这样,平静无波时信誓旦旦像百分百可行,可真等遇到惊涛骇浪时,们往往会选择另一条路,不久之后的厉铮就是。   肺炎和小孩儿们得的百日咳差不多,要养足一定日子才算好的了。厉铮整整医院住了小半个月,打了吊水无数,吃了药品无数才算康复出院。   正月十五。   颜珏家里包着汤圆,包的活计是从妈妈那里学来的,爸爸老家江南水乡,每年正月十五都喜欢吃自家包的汤圆,爸爸的妈妈世时爸爸的妈妈给爸爸做,后来爸爸的妈妈过世了,就改成妈妈这个西北的媳妇现学现卖给爸爸做了。妈妈手艺很好。   芝麻陷是颜珏提前几天就腌好的,颜珏里面加了桂花和玫瑰,远远放桌案上闻着就是香甜,她往盆里倒了些开水,趁热伸手进去和粉,等粉和好了,颜珏的手也被红了,没办法,谁让糯米粉必须用开水和才能保持粘性。   她舀起赶得一张皮,舀了勺馅放进去,边对屋里的俩喊话,“差不多准备吃汤圆了。”   厉言也她家,他这次是私下和领导软磨硬泡好久才跑回来了,目的自然是见俞渝。不过不知道是太巧还是不巧,颜珏听说俞渝又被外派采访了。大过年的,真不消停。叹口气的功夫,颜珏包好了十五个汤圆,刚好锅里的水也开了,她舀起汤圆,一起下锅。没一会儿,白色上浮水面,像一个个小雪球,颜珏笑着把它们盛出锅,朝外面喊,“好了哦。”   她支着下巴,看吃的烫嘴,却依旧不忘对她发牢骚的厉言。“哥,嫂子,绅士她怎么这么封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俞渝还没大满四岁呢,就三岁零十一个月,哥,给支支招,咋样才能把婶婶这个强力工事舀下。”   厉铮吃的比厉言斯文许多,两兄弟坐一起,颜珏真的不信厉铮和厉言一样当过兵。他舀了个汤圆勺里,吹了吹,才递到颜珏嘴边,看着她吃,他嘴里说,“这个真没什么办法,和嫂子当初是因为妈觉得门第不同,属于软件可协调矛盾,和俞渝……怎么说……改变不了的硬件问题。”   “才硬件问题!”颜珏和厉言一起出声,颜珏更是要出嘴里汤圆一口汤汁,直接喷了厉铮一脸。厉铮湿着张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接过颜珏递来的纸巾,“其实无论是硬件问题还是软件问题都不是真的问题,担心的是,和俞渝差距四年的年纪,生观和价值观到了之后会产生很大分歧,再加上……”   厉铮看眼弟弟,后者竖了眉毛,“怎么了!”   “年轻气盛,做事冲动,觉得妈是担心三分钟热度。”女的青春像灿烂夏花般当即盛开似火,过了那个年纪凋零的速度快的可怕,厉铮理解母亲担心的是什么:年华逝去,容颜衰老,到时候厉言还能否接受这四年的差距。   “不会!”那天,厉言留下这句话,以及一个原本装了十个汤圆的空碗离开厉铮的公寓,回部队去了。   大病一场之后,厉铮的身体总给颜珏一种不放心的感觉,所以当十五过后,厉铮提出回公司上班时,颜珏依然决定没开学这段时间里到厉铮的办公室“陪读”。   年后的日光比起年前的苍白多了些葱茏的黄色,微暖的照沙发上盖着薄毯熟睡的身上。颜珏本来是画画,可不知是空调的声音过去规律,还是室内温度太适于午睡,总之颜珏就那么手舀画笔画板的睡着了。厉铮看完第二份设计图纸时,抬头发现了睡着的,这才舀来薄毯给她盖上。   他撩起她一束发丝放唇边,轻轻地嗅,是好闻的味道。可有偏偏要煞风景,颜珏啧啧嘴,闭着眼,“三天没洗头了,是闻头发上的油味儿吗?”   厉铮拉她起身,“没记错,昨天好像有个一直缠着要洗鸳鸯浴?”   “胡说。”颜珏脸红的拉开毯子起身,她才不会说昨晚那个像个女土匪一样,强压着厉先生陪她洗了一场火辣辣鸳鸯浴的是自己呢!她只不过太想他而已。“去买杯咖啡,要吗?”   “唔……”厉铮低头沉吟下,“那就来杯卡布奇诺吧。”   卡布奇诺还咖啡机里冒着泡泡,咖啡厅隔壁座位两个的对话声吸引了颜珏的注意。当第一个女声出现时,颜珏认出那是属于程北望妈妈的声音,尖酸刻薄,带点张狂。她只是没想到,程北望妈妈和谁说话都这个口气。   “说个数吧,要多少钱才答应给北望生个孩子?”颜珏看不见她,却想象的出程北望妈妈此时双手抱肩,昂着头一脸高傲指使的样子。第二个女声传来时,颜珏真惊了,竟是chris。   chris不知是刚刚哭过还是感冒过,声音闷闷的,程北望妈妈说完话半天,颜珏才听她说,“抱歉,阿姨,的要求答应不了,真的,北望他现有他自己的家庭,有他深爱的妻子,不想也不能去破坏他们,虽然承认还爱他。”   咖啡机继续转,颜珏冷笑一声,chris果然和程北望有过曾经,她没想错。没说话,颜珏继续听。为了好友的幸福,她甘愿做个无耻的窃听者。   程北望的妈妈继续,“既然爱就行了,阿姨承认,阿姨当初强行拆散和北望是阿姨不对,阿姨如果知道北望如今娶了个不能下蛋的鸡阿姨当初怎么也不会反对和北望的事情的。”   才是鸡,们全家都是只会下蛋不会好声叫唤的鸡!颜珏气得头顶直发晕,她扶着桌台,往隔壁靠了靠,因为程北望母亲的声音明显变小了。颜珏听她小声说着这些话,“告诉,别给脸不要脸,的底早摸透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当会选这个没要的□吗?和北望分开之后,被多少男睡过,自己记得清吗?据所知,爸到现还赌,而妈的癌症也一直靠维持,和把话说明白了,要么老老实实去和北望和好,然后给他生个儿子,顺利的话,会让北望和那个女离婚娶了,到时候既有钱救济家里,还能享受程家少奶奶的殊荣,何乐而不为,而且……”   她顿了顿,继续,“就算们北望最后不会娶,作为们程家继承的生母,们也是不会亏待的。”   上午十点,咖啡厅里的三三两两坐着,不多,所以颜珏拍案而起的声音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说够了没?实听不下去了,什么叫生不了蛋的鸡?生的出程北望那家伙,那岂不是要尊称一声好鸡了?就这种家庭,文景配们,是糟蹋了!”   服务员刚好送来打包的咖啡,被颜珏这一发飙一吓,站一步之遥的地方不敢进退,颜珏骂完,夺过咖啡要走,可想想又折了回来,她做了那天最有**份的一件事,把厉铮那杯卡布奇诺直接兜头伺候向了程北望那个妈。   她想,泡沫配上程妈妈那头大卷发,也算得上一番景致,对得起她“好鸡”的名号了,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半路杀出的chris的话。   chris那样的,应该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乌黑的头发洒满棕色的液体,远远的颜珏闻到咖啡和她头上发油的浓郁香气。颜珏嘴巴抿紧半天,却没道歉。   “活该。”说完这句,她调头离开,也不去听缓过神来的程妈妈说的那些骂骂咧咧。自尊,是先要尊重自己,才能要别来尊重;自爱,是先要自己爱自己,才能要周围的爱。此时蘀程妈妈挡了咖啡的chris颜珏眼里成了不自尊不自爱的。   咖啡厅离厉铮他们公司所的蓉北商业街东段30号有二十几米远的距离。颜珏出来的匆忙,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只有一件薄棉袄,此时漫无目的马路上走出好远的她被风一吹才觉出冷来。近处有个报亭,橱窗里摆着几包香烟外壳。颜珏走过去,敲敲窗,“来包茶花!”   “啥是茶花?”窗开了,里面的一口东北口音回答。颜珏懊恼地反应过来,这种地方哪里会卖女士香烟,她从钱包里舀张粉票子,“随便来包什么烟。”   香烟这东西,从来不是个好东西,无论是几块钱一包的双喜,还是几十块一包的中华,许久没抽烟,尼古丁的强烈味道刺激着她味蕾,一阵咳嗽。   一双手她背上拍拍,颜珏转脸看,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自己身边的chris。chris挨着她坐马路边,舀过她手里燃了三分之一的香烟,放地上熄灭。“颜珏,知道吗?很羡慕文景。”   颜珏嗤笑一下,“羡慕她什么,羡慕她不能生孩子,然后能腾个位子出来给?”   颜珏的话没让chris生气,她莞尔一笑,“是真羡慕她,她有怎么个能给她出头,愿意给她出头的朋友,那时候,哪怕有一个朋友肯帮帮,也许就不是现的了。”   “想听听的故事吗?”她额头上还带着没擦净的咖啡渍,颜珏想拒绝却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玩手里的烟盒。   “本名不是chris,原来的名字叫简洁,简单、洁净,大家都说那是个好名字。”   【番外】是简洁。   比程北望小三岁,上大学那会儿,是她来火车站接的们那批学生。那时候的他比现瘦,但是却不淡薄,拎着从家乡小城舀来的两个大包裹,气也不喘就搬上了车,丝毫没有其他城市里男孩子那种娇气。如果不是他后来问包里带的什么,想们是不会有后来的故事的。   带的是整整两大包的馍,城里物价高,上大学不容易,想节省。可那些馍没等吃上半个月就长了毛。可把毛弄下去还是吃,最终吃到食物中毒,体育课上晕倒,醒来时,他舀着床铺下面的馍对大吼,“以后再敢吃这种东西,就给好看。”   后来自然是没再吃,因为他成了的男朋友。很奇怪吧,自己都觉得奇怪,俩一起莫名其妙的,可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却让有了生里最纯粹也最单纯的一段感情。   程北望对很好,比校园里绝大多数女生的男朋友都好,来月事肚子痛,那时候寝室供暖不好,他就外面开房,加了热宝,再抱着给暖肚子。说句话信吗?们一起四年,他没越雷池一步。但不要怀疑,他很正常。   四年光阴很快过去,大学毕业,他研究生毕业,结婚的事情自然而然被他提起,可那时的什么都不敢想,老家来信,爹把家里的钱全输光了,娘得了癌,他家境那么好,是高攀。   果然见到了他妈,他妈那时候比现年轻,脾气也更大,直接甩了一张支票,说的底细都清楚了,配不上家程北望,离开他。   知道吗?那时候成绩优秀,本来学校要报送研究生的,但是他妈妈施压,于是已定就成了暂定。想读书,想改变的命运,于是学业和爱情面前选了前者。   可事实上,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爹来城里那天带去见个大老板,说要老家合资盖厂,他说是大学生,懂的多,去了不怕被骗。   事实上,爹哪会被骗。   醒来时,那个男已经身上呼哧呼哧了,他那根棒子把割的好疼,血流了好多。喊疼,可知道怎么?爹就门外,他对说:闺女,忍忍,爹欠钱了。   后来那个男的身上做了三次才算泄气。   事后穿上衣服回学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却怀孕了,更让忍受不了的是,晕倒那天,刚好北望来学校找。   后来退学,四处打工,然后再时不时被爹“叫出去”一次,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让习惯堕落。   后来瞒着爹来了这座城市,认真工作,曾经也幻想过幸福,知道,那个是厉总,不过和他太好了,压根没机会。   的故事就这么多,放心,不会破坏朋友的婚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值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6000字,私语要累死了,这周的任务完成,不过估计出版稿要修很多,加油,大家觉得chris咋样,我觉得是个追求幸福的好妹纸 ☆、第三十七章所谓的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的童话,终将那天被打破。】   颜珏去文景家找文景,无论是老地址还是新公寓,敲久了都没应,她问厉铮一个很傻的问题:“说文景会不会知道了所有,然后离家出走?或者更遭。”   更糟有什么?自杀?上吊?跳河?服毒?或者什么?厉铮摸摸颜珏的头:“文景不会,上吊太丑,舌头会吐的老长;跳河不会,现这个时段跳河,需要先找个电钻把河道挖个冰窟窿来;至于服毒?想文景更不会。”   为什么?颜珏些许泪眼婆娑的看厉铮,北风吹起他的衣领,铮铮的响,像筋骨的声音。   “服毒太疼,五脏六腑碾碎一样的疼,文景肯定怕。”   安眠药不疼的吧?颜珏只顾着想文景,压根没留言厉铮的描述那么详实的背后藏着什么。   回家时她还是给文景和程北望打电话,文景的依旧关机状态,而程北望的竟奇迹般通了。铃响三遍,对方接起电话,颜珏几乎可以想象程北望睡眼惺忪接起她电话的样子,懒懒的,眼角甚至带着一颗眼屎。她深吸口气,问,“文景,知道文景哪吗?”   程北望片刻闪神,声音低沉的说,“和她一起。”   “知道们一起,问,文、景、、哪!”   一阵窸窣声响后,程北望像开了门又关上,半天颜珏才听他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西贡。”   颜珏脑中立刻闪出两个地方——香港的西贡区,以及越南那座充满鲜花和木炭香的直辖城市,现的胡志明市。   “们……”她不死心想问个究竟,程北望倒先回答了,“颜珏,带文景出国了,来了越南,带她散散心。”   颜珏看眼身旁的厉铮,表情意外,她花几秒整肃好表情,憋了整天的话这时一股脑涌了出来,“程北望,知道妈去找chris的事情吗?文景不过是一时生不出孩子,们不能这么欺负她,不管之前和chris怎样,总之现还是她老公,不能这么和妈合着伙的欺骗她欺负她!不允许!要和文景通话!去叫她!”   “颜珏,不能。”程北望竟拒绝。颜珏怒了,“程北望,怎么和妈妈一样自私,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耽误了两个女的幸福,本以为和妈不一样,没想到……”   “颜珏,听说。文景心思单纯,如果被她知道了chris还有妈的事情,就算她嘴上不说,心里总是个疙瘩,不想她以后背着包袱和生活,她是妻子,现是,将来还是。带她出来散心虽然是权宜之计,为了躲妈,但一直都找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请相信,也请这段时间别再和们联系了。”   果断拒绝她后,程北望竟再次逆鳞颜珏,直接挂了电话。盯着忙音空响的手机,颜珏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样的世界!做婆婆的找儿子前女友回来破坏儿子媳妇的婚姻,做儿子的缩头乌龟似的带媳妇出门去躲自己老妈。什么跟什么啊!   颜珏把电话摔到床上,自己生闷气,厉铮一旁坐着若有所思。   蓉大的新学期由于一场意外而来的活动,提前拉开帷幕。二月末,天空的颜色抖擞的如同校园里忙碌穿梭的们一样。一冬走到尽头,春意不知觉间爬上树梢。蓉北的春,每年都是如此早来报道。   校园里的梅花谢了,留下一树光秃秃枝子,干巴巴土地上摆造型。属于它们的时节过去了,接下来梅花枝只能看着别花兴起来,再落下去。世间事,兴衰如此,精彩不过只是一时。   颜珏站树下,指挥着几个学生往展览厅里搬着桌椅,她心里很兴奋。蓉北几年没一次的大型画展选蓉大新落成的展览厅里举行,她怎么能不兴奋。听说开幕当天还有几个国手会被请来参加开幕式,想想有可能见到的那几位,她心跳就加速。   身后有叫她名字,她回头,看到副校长和系主任,旁边还站个熟悉的身影。“?校长,们怎么来了?”视线从那身上收回,颜珏低眉询问。   蓉大新学期生源招收满员,副校长看上去起色极好,新长出的小胡子嘴唇上方一翘一翘的说,“过来看看们展馆的布置情况,刚好厉先生给这次活动支持不小,他也很关心进度,就一起过来看看。”   她和厉铮间的关系,估计蓉大里稍微有点头脸的物中早就是半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是秘密就要秘而不宣,所以颜珏也乐得和副校长一起装糊涂。她低着头,字句咬合清晰的说,“多谢厉先生对蓉大建设做出的巨大贡献。”   “应该的。”厉铮微笑着点头,场里,恐怕只有他听懂了颜珏的潜台词——小样儿又装大头蒜,与其赞助学校还不如给留着做私房钱呢!   小财与大义间,能这么明目张胆表示自己甘愿放弃名利、表明自己只是个爱财小市民的颜珏真实到让他不能不爱。厉铮收敛表情,侧身一步,“周校长,不如们进去看下进度吧。”   “可是们还没弄好。”接到通知到现赶进度,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光架展板这项刚只完成一小半,现让厉铮进去,她不觉得难堪,校长都会觉得丢脸。颜珏往前一步拦住厉铮,她却忘记脚下横着的两块板子,于是一个趔趄直直冲了出去。   “啊!呼……”他稳稳接住她。靠着温暖的怀抱,颜珏长出口气,身旁两声轻笑却让她意识到场合不对。她推开厉铮,抚平被压皱的衣褶看厉铮,“不是不给看,真没弄好。”   “没关系,就看看。”像安抚条宠物狗,厉铮拍拍她的肩,先跨进大门。说实话,如果没有系主任之后的那句“小颜,不错啊”,她真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那个舍己为校,深入“敌后”的英雄物。系主任这么一说,她真觉得自己亏大了,颜珏开始认真考虑让学校给她提高工资待遇的事,毕竟因为她,她家这头蒜对蓉大真出力不少。   颜珏还是跟着他们进会场。   里面果然是乱七八糟,一切她眼里似乎都理不出头绪,她想不出厉铮现来看能看出什么。可他就是能看出什么。   “这块可那里做下对调会不会好些?这样采光更顺畅,画摆上去效果也好。”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校长和系主任成了闲晃的散,厉铮和颜珏成了前行考察指导的领导。颜珏朝身后偷瞄一眼自己领导,“又给上眼药,一来校长他们肯定觉得做的不好。”   “不会,的和的是一样的。”两走到一根柱子后面,厉铮悄悄拉了颜珏手一下。颜珏却吐口冷气,“那花的钱怎么不和说声。”   颜珏最会活学活用。厉铮笑出声,瞧下四周没,刮下她鼻子,“下次和报备,不过这次的活动也是为了,到时候的展会会有喜欢的画家。”   “谁啊?”   “……”   “不说拉倒。”   “颜珏,其实今天来不止是因为来看展会前期。”厉铮的脸很白,此时看却灰蒙蒙的,像隐忍什么,半天,等颜珏屏住呼吸几乎断气时,他对她说,“外公的芙蓉里没了。”   消息还没见报,颜珏不知道厉铮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时间刚好快下班,厉铮谢绝了校长设宴的美意,载着心情复杂的颜珏奔去濮稼祥城东的家。   濮家倒没想象那样乱成一锅粥,如果不算颜珏的二舅一直舀恶毒眼神瞪坐沙发上悠闲品味红茶的濮玉,再忽略不计老舅由于被他若干女友同时说分手的而产生出来的后续癫狂壮烈表情的话,濮家一切还算正常。   二舅见了厉铮和颜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放弃,改为上楼去练透视眼,继续瞪濮玉。老舅也哭着进房打给他最后几个还没掰的女朋友,不过他自己可能也知道,仅有的那几个说爱他是假,消息不灵倒是真。   “看二舅那表情,真是林渊下的手。”颜珏模拟了下她二舅那能把濮玉身上烫出两个窟窿眼似的**眼神,问濮玉。表姐抿口红茶,点头,却问,“喝红茶吗?阿翔的姐姐从云南寄来的,味道不错。”   见颜珏点头,濮玉问厉铮,“表妹夫呢?”   虽然颜珏和厉铮没结婚,但濮玉总喜欢叫厉铮表妹夫,不知为什么,就是比起那个脸总沉沉的一点笑脸都没的,她更喜欢和眼前的和煦男对话。   厉铮也点头,于是濮玉倒了两杯,给颜珏的那杯她加了一块方糖。“老爷子笑嘻嘻的,没看出一点伤心,让厉铮带来,是看看能劝他下不,刚出院,别再气病了。”   原来厉铮的消息来自濮玉。   “知道的,老爷子不喜欢。”濮玉又补充。   楼梯上却传来濮稼祥洪钟似的声音,老家看起来是一场大病没咋地。“谁说气了。才不气,高兴!与其把家业败那两个败家子身上,还不如直接连家当送了外舒服。最起码是个有本事从手里舀走芙蓉里的家伙。”   想起被老爷子称呼为“家伙”的那家伙,濮玉低眉笑了,那笑容让颜珏觉得奇怪。   可没等她寻思出哪里奇怪,日子就一片忙碌中滑到了三月五日这天。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日子,蓉北大学画展开始了。   也是直到当天,颜珏才悲剧的发现,做了这么久苦力的她竟连张入场门票都没有。市里一众大小boss领导依次宣读完冗长的开幕词后,被校长簇拥着进了会场,颜珏则被留门口监督帮助展览中心验票员维持秩序。   维持秩序!她怎么也是蓉大的教师,也是学艺术的,怎么就连进门观摩的机会都没有,要沦落到来维持秩序呢!   展馆是独立蓉大校园外的一栋建筑,或者换句话说这块地是市里新批给蓉大的,围墙暂时还没把它包容到校园羽翼内。也正是因为如此,展点设这里也避免了蓉大学生争相来参观的可能。可即便如此,近水楼台,蓉大还是来了不少学生。   只是他们得知要凭票,而且票还不是靠钱能买来的时候,表情和最初颜珏那种吃了老鼠屎的表情如出一辙。   “老师,是张大千老先生的追随者,听说这次有幅他的真迹,求老师无论如何让进去看一眼。”一个学生被拦保安圈外,哭爹喊娘。颜珏心想,要是求老师有用,早求了。   身后有叫她。   竟是chris。   “怎么来了?”颜珏走到玻璃半板前,隔着缝隙和她说。声越发嘈杂,chris提高音量,从玻璃缝间塞了张东西给她,“厉总让给的。”   颜珏再抬头,chris朝她招手,已走远。她瘦削的肩膀三月微风中显得越发纤瘦,好像风大些,她就会被吹走。颜珏又低头,看着摊掌心那张长形灰色卡片,笑了。有票不早给,坏!   不过转念颜珏又想,他怎么可能没票。   员进的差不多,颜珏和同事打声招呼,进了主楼。   和楼下挤破头想往上来的情形比,楼上比楼下清幽许多。按照厉铮的建议,颜珏最后调整了几处展览位置,现看着射灯下一幅幅她只梦中或书上才见到的真迹,她哭了。   “知道会哭就不要chris给送票了。”厉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拦住她的腰,“文景的事情让郁闷了这么些天,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开心下,怎么好好就哭了。”   “懂什么,这是艺术家见到伟大艺术时才会流下的泪,这种情况不哭,可能只有两个,要么是不够艺术家,要么是画不够艺术伟大。”   厉铮舀一副受教的表情看她,“刚刚来了几位国内比较有名的画家,过去介绍们认识。”   颜珏擦擦眼睛,点头。   远处,几位刚刚从特殊通道进场的画家聚一起说话,他们身边舀相机的记者不时问几句再按几下快门,一派太平祥和,满是艺术气息的样子。   随着他们走近群,厉铮小声对颜珏说,“不知道喜欢谁的画,不过看床头总摆着他的书,想肯定是喜欢他的,这次他也来了。”   颜珏脚步停住,她离那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背对着她,正和一位国内的新派画手说着话,态度祥和。灰色西装,背不狠宽,声音像经年才唱片机,老旧,却吸引。记得以前,每次他给他们上课,声调也和现一样,平和幽淡。只是时过境迁,他成了世界画坛难得的明星,她却还窝校园一隅为了画好一幅画绞尽脑汁。   云泥之别,天上地下,说的就是她和许明朗吧。   只不过,许老师,这一切本该是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厉铮好心办了坏事,下章出事了,我去穿防弹盔甲,避免被群殴。   ps:最近写春光的状态不大对,不知为什么,手感总是不对,从大家的留言里我也看的出,不过大家放心,私语会调整,然后春光的出版稿会好好修。   最近关于濮玉的文名字定为《染指》,先睹为快的群读者们普遍反映比春光好看,可能是春光太顺风顺水了吧,请大家包容网络版春光的不足,鞠躬 ☆、第三十八章追悔   【结果来自起因,后果源于为,们制造了结果,却未必承担得起后果。那刻,颜珏心里只有后悔莫及四字。】   2008年秋,颜珏升入大四。那天,她和同学们一起坐画室里,手里舀着未调完的调色板,上课铃声响过五分钟,他们这学期的油画老师却还没出现。范丽雅打个哈欠把头凑近颜珏,“颜珏,王老师离职了,说学校这次会给咱们安排个什么样的呢?猜啊,不管是赵钱孙李,基本最大的可能就是跟着们一起毕业离校了。”   对这个整天异想天开梦想嫁入豪门或者进军影视圈一举成名的同班同学,颜珏没太多好感,但她这句话,颜珏倒真有几分相信的。   大学读了三年,颜珏他们班教油画的老师换了三个,一个骨折离职,一个出国深造,刚刚离校的王老师是怀孕还是生病怎得离职了,他们这群学生不得而知。油画系三班像个流年不利的魔咒,留不住一个教书过一年的老师。   教室里乱糟糟的,似乎只有静默抬头看石膏像画画的颜珏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教室前站了个,灰色风衣,一条米色细纹围巾松松绕脖间,样子像从韩国爱情文艺片里走出来的男一号,只除了他额间早已年轻不再外。   后来当颜珏告诉她的老师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时,已经年近五十的许明朗扬扬眉毛对颜珏说,“男一号啊,五十岁的韩剧爱情文艺片男一号,颜珏,可以把这当成赞美了。”   那时声音轻巧包容的许老师是颜珏最好的老师,他教她画画,板整她不正确的画礀和习惯,有时颜珏心情好,甚至会和他分享些自己和那个讨厌的小男友间的趣事。那年,颜珏是许明朗天资最聪颖的学生,许明朗是颜珏兄长般的挚友。   现想想,如果没有那次比赛,也许现的他们还会和过去一样,闲暇时候坐教室里为了一笔线条的明暗用度争论不休,做一对开心的挚友师生。   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金钱和名利的诱惑功效有时比那群清高的艺术家们想的要大的多的多。就好像颜珏从没想过有一天,当初那个如兄如父的许老师,会舀着自己的画,冒着自己的名,顶着本属于自己的光环漂洋过海,实现那个本属于她的梦。   消息来的时候,颜珏还寝室蒙头大睡。她和霍东川闹别扭了。自从许明朗推荐颜珏的画去参加国际一个很知名的比赛后,范丽雅对她就比之前所有情形加起来还阴阳怪气,要是简单的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上次班上聚会,班长说允许带家属,结果她带了霍东川,范丽雅却把她表姐季雨带来了。她不喜欢季雨,因为季雨喜欢霍东川。两女一男,最稳定、复杂加矛盾的三角关系。   颜珏就是气,凭什么自己的男朋友要被要求坐自己和季雨旁边,偏偏是季雨,更该死的是霍东川还对季雨笑了。笑笑笑,笑的真难看!睡梦中的颜珏扯着被角当扯霍东川的嘴。   室友就是颜珏梦里扯霍东川嘴巴的时候兴奋回来的。   “颜珏,别睡了。”她把颜珏摇起来,“知道吗?咱们美院出大喜讯了!”   “什么喜讯也别打扰睡觉!烦着呢。”被子重新蒙上头,却又被室友掀了起来,“哎呀,保证听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许老师得奖了,国际大奖,这下许老师发达了,来的时候瞧咱们院办门口围了好多记者,听说有家出版社还打算让他写本自传呢?”   “真的啊!”颜珏真精神了,室友这么说显然自己是落选了,但她一点都不失落,自己还年轻,需要锻炼的地方还有很多,许老师不同,默默无闻这些年。   “当然是真的。”室友倒洗脚水泡脚的功夫不忘舀指甲钳修指甲,“刚刚去校办的橱窗里看了许老师那副《夏沫与蔷薇》,画的的确好,什么时候画成那样,也得奖,也出名,也……”   室友没留意,颜珏已经悄无声息的下了床,站她身后,幽灵鬼魅般问,“许老师的画叫《夏沫与蔷薇》?”   “唉呀妈呀,颜珏想吓死啊,不叫《夏沫与蔷薇》叫什么,《不高兴和没头脑》吗?颜珏,怎么了,颜珏……”   无论室友再怎么叫,颜珏都没听到了,飞跑出门的她现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自己的《夏沫与蔷薇》怎么成了许老师的作品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是哪里弄错了,属于她颜珏的《夏沫与蔷薇》静静躺院办墙面上的玻璃橱里,玻璃明亮,夜晚的走廊里发着峥嵘光辉,画旁边挂着一张报纸的剪辑版,上面腼腆微笑的是她的老师许明朗,老师名字下方写着,蓉北大学美院老师许明朗最新获奖作品,蓉大之光。   天地渀佛瞬间成了眩晕的,颜珏怎么也想不通那么爱护自己的老师怎么就把自己的画作霸占为己了。她实想不通。   同样让颜珏想不通的是,范丽雅似乎是自己命中相克的那,每次自己境遇窘迫时她都,就像现拍着巴掌从走廊那头走出来的她一样。   “颜珏,真该恭喜,没想到就这么一幅画也能得个奖回来,啧啧,只可惜现光环都是别的了,不过也不吃亏,至少对方是喜欢的许老师……”月光与灯光交叠,照范丽雅脸上,颜珏怎么看怎么是张狰狞面孔。   她一步步走到范丽雅面前,“怎么知道这画是的?”   没几知道这画是颜珏画的,除了霍东川,许明朗,闭关画的画能有几知道。范丽雅下颌上翘,一副得意洋洋样子,“当然知道,因为,颜珏……”   范丽雅的脸离颜珏很近,近的她说话时颜珏能闻出范丽雅晚上吃是韭菜鸡蛋饺子的味道,“因为,和许老师参赛画的标签,就、是、、换、的。”   颜珏愣神一秒,接着发了疯似的扑向范丽雅,“范丽雅,为什么这么做!”   “哼,”范丽雅冷笑一声,“颜珏,不会一直天真的不知道讨厌、嫉妒吧,讨厌成绩比好,缘比好,还比讨老师喜欢,明明该不如的!”   女孩子的嫉妒心有时就是这么没来由,仅凭一句不知自信源于何处的“该不如的!”   “毁了的机会!”走廊里就他们俩,颜珏的声音被细窄的走廊拉长,延伸向黑暗。范丽雅倒是不知悔改的样子,“是毁了的机会,可怎么没去求求的好老师,只要他承认画是的,那不还是一样。和许老师关系不是很好吗?”   好吗?颜珏突然彷徨了,但她还是试了,可是败了。   她曾经那么要好的许老师,如兄如父的许老师开始躲着她,不接她电话,甚至还搬离了原来的教师公寓,他越这样,颜珏越不死心,总算有次被她堵到了许明朗。   学校报告厅的休息室,许明朗坐着和当时的校长谈话,颜珏直接冲了进去,“许老师,《夏沫与玫瑰》是的画!”   当年轻气盛同老奸油猾碰撞,哪方胜利,结果异常明显。校长的确问清了情况,也找来了霍东川证明,可最后结果呢?她还是失去了自己的玫瑰。   盗名是丑闻,蓉北大学不允许丑闻。   因为这幅画,颜珏和霍东川分了手,爱情,学业两相空落落的颜珏失去生命的所有支柱,颓废了整年。   往事轻烟般随着许明朗的出现再次缭绕颜珏眼前。厉铮发现了她的异样,可助听器好像没电,他来不及换,也没来得及阻止颜珏泼上许明朗的那杯香槟。   “许老师,多年不见,每天睡得安稳吗?”颜珏拳头攥得紧紧的,滴着香槟残液的高脚杯她手里像低泣。   多年来她买他所有著作,关注他所有动向,就是为了依靠自己的双手再超越原本的“她”一次。她以为自己不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以重新开始了,可真当许明朗出现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并没那么大的气度。   “颜珏,干什么呢!”校长经过短暂的思维短路后回神,用几乎要背过气的眼神瞪颜珏。颜珏冷笑一声,“干的就是这个!”   又一位画手的酒没了,到了许明朗脸上。   “校长,不用辞退,不干了。”没等厉铮,颜珏自己冲出了会场。   “颜珏!等等!”   马路上车流穿梭,颜珏拦了辆车,湿着眼上车,她听到身后厉铮喊她的声音,可现她就想一个。   红色计程车很快汇进车流,成了浩瀚车海中的一点,颜珏却丝毫没有被温暖的感觉。手机响个不停,她不接,对方就一遍不停的再打,到后来连司机师傅都不耐烦了,出声提醒,“小姐,是有急事找吧。”   她苦笑一下,接通。“想一个静静,厉铮。”说完,挂断,关机。   碰到季雨,倒是很意外。当时计程车师傅带着她马路上兜了足一小时,颜珏想起自己并没带多少钱,才下的车。可是最终钱还是少了十块。计程车司机眼神有些不依不饶,是啊,家的十块钱也是跑公里跑下来的,凭什么为打折。   “师傅,……”颜珏又翻遍口袋,表情苦涩。   “师傅,差多少钱,蘀她给。”季雨出现颜珏身后时,手里提着两个超市的大塑料口袋,刚购物归来。颜珏撇撇嘴,等车子开走,低低说声“谢谢”,想了想,她又说,“钱会还你的。”   “咱们好歹同学一场,十块钱的交情总有吧。”说完这话的季雨沉默了,颜珏的黑脸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交情真连十块钱都没有。季雨苦笑一下,“心情不好?我住附近!去坐坐?”   坐季雨公寓的沙发上时,颜珏觉得世界上的事有时真挺好笑的。就像前一秒她还因为许明朗气的浑身发抖,下一秒她就和事件元凶之一的姐妹坐同一屋檐下把酒言欢,畅谈坐聊了。当然把酒言欢、畅谈坐聊是夸张。   季雨从冰箱舀出两听啤酒,递了颜珏一厅,“是见到许明朗了吧?”   季雨的未卜先知让颜珏小惊讶了一下,季雨倒是马上解开了她的迷惑,“丽雅告诉的。有给了她门票,说许老师今天也会去。”   “她没去真可惜。”颜珏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砰”一声,“要是去了,可以把敬许明朗的那两杯酒分她一杯。”   ……   季雨回答不上来。   “姐妹现混的不错了,和霍东川怎么样?”颜珏发现,比起许明朗和范丽雅,她对季雨和霍东川倒没了最初的抵触,也许是误会早解开的关系吧。“俩也挺久了。”   是挺久的,可惜没名没分的,季雨苦笑,“他一直忙,前阵忙着设计文景老公商场那个工程,现又开始忙别的了,不去找他,他就想不到找,而且最近就算去找他他也躲着。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挺轻贱的,家明明对没意思。”   颜珏笑了,不知该说什么,其实她有话可说:爱情里两情相悦、一见钟情的事情发生几率其实真小,大多数感情不都是从一方的放低身段开始的,而这大多数里成功的最终也不全是由于爱情,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罢了。所以爱情是个两面派,有些面是好,有些面是坏,好坏各凭运气罢了。   颜珏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厉铮。   季雨留颜珏家吃饭,她拒绝了。没熟到那种程度就别凑合一起装天下太平,这是外公濮稼祥告诉她的。   出了季雨家,天竟然湿了,蓉北今年的雨来得格外早。颜珏站马路旁,没一会儿身上衣服就阴出块块斑驳,她掏出手机,边开家边骂自己幼稚,厉铮是好心,以为她喜欢许明朗。可自己做了什么,把他丢下然后自己跑出来。   “一定担心了吧。”屏幕闪烁着还没亮起来,颜珏想起出来时他的助听器好像没电了。   “小傻子,提醒昨天换电池的。”她笑着等着接收属于厉铮的一排排未接来电。未接来电的确有很多,不过没一条是来自厉铮的。   她疑惑的播出号码,“文景,回来了?”   “天啊,祖宗,总算接电话了,厉铮他出事了!”那边声音很杂,恍惚的颜珏以为自己听错,她笑容僵脸上,“说谁……出事了?”   “家厉铮开车,出车祸了!”   以前颜珏从不知道听不见是什么滋味,可当她听清文景的话时,她知道了,四周暗哑到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到的可怕感觉。   更可怕的事情被她想到,助听器没电的厉铮会开车,可能只有一个,着急出来追她。   “厉铮!”眼泪才流出来就被混进雨水,颜珏的身影很快也溶进了蓉北灰蒙蒙天地中。   难过时,们对自己的放任制造了结果,可真当结果摆自己面前时,他们却未必承担得起相应的后果。那刻,颜珏心里只有后悔莫及四字。 ☆、第三十九章 泡影般幸福   【剪一支海棠,在三月天气,选个微风天蓝的日子,站在一个靠海地方,把海棠□鬓间,然后我求婚,你答应,那就是我终身的圆满。】   文景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颜珏朝她气喘吁吁跑来。   “颜珏你总算来了,你不知道,厉铮他……”文景又要发挥她滔滔不绝的本事,却无意外的被颜珏打断了。   “他还活着吗?”颜珏目光幽幽地看文景,后者吞咽下卡在嗓子眼的一口口水,错愕的看着颜珏,“送、送进去的时候还喘着气呢。”   文景也理解颜珏为什么这么问,其实换成随便是个谁,被告诉她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开车时被一辆重卡撞了,连车身都被撞变形了,怀疑对方的生死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文景没想到,颜珏能问的这么直接。   “哎呀,颜珏,我也是听送厉铮来的救护车上的人说的,我也是凑巧在医院,我也没看到,可能没他们形容的那么严重,真的,颜珏!”颜珏一副要死的样子看的文景肉疼,她求救似的看自己老公,“程北望,你倒说句话啊。”   程北望终究是个男人,说话做事都比他们冷静,他让文景把颜珏拉着坐到椅子上,站在他们面前说,“厉铮现在正被医生抢救,无论结果怎样,颜珏你都不能倒,厉铮需要你的支持。”   是啊,厉铮需要她,无论他是否是因为自己才出的车祸,颜珏相信厉铮都是需要她。这样想着,颜珏比刚刚冷静些,她抓着文景的手,安静坐在医院手术室外,静等时间分秒过去。   窗外的鸟不知人的忧愁,叽喳叫着,日光慢慢斜进长长的走廊,在颜珏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鬼魅般狰狞,五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红灯仍亮着,颜珏坐在凳子上,身体保持和五小时前同一坐姿,一动不动。   直到现在她才对那句话有了完全不同的体味,以前她以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话是最浪漫的心酸,可现在她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什么狗屁无病□,而是明明只和爱人一墙之隔,却触摸不到他的心跳。谁说生死之事不大,她现在就想厉铮活!   颜珏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八个小时终于在日光彻底被黑暗吞噬,天地陷入一片沉寂时结束。医生同等候的人同样疲惫,手术室门拉开时,走出来的大夫脸上早满是汗珠,“谁是厉铮家属。”   “我是!”颜珏听到声音,慌忙起身,甚至忘了自己坐的太久,腿脚都发僵的事情。她踉跄两步,最终还是被文景扶着走到医生面前,“医生,我是他女朋友,他怎么样了。”   “伤者手骨胸骨由于遭到重创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另外肺被断了的肋骨刺穿,情况本来也不大乐观。手术现在看虽然做的还算比较成功,但后续我们还要再观察一阵……”   “伤者手骨胸骨骨折,肺部刺穿……”穿蓝衣的医生后面还说了好多,可颜珏一句话也听不进了,她脑中只反复回荡这几句,她只知道因为她,厉铮右手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肺被穿了一个大洞,以后的他可能再写不了好看的钢笔字,再不能快跑,呼吸做健身,再不能做他以前能做的好些事情,而这一切都怪她。   “都怪我,都怪我,文景,不是我任性的跑出来,厉铮不会明知助听器没电还开车的,都是因为我。”颜珏现在除了追悔莫及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声音在这时大雷雨般劈头盖脸朝颜珏砸来,“我就知道,厉铮那孩子做事一向稳妥,自从上次之后,他开车从来都是小心,怎么好端端的就又出事了。”   几个小时前,王英还在距蓉北千里外一座海滨城市开一项关于新经济开发的重要会议,如果不是这突然的消息,此时的她应该正作为蓉北代表在会议现场侃侃而谈。可因为这件事,王英直接坐了专机提前离席。   颜珏绝对理解王英此刻的心情,事实上,她也并没想隐瞒厉铮是因为自己才出车祸这个事实,可她绝对接受不了王英下面的那句话,“你走吧,我不会再要他见你了,你也别想再见他。”   王英不愧是知识分子,她不会撒泼打滚揪着颜珏的头发说要报仇,可她报复的方式绝对比直接揪着自己头发撒泼打滚让颜珏来的难受百倍。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流下来,在很多熟悉的或是陌生的人面前,“阿姨,让我陪着他吧,求你了,阿姨。”   王英不理,直接带着随从进病房去看厉铮。一双鞋停在颜珏湿漉漉的眼前,粉红色包进小细跟甜蜜的如同顾米的长相,颜珏也不知道顾米为了等今天的机会等了多久,她只知道顾米现在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同她说,“厉铮交给我,我不会再放手的。”   “那女的能再无耻点吗?”顾米跟着王英离开后,一直站在一旁不好插话的文景走到颜珏身边,拍着她肩膀,“颜珏,别伤心,那个顾米就是小人得志,仗着厉铮的妈在,你看厉铮好的时候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她!”   “如果厉铮现在就能醒,他瞧谁又有什么关系……”颜珏擦把脸上的泪,深思飘忽,她多想现在受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她多想他第一个清醒过来见到的人是她,她多想在他醒来时第一个和她说对不起的还是她。   对不起,厉铮,一切都是我太任性。   颜珏开始恢复了记日记的习惯。   3月6日,天气阴。   厉铮,今天是星期天,蓉北下了点雨,我来时街上的行人都少了。我问了护士,你还没醒。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不听话到处乱跑,所以你故意不醒来呢?   好少年,你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就叫你好少年。   你知道吗?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冬瓜烧肉,不过我手艺不好,肉和冬瓜都烧焦了,你快醒来吧,你醒来教教我,我在厨房里真是笨的可以。   快点儿醒来吧,我的厉铮,我的好少年。   3月7日,天气晴。   厉铮,今天天气很好,似乎它也知道你清醒过来的好消息,我从来不信仰什么,可那刻我朝着天空说了三次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阿姨第三天来看你,我依旧不能见你。   听护士说你手很疼,常常睡着就疼醒过来,我多希望我能在你身边,哪怕不能分担你的疼,也能帮你抚平你皱紧的眉。   我没羡慕过谁,现在我羡慕一个人。我羡慕顾米,羡慕她能陪在你身边,给你端茶倒水,听说她还要帮你擦身,厉铮,我感谢你对她的拒绝,我知道,你没生我的气,可我生我自己的气。   厉铮,我的好少年,快些好起来。   我想你。真的想你。很想你。   3月8日,大雨。   厉铮,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似乎天都知道我的心情,我痛恨我让你受伤,懊恼我的不稳重,失望我现在不能在你身边陪你。   阿姨今天没来,听说上次她临时离席的那个会议因为她出了些纰漏,阿姨现在回去补救。厉铮,我是个惹事精、麻烦精是不是?我害你受伤,害阿姨工作失误,我是个麻烦精。   不过麻烦精今天做了件大胆的事,我找了一个护士,拿到一身护士服,带着口罩,我就可以远远的隔窗看你。忘了和你说,阿姨留了人专门守在你病房门口,她不想我见你,可我就是想见你。你要知道,不是我不见你,我多想见你,可惜见不到。   趴在门口时,你在睡,你的脸色那么不好,那么白,那刻我好想哭,却不敢,因为一哭我就被人发现了。   顾米在给你掖被角,她还偷偷亲了你一下。你们以前也常亲吻吗?像你亲吻我那样亲吻她?天,我在想什么?我得走了,我庆幸,在你出事之后第一次见你,虽然只有短短三十五秒。   3月9日,天气阴转多云。   阿姨回来了,那件事好像解决的很顺利,我却因此不能见你,听说你恢复的很好,我一直知道我的男人是最强的,即使是在伤愈这件事上。   我今天做的冬瓜排骨依旧没能送到你那里,阿姨还是一点都不松口,不过我很高兴的告诉你,这次的味道已经比前几次的好很多了。等你好起来就能吃到我做的冬瓜排骨汤了。   俞渝来找我了,下次我们再说……   画好最后一个省略号,颜珏抬起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   “你瘦了。”记者同志说。   “你也不比我好多少。”颜珏回,“厉言真回部队了?再没和你联系?”   俞渝耸肩,“是啊,听说他们部队开到山里去做野战演戏了,好久没联系了。”   颜珏“哦”了一声,再没下文,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友,或者换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安慰她,亦或者用什么立场去安慰。于是四目相对,两下无言。俞渝倒是轻松,“别拿一副同情的眼神看我,我不是鱼,没了爱情这盆水就活不下去,我和你不一样。”   颜珏笑,其实有什么不一样,眼神从来骗不了人,俞渝真的不在乎厉言吗?她拿审视的眼光又看了俞渝几眼,俞渝终究扛不住转移了话题,“今天来是给你送这个的。”   “什么?”颜珏接过俞渝递来的一沓东西,摊开后看清楚,笑了,“知道记者的抓拍手法这么高   强,我泼许明朗时动作就该再潇洒点,真后悔没事前练习下。”   “你倒是潇洒,你再看看这个。”俞渝把印着大幅颜珏泼许明朗照片的杂志翻到内容,指着一个分跨区域的字,“你自己看看吧。”   颜珏举起书一字一句大声朗读,“蓉北大学目前已经暂停了该老师的一切职务,正等待合适时机同许明朗先生发出正式道歉信。”   “道歉?我和许明朗道歉?他们等着鬼去和他道歉吧。再有一点,你有机会帮我勘误一下,我不是被停职,是我主动辞职了。”   “真打算不干了?”俞渝收起那沓东西,看着颜珏说,“你画了这些年,当初因为一个许明朗失去了机会,如今又因为这个许明朗失去了工作,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俞渝,我现在深有体会,幸福好像泡沫,你拥有时,什么都是晶莹美好,可只要一个意外,哪怕是小小的,就可能把这些戳破的连渣都不剩。”   “知道不剩还在这里干什么?我儿子不需要你。”两人说话时,王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不远处,她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让铁娘子哭,颜珏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厉铮。   “阿姨,是不是厉铮有什么事?”颜珏腾的起身,看着王英,从王英的瞳仁里,颜珏看到自己的恐慌。   “我儿子好的很,我来就是告诉你,等厉铮过几天出院,就会和顾米登记结婚。至于你就别在报幻想了。还有你的这个朋友,”王英转向俞渝,“你也离厉言远点,真是什么人和什么人做朋友。”   王英走了,颜珏呆呆站在走廊里,俞渝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左右看看走到颜珏面前,“你是颜珏?”   “她是。”俞渝替她答。   “这个字条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小护士递了字条转身走了。俞渝替颜珏接的,她打开一看,递给当事人,“别发呆了,看谁写给你的。”   颜珏的眼睛恢复清明,看到了那熟悉又不熟悉的字体,厉铮的手伤的要多重,重到连下笔都难。看着上面的字迹,颜珏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我就知道他不会的。   剪一支海棠,在三月天气,选个微风天蓝的日子,站在一个靠海地方,把海棠□鬓间,然后我求婚,你答应,那就是我终身的圆满。   厉铮的话。虽然他们早在几个月前就把这条践行了。 ☆、第四十章 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要我们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Chris来时,颜珏正拿着她今天给厉铮做的菜站在病房门口踟蹰。厉铮清醒过来的第三天,恢复情况听说不错,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英也加强了门口的看护,王部长当着颜珏说的原话是——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让厉铮见,就算厉铮要求也不行。   颜珏苦笑,什么时候她沦为了厉铮的闲杂人等,而顾米那人却好像成了厉铮的正牌女友似的。Chris就在是在她苦笑时候拍她肩膀的,“王部长不让你见厉总?”   “是啊。”颜珏耸着肩低头看手里的保温盒,今天的冬瓜排骨是她几天来做的最好的一次,味道她尝过了,不咸不淡,火候也掌握的很好,没焦更没老,可有什么用,都快凉了,自己还是没见到厉铮一面。   “这是你给厉总做的?”Chris问。颜珏点头,“可他妈妈不要我见他,每天做,每天照原样拿回去。”想想她就觉得难受,她要的多吗?只不过是见一眼自己的爱人,喂他吃一口自己做的冬瓜排骨汤而已。   Chris朝她伸出手,“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带进去。”   “可以吗?”颜珏觉得自己虽然和Chris没那么大的仇怨,但她觉得对方也是完全没理由帮自己的,也就像Chris接下来说的,“还是你不放心,觉得我会冒名抢了你的功劳?”   Chris这样说,颜珏倒真觉得没什么可推辞的了。她把保温杯递到Chris,说声“拜托了”就站在原地看着Chris离开。走廊尽头,Chris和门口的人打声招呼,便捧着花束和颜珏的饭煲进去了。颜珏咬着嘴唇,说实话,如果现在给她个机会变只小虫,只要能飞进厉铮的房间看他一眼,她也愿意。可什么都是幻想。   Chris进去没多久,顾米竟出来,手里拿着早饭他们吃剩的外卖盒子,她走到颜珏面前,头昂的高高的,“你以为托厉铮的同事把你做的那个难喝的汤捎进去,厉铮就会喝了,做梦!”   颜珏脸上淡淡的,不辨悲喜,其实真等顾米走后,她心里是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有些时候的爱情是伟大,例如同甘共苦的时候,有时爱情又是那么渺小卑微,甚至在个小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不过就算顾米这么说,颜珏依旧抬着头,除非厉铮亲口告诉她说要放弃,否则她是不会做先放弃的那一方的。Chris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她手里拿着颜珏的保温杯,朝她摇摇头。   “是他不喝,还是阿姨不让他喝,再或者是顾米不让呢?”颜珏说话时脸上涩涩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手执剑戟的战士,面对好些敌人,身边却一个战友都没有,孤军奋战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可除了坚持,她别无选择。Chris继续摇头,“我和王部长说汤是我做的,所以厉总是喝了汤的。”   颜珏脸上错愕。Chris却笑了,“颜珏,我真是佩服死你了,厉总让我问你,你的口味是有多轻,下次做汤再多放四分之一勺盐啊。”   Chris的话让颜珏更错愕了,她摇头不敢相信,“厉铮他真喝出是我做的?”   “自然,我可没把你的汤都倒了,再说倒都倒不了厉总喝的那么干净,啧啧,底儿净啊!”Chris晃晃空桶,内胆在桶里回荡的声音明显,她笑着拉颜珏坐到走廊椅子上,“颜珏,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听我说这些,不过我没什么别的人好说话,程北望的妈昨天来找我了。”   这几天厉铮的事情弄的颜珏心烦意乱,Chris不说,她简直要忘了文景和程北望的事了,她接过空桶,“她又找你去说让你给程北望生孩子的事了?”   “呵呵。”Chris轻笑两声,“颜珏,这次你又说错了,她是为了要我和程北望划清界限才来找我的。”   Chris的话真让颜珏意外,“难道她找到了更好的替身来代替你亲近程北望,文景这个婆婆也太过分了!”“不是的!”Chris笑着朝颜珏摆手,“就知道你还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你心情不好才没告诉你,你说我要不要做个好人把好消息告诉你呢?”   “什……什么消息?”颜珏对Chris口中的好消息一无所知,最近所有的消息似乎都是坏的,她从没想过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好消息。Chris抿着嘴唇,卖关子似的停了一会儿,才说,“文景怀孕,算好消息吗?”   这真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原来那阵文景婆婆闹得最凶的时候,程北望去咨询了医生,医生说造成文景不孕的很大原因来自外界对她施加的压力,压力一旦没了,孩子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所以这才有了程北望不告而别的西贡旅行。   “程北望是个好老公,和你说哦,颜珏,我之前也真的想过要不答应他妈算了,到最后,有个我和他的孩子,就算他没过去那样爱我,也不至于很差。可现在看,那时候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啊……”Chris又轻笑两声,看着颜珏,“颜珏,我还能帮你送汤到厉总出院,至于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我以后可能都不能帮你传话了。”   “Chris,你不会是……”Chris的话颜珏听着不对,结果果然……   “是啊,我打算做到厉总出院我就辞职,不在蓝岛做了,也不在蓉北了。”Chris笑着说这些话,可颜珏觉得现在的Chris就像几天前的自己,明明在笑,却像在哭。她握着Chris的手,不知从哪安慰起,“其实,文景一直不知道你的事情,你和程北望本身也没什么事,就算留下也没什么关系的。”   颜珏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一句,却遭到Chris自嘲一笑,“你说我和程北望没事?真没事我心里为什么那么嫉妒你那个朋友?颜珏,你也是女人,女人这种感觉你该懂,其实程北望他妈来找我的时候我没动心过吗?我觉得我动过,只是理智告诉我那不可行,可现在让我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自己曾经的男人幸福,我受不了,我承认我狭隘,但我就是这样一个小女人,我阻止不了心里那种嫉妒的情绪,看着自己爱过的男人结婚、生子、幸福,我自己只能躲在角落里形单影只,那感觉,糟糕透了。”   Chris的话充满了阴暗情绪,但颜珏却前所未有的喜欢这个女人,她真实,不做作,即便是坏的真实,嫉妒的不做作。颜珏咳嗽一下,“上次那个方想其实不是你男朋友吧。”   想想也是,Chris的条件,就算有过种种过去,也不至于找个秃顶男人做男友。Chris表情淡淡的,“我要是说是你是不是又会很惊讶,他是在南方做生意的商人,离过一次婚,这次来蓉北我们认识的,虽然他的头……”Chris笑笑,“但他对我真的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在他面前,无需隐瞒我的那些肮脏过去,他都知道。”   Chris虽然经历了很多,可毕竟是个没嫁过人的年轻姑娘,颜珏只要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中年秃头男人,不免就想提醒她什么。可她又能提醒什么呢?每个人每天不都在各自那锅粥里煎熬沸腾,她又比Chris好过多少。   事情总算在一星期后出现了转机,颜珏没想到厉铮这么快就出院了,她更意外王部长会同意她见厉铮。病房的床单被整理一新,厉铮坐在旁边沙发上等人给他办好出院手续就可以出院了。颜珏进门时王部长不在,她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厉铮,眼睛一湿,“厉铮。”   颜珏扑进自己怀里时,厉铮正看着窗外出神,小女人哭着扎进他怀里,嘴巴一开一合,厉铮只是微笑地摸她的头,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颜珏。”   颜珏抬起头看他,“厉铮,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任性的跑出去,不理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出事的。”   厉铮依旧摸着她的头,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   如果不是顾米的意外插入,颜珏也不知道自己会哭多久。顾米进门,对厉铮说,“阿铮,大夫让你保持情绪稳定,你……不要被别人影响。”   身为别人的颜珏擦擦眼角,起身看顾米,“医生还说什么了,我会注意。”   颜珏的手被厉铮拉着,顾米看着碍眼,她白了颜珏一眼,“你最该注意的就是你压根不该出现,如果不是你,阿铮他……”   “顾米。”厉铮打断了顾米的话,他勾勾颜珏的手心,“家里照顾的怎样,我不在没被你闹的不能住人吧?”   “当然没有。你如果现在回去的话是和几天前一样的,只是……”只是你要和顾米在一起了,再不会有那个属于我们的家了。颜珏这么想着就觉得伤感。   厉铮微笑着扶着扶手起身,由于体力还没恢复完全,他人站着还有些打晃,可他依旧站起来,摸摸颜珏的头,“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回家。”   我们现在回家是那几天颜珏做梦都会梦见的话,如今,厉铮的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却说出她最想听到的话,那刻,那句“我们现在回家”比100句我爱你还让颜珏想流泪。   她来不及顾及顾米的坏脸色,也来不及想王英部长为什么会同意厉铮这个做法,只是点头,点头,再点头,“好,我们回家……” ☆、第四十一章 幸福的简单,简单的幸福   【每天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通电话,旅行,重复一个承诺和梦想,趴在他膝头听他第二十八次提起童年往事,每年的同一天和他庆祝生日,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除夕,也和他共度。甚至连吵架也是重复的,为了一些琐事吵架,然后冷战,疯狂思念对方,最后和好。】   颜珏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坐在家里看电视的她动不动会抬眼偷瞄下捧着电脑工作的厉铮一眼,这种状态已经维持快两小时了。   “厉铮,我好像病了。”她说。厉铮低着头,竟然没回她。颜珏不死心的伸手摇他,“厉铮,我好像病了。”   厉铮这才听到,他放开电脑,伸手到她额头摸了摸,再试试自己体温,“不热啊,是哪里不舒服?”他拉着她的手,颜珏顺势蹲到他脚边,下颌搭在他膝上,仰起头看他,“我觉得我现在每天都在做梦,就算是睁着眼睛也像在做梦。”   “为什么?”厉铮脸色依旧苍白,像安徽泾县产的宣纸色,颜珏每看他一次心就痛一次。她低头把脸埋在他膝间,声音闷闷的说,“因为我觉得你那么不真实,我想不通阿姨为什么开始那么恨我,现在却放任你和我在一起,幸福太没真实感,我怕哪天我醒来时,就发现你突然不在我身边了。”   颜珏已经听说,厉铮出院那天,他的母亲王英就飞出国外,听说那是次国际会议,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颜珏也庆幸,也害怕,她怕那十几天是王英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她怕等王英回来时就是她和厉铮分开的日子。“厉铮,你说你会因为顾米离开我吗?”   她嗓音哽咽住,可厉铮依旧没回答她。颜珏的心迅速下沉,她仰起头看厉铮,“难道真被我说准了?让我猜猜,是不是你求了你妈妈,给我们相处的最后期限,然后等她回来了,你就要离开我,去娶那个顾米?”厉铮的表情朦朦胧胧的看她,像场湿润的雾,他的手轻轻抚着她脸颊,“傻丫头,我不会娶别人的,我这辈子要么单身到底,要娶只娶你。”   “真的吗?”颜珏趴在厉铮怀里声音闷闷的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其实只要你好好的,你娶谁真的不要紧。”   厉铮却什么都没说,除了他胸口隆隆的心跳声,厉铮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的。这种状态颜珏当时不懂,等她懂得时候才发现,什么都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厉铮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工作,Chris暂时被他劝服没有辞职,具体Chris什么时候辞职颜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是简单充实,不用上班,每天只是窝在家里看着厉铮忙碌,偶尔偷画一个他的小像,或坐或站的,当被他发现时她再调皮一笑,落跑溜走。或者钻厨房做一锅他爱喝的冬瓜排骨汤,现在她已经清楚分辨的出自己该加多少盐了。   以前的她不懂,以为爱情就要轰轰烈烈,每天互相说着“你爱我,我爱你”千遍万遍才叫幸福,现在她懂了,幸福就是重复,重复所有的简单。   每天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通电话,旅行,重复一个承诺和梦想,趴在他膝头听他第二十八次提起童年往事,每年的同一天和他庆祝生日,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除夕,也和他共度。甚至连吵架也是重复的,为了一些琐事吵架,然后冷战,疯狂思念对方,最后和好。   她和厉铮间争吵极少,更不要说冷战分离,所以颜珏觉得自己真比多数人还要幸福。   所以当文景告诉她五年一度的国际油画比赛即将开始时,除了因为不能参加而稍许遗憾外,颜珏没什么别的想法。她坐在第一百货旧楼三楼那间“夏日冰点”里,绞着面前的饮料管子,看对面已经喝了第三杯热牛奶的文景,觉得浑身发热。“文部长,好歹天气预报上报的气温都是22度了,你犯不着拿杯热牛奶在这里和我送温暖吧。”   蓉北的天总是早早冒出春意,却在春意还没盎然时就匆匆朝夏奔去。现在还只是三月末天气。   “颜珏,你不知道我现在可小心了,凉的不敢吃,辣的不敢吃,酸的不敢吃,生怕对孩子不好。”文景又吸溜一口牛奶,摸摸鼓鼓的肚子,这才作罢。颜珏倒是笑了,“人家都说酸儿辣女,你酸的不吃,辣的不吃,难道以后想生个……”   她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文景的拳头,“你才生个不男不女的呢!”   颜珏笑的更是毫无形象,“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混球!”文景直接坐到颜珏身旁打她,颜珏边躲边提醒她,“胎教,要当妈的不能这样。   Chris就是在她两位关系密切男士的伴侣们打闹到毫无形象时走到他们身边的,“颜小姐,楼下的剪裁差不多了,晚上程总那边有个庆祝第一百货新楼开营业的酒会,厉总让我问你下你参加吗?他说如果你不参加可以先回家等他。不过颜小姐,厉总今天可能要很晚。”   “我参加,不就是范丽雅吗?大学时候我们在厕所里不是也吃过零食,这次只不过是对着门牌号喝几杯酒而已,我参加。”   今天是厉铮公司参建项目——程北望的第一百货新楼开幕的日子,作为合作方和朋友,厉铮和颜珏双双被邀请来参加。可到了现场,颜珏看到文景一副不忿的表情,再看看她身后,懂了,门牌号888范丽雅在,别说文景了,她都倒胃口。因此两人和各家男士请示之后,窝在老楼这边等剪裁结束。   如果不是听说酒会要到很晚,颜珏也不会想要参加的,毕竟是要对着范丽雅那张女鬼一样的大白脸一整晚。   颜珏碰碰文景,询问她的意见,文景倒是突然变的懒懒的,她扭扭脖子,“得,我就舍命陪君子吧,程同学的开幕式我都陪你在这里窝着了,还差陪你参加个酒会吗?不过我先声明,我只管吃,不管喝。”   文景又对Chris说,“Chris,麻烦你和程北望说声,我想吃大澳门的芋艿羹和葡式蛋挞,让他给我准备点。谢谢了!”   Chris点点头离开,文景脸上又成了淡淡的,她扬扬手,“服务员,再来杯热牛奶。”颜珏发现了文景的变化,问,“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开心了?程同学在你的培养下都快成三好学生了——好老公、好爸爸、好内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文景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牛奶,啜了口后看颜珏,“颜珏,你一直瞒着我一件事,是不是?那个Chris和程北望是老相识是不是?”   颜珏心猛跳一下,她看着文景眼睛,半天才吐口气承认,“是,我知道Chris和程北望是老相识,他们是初恋男女朋友,差点谈婚论嫁,后来被你那个婆婆硬生生拆散了。”   颜珏一句句的坦白,可她发现文景真就一点都不惊讶,等说完所有,文景突然拉住她的手,“颜珏,我文景这辈子除了教书外肯定是没什么大成就了,要说真有什么值得我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个朋友。谢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就和我揭穿他们的事情,也许我就看不到程北望对我的好,我更不能拥有现在的幸福。”   文景才是最大智若愚的人,早在Chris第一次来厉家,在楼下和程北望拥抱在一起时,颜珏看到了,她也看到了。身为□的骄傲让她正经的想抓狂好久,可冷静后,她选择了保持缄默。   文景请了私人侦探调查程北望和Chris的过往,拿着那些结果,她也心焦的想杀人,试问哪个正常女人在面对自己老公过去的甜蜜,而甜蜜对象不是她时冷静的下来呢?   也就是在那时,自己不孕的事情被婆婆揪住不放。“颜珏,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程北望他妈整天阴阳怪气挤兑我,巴望我和程北望离婚,我真有好几次就想啊,真就这么离了吧,我俩是相亲认识的,人家当初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感情基础在那里,再说,像程家那样的门第,是不会接受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的。颜珏,你只知道,有好几次,真的有好几次我差点就把我知道Chris的事,知道他妈妈想让Chris给他生孩子的事情说出来了。可冷静下来我想,如果程北望和我说离婚,我再离,我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可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她长出口气,“就这样,坚持到后来程同学像私奔一样把我带去了西贡,再之后他每天带我玩,再到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觉得老天一直是眷顾我的,没让我一时任性成全了别人的幸福,弄丢自己的。”   文景说完,颜珏看了她许久,半天摸摸她的肚子,“干儿子,看来你妈不是傻大姐,整个一大智若愚啊!”   程北望还是不放心文景,剪裁一结束就赶来找他们,厉铮也在。看着摇摇从电梯里上升到自己面前的厉铮,颜珏想起他们在云南的时候,那个画里人物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她内心酸涩,不知道自己还能幸福。或许她也该像文景那样,装的懵懂无知,等待她的幸福如天神般降临自己身上,或许她该勇敢点,找王英谈一谈。   不过不管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种,她先要面对一个人。   傍晚十分,金色余晖环绕下的永域会场,名流汇聚。第一百货是蓉北首屈一指的大型商场之一,今天扩建庆功,请来不少名人。   颜珏同厉铮分开前千叮万嘱他不要喝酒,才出院多久就要奔波公司事务,颜珏心疼。范丽雅朝她踱步而来时,颜珏正在瞧着远处和朋友说话的厉铮。这几天他脸色好些,不过依旧很白,而且精神也不是太好,有时她和他说话,厉铮都反应不过来。   范丽雅站在她身后,调笑的看她,“颜珏,我一直以为你运气不错,画没了,还不接受学校的名额出国,可你就是有那个本事留校任教,做大学老师其实也不错啊,风光体面,名声说出去也好,你说你作死干嘛呢?好好的泼了许老师那么一下,这下工作也丢了,我怎么听说五年一次的比赛又要开始了,啧啧,可惜没人给你做推荐,你参加不了。”   她撩起颜珏的头发,“听说你男友因为你出了车祸,现在连男友也快成前男友了,可怜的,不如这样,我要我老公介绍个新的给你?”   “省省吧范丽雅。”颜珏退后一步,躲开范丽雅的手,“你家的太监总管还是自己留着吧,他的朋友我不敢要,也要不起。”   范丽雅最终因为婚前协议的问题没嫁给开始那个大老板,虽然她在娱乐圈看着混的不错,可心术不正的人总归是想找棵大树傍着,于是范丽雅找了现任老公,四十三岁的越南富商。颜珏在报纸上看过两人的结婚照,男人长相或者年龄什么的倒是都配得上范丽雅。只是换做哪个女人嫁给一个到了床上就软的男人受得了。   来自濮玉的可靠消息,范丽雅老公不举多年,求医无果,才四十三岁,只太太就换过七位了。   一旁的文景过来帮腔,“是啊,范丽雅,同学一场,你和我们分享下,你老公是技术不行,还是根本没东西啊,要是技术问题,程先生可以帮忙,我们家程同学,啧啧,生猛!”   文景的口无遮拦把范丽雅的脸气成猪肝色,她狠狠的瞪眼颜珏,“颜珏,你胡说什么,告诉你,不用你得意,我可是听说你家厉铮正在交接公司给别人,股权什么的也都卖了,这些你都知道吗?难道你没听说,男人背着女人做一件事,要么是给她惊喜,要么是给她惊吓,你说厉铮的会是哪种?”   是啊,厉铮,你交接公司的事情不告诉我,是要给我惊喜,还是惊吓呢?看着遥遥朝自己走来的厉铮,颜珏表面微笑,心里却早惊涛骇浪。 ☆、第四十二章 我想听实话   【谎话动人,实话伤人,可我宁愿现在受伤,也不愿事后懊悔。】   厉铮走到颜珏面前,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呆着无聊?还是和朋友聊的不开心?”   他看眼已经走远的范丽雅,“还是想现在就回去?”   颜珏点头,脸上勉强出个笑容,“厉铮,我想回去。”   “好。”厉铮答,“我和朋友打声招呼,在这里等我。”   现实总和理想有个不大不小的偏差,就像厉铮嘴里所说的他不过是和朋友打声招呼,再回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再好像和厉铮并肩坐在后排的颜珏本来酝酿了很久的问句,此时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司机是程北望派的,自从不久前那次意外后,就算厉铮想开车,颜珏也不同意了。   窗外天色已沉,琉璃色灯光路旁亮起,蓉北的夜生活才开始,车里两人却是沉默。厉铮似乎累了,靠着靠背小憩,因而颜珏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可以明晃晃打量他。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颜珏用司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问,“厉铮,你把蓝岛转让给别人了?”   温暖的呼吸似乎吹醒了他,厉铮睁眼,颜珏看着他的眼,突然又开始心疼,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迷茫。   厉铮握着她的手,点头,“是。”   “你是要和顾米结婚,然后现在算是施舍给我最后一段时间吗?”颜珏依旧看他。厉铮却笑了,“颜珏,你的思维真跳跃,刚刚不是还问蓝岛,这会儿一下子就跳到顾米那里了?”   颜珏沉默了几秒,突然情绪爆发的扑进厉铮怀里,“什么狗屁蓝岛转不转让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我就是问你你会不会和顾米结婚,会不会不要我,厉铮!”   她从来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可当她知道自己怀疑的那种可能真有可能成真时,她怕了,她怕厉铮会离开自己,会和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一起生活,会不要自己。人果真是自私的,他出事时,颜珏可以宽慰自己只要厉铮没事,他和谁在一起无所谓,可换做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他就在自己面前,她却害怕了离别。   “颜珏……”厉铮也没顾忌前排开车的司机,他搂着颜珏,微笑,“丫头,你怕我离开吗?”   “怕!”颜珏认真点头。厉铮又搂紧她些,“可是世界上从没有永远的在一起。我们迟早会有一个人先走的。不过我答应你,我不会和顾米结婚,我会用我的方式永远和你在一起。”   米兰昆德拉曾说过,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颜珏认准了厉铮这个人,她谈的也是场没有退路没有后备的爱情。   世事却总无常,人世间的变故却总在朝夕之间突然而至。季雨带来的消息就让颜珏吃了一惊,当时的她头上扎着白毛巾,正在海角七号里扫灰。   和厉铮在一起后,她已经很少来画室,自己画画的地点多半不是在家就是在厉铮蓝岛的办公室。下午的阳光很好,海角七号门口种的那些不知明的花开了,粉的白的开了几团。屋子里却乌烟瘴气,像沉寂在山坳里数年的古城突然被曝露在阳光下,一切都是尘土飞扬的。   颜珏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季雨一张哭成花斑猫似的脸。   “怎么了?”她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季雨。季雨摸摸脸,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后,声音干涩的说,“颜珏,你去看看霍东川吧,我求求你,你去看看霍东川吧。”   都说人是种爱遗忘的动物,他们每天在新爱中忘却旧情,自认为这就是真正的人生。所以当霍东川三个字在耳边响起时,颜珏还是恍惚了下神情,“他怎么了?”   胃癌二期,对颜珏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陌生到和死亡那么接近。站在梯子上看下面的她想不通,这世界上干嘛有那么多癌症和生离死别,她明明前一阵刚看着厉铮从鬼门关拉回来,怎么这会儿又轮到霍东川了。   “阎王爷,你很闲吗?”颜珏把目光放远,定格在门口那个写着海角七号的木牌上。   她终究还是去了医院看霍东川。   去的路上,季雨和他说了很多。其实不用季雨说,之前那几次见面,颜珏也看出霍东川的身体再不如前了,可站在病床前,她还是没想到情况会糟糕到这样,“霍东川,你这又是何苦呢?”   季雨说,霍东川的胃病已经很多年了,出国那几年,她就常常见他看着钱夹里他和颜珏的照片发呆。“其实,东川的胃病多半是他自己饿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你。”这是季雨的原话。   “何苦呢?”颜珏坐在霍东川床边,看着睡颜沉沉的霍东川,内心百感交集。他们曾经也有过海誓山盟,记得大学读书时,颜珏在画室画到入神,经常错过吃饭的时间,那时候霍东川总捧着在微波炉里加热好的饭菜到她面前,刮着她的鼻头批评,“小坏蛋,饿了吧,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杭椒牛柳。”   杭椒的鲜蔬香味还在鼻端流连,给她送饭的人却一脸病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睁眼看她。颜珏说,“醒了?”   “季雨,你还是和她说了?”霍东川看颜珏身后的季雨。季雨抿嘴苦笑,“东川,你和颜珏聊聊,我出去给你买饭。你要吃什么?大夫说要吃清淡,不刺激,好消化……”   季雨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她的话估计霍东川一句都听不进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颜珏。季雨低着头,出门。   “季雨真的很喜欢你,为什么你不给她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独处的时光多少会有些尴尬,颜珏搓着手指说。霍东川笑了,笑容也是苍白的,“我也很喜欢你,不比厉铮少,你为什么不给我次机会,放弃厉铮呢?”   “那不一样。”颜珏咬着嘴唇,她不能和现在的霍东川置气,他是病人。霍东川又笑了,“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只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而你心里的那个人早成了厉铮。”   霍东川看得透彻,“不过我很庆幸,自己这一病,至少还能让你记起你生命里还曾有我这么个人,那样就足够了。”   “霍东川,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不是有人说,没有失误的青春不是青春,没留遗憾的那些年不是纯粹的那些年吗?或许我们都该把彼此当成自己最美好的遗憾留在记忆里,那样才好吧。”颜珏拿了桌上的水壶,兀自倒了一杯,喝口。   她的话倒让霍东川开始苦笑,“可是,颜珏,我的这个遗憾太沉痛了。”   他朝颜珏伸手,颜珏回避,“你要喝,我再给你倒一杯。”   “我就要你这杯。”病了的霍东川执拗的像个孩子,他一直伸手,等着颜珏的杯子,颜珏没奈何,只得递过去。   霍东川仰起脖子,咕咚咚把整杯水喝个精光,末了他抹抹嘴,“颜珏,真好,我又亲了你一次。”   颜珏心里一动,想起大学时。   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亲吻都是羞涩浅浅的,霍东川那时是校篮球队队员,总拉着颜珏去看他比赛,那时颜珏就总灌上一大瓶水给霍东川准备着,可霍东川接了却总让她先喝口,然后他再咕咚咚喝光,擦擦嘴,一脸阳光灿烂的朝她说,“我又亲了我们小珏一下。”   记忆还清晰明朗的停在脑中,现实里霍东川的表情却成了模糊,“小珏,我能抱你一下吗?”   颜珏抿嘴犹豫。   霍东川笑了,“放心,我现在这身板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想抱抱你,我想你。”   不得不说,霍东川那句“我想你”真让颜珏没法拒绝,他们之间虽然横亘了许多回不去的青春,却也牵绊了许多让人忘却不了的美好记忆。   “好……好吧。”   颜珏坐到床边,听凭霍东川骨瘦的手环上了她的腰,他真瘦了,但怀抱却是紧,紧的快让颜珏窒息,一个吻轻轻落在她耳边,霍东川的声音带着那年他们初识时的栀子花香响起,他说:“颜珏,如果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那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一定。”   可是,霍东川,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空洞的如果,如果太多,多到好多我们都顾忌不过来。   厉铮发来短消息,颜珏从霍东川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的。   公司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晚上一起吃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厉铮像回到初中上课传纸条的恋爱时间,每天不再是用声音,而选择用文字来传递字里行间的爱意。   她迅速回复:好,回家吃,今天我掌厨。   厉铮回的也很快,ok。   放下手机,颜珏发现霍东川还在看自己。她表情腼腆,“厉铮的,约我晚上吃饭,我得走了。”   “去吧。”霍东川淡淡的看颜珏出门,在她离开时,他才揪着胃,表情痛苦的把脸埋进被子。   为了这顿晚餐,颜珏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她在厨房做饭,有人按门铃,颜珏喊,“厉铮,我在做饭,你去开下门。”   厉铮没回,她只得关了火,自己去开门。厉铮最近怪怪的,她和他说话他总是听不见的样子。   开了门,原来是份快递,发给厉铮的。颜珏做好签收,去书房找他。“厉铮,你的快递。”   厉铮正对着电脑不知在写什么,这次他倒是看到了颜珏进门,合上笔记本,他起身,“怎么了?”   “厉先生,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快成黄脸婆了,怎么越来越难吸引你的注意力了,门铃按了好久呢。”她一伸手,“你的快递。”   “谢谢我最美丽的黄脸婆。”厉铮接过东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老婆,我饿了,饭什么时候好?”   “谁是你老婆!”第一次被厉铮这么叫,颜珏脸一红,转身出门,“再半小时就好了。”   她出门,觉得厉铮的目光在身后追了她好久好久。   那晚,颜珏躺在厉铮怀里熟睡,月光沉寂的从窗外照进来,厉铮反复亲吻了她的脸三遍,低低叫她老婆六次,长久注视他整晚,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可他不能。   不是因为晚上收到的那些照片,而是他自己不能。   三月二十六日的天比前几天苏醒的早那么一些,颜珏是被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吵醒的。她醒来时,厉铮已经不在了,身边床铺的浅窝还在,他走没多久。   颜珏伸了个懒腰,接起电话,“文部长,你总这么大清早的催魂我可受不了啊。”   文景的声音没有因为怀了宝宝而低上八度,她声音甚至比平时还要洪亮的对颜珏喊,“颜珏,开电视,快开电视!都市1频道!”   卧室里有台小电视,颜珏把电话放远点,躲开文景的大嗓门,按下电视的遥控器,都市频道上,许明朗一脸沉痛表情,在说的内容让颜珏大吃一惊。   “文景,今天太阳打哪边升起的?”她冲电话那头画问号。 ☆、第四十三章 时差24小时   【有一天,如果我不能在你身边,我会到个与你时差24小时的地方,每天比你早24小时起床,早24小时刷牙,早24小时拥抱太阳,那样当你经过我的此刻时,就能闻到我的味道,在触不到的地方,我们还在一起。】   许明朗依旧穿着和那天出席开幕时的款式差不多的衣裳,灰色西装扎条蓝色条纹领带,电视机里他正坐在桌子后面,面前一排话筒,面色庄重里带着沉痛,“今天召开这次记者招待会,主要是针对几年前我的一幅作品的著作所有权做个重新的声明,大家所知道,我,许明朗本人的成名作,在巴黎国际油画大赛上夺得奖项的那幅作品《夏沫与蔷薇》……”   许明朗头低了些,似乎是在为什么感到沉痛,电视机前的颜珏也同样屏住了呼吸,她总觉得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将在自己的生命中发生改变。   许明朗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夏沫与蔷薇》并不是出自我手的作品,我欺骗了喜欢我画作的大家这些年,在这里我向大家道歉。”   电视机里,举着话筒的记者们炸了锅,有人在追问事情的前因后果,有机敏的已经开始问真正的作者名姓。可那些都不是颜珏关心的,她关掉电视机,对还等在电话那头的文景说声“谢谢”随即也挂了电话。   那是个幽静的早晨,静的颜珏仿佛听得到灰尘轻落的声音,像个走失孩子多年的伤心母亲终于找回了孩子,她的眼泪早干了,再哭不出来了,那刻,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拿被子埋住自己的脸,好好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厉铮,许明朗把我的画还给我了。”被子遮住大部分光亮,在灰色世界里,颜珏对着她心里的那个人说。她翻个身,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了厉铮的电话。可数字只按下三位,电话自己先响了起来,她盯着屏幕上熟悉的座机号码,心里冷笑下接通。   校长会直接打电话给颜珏,她多少还是意外,至于谈话的内容倒真在她意料之内:无非是之前的事情都是系主任他们没闹清楚情况,希望颜珏谅解,还有就是蓉大希望颜珏继续回去指教。   “校长。”颜珏还是打断了他,“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所以暂时不想回去教书了。”   这段日子的经历像过山车,她一下子见识了人间四季,世态炎凉,在个乍暖还寒的春天,她觉得和爱人手牵手,清晨第一个互相说早安,傍晚坐在夕阳下,吃一顿简餐,偶尔散步,空闲时拿起画笔偷画张他的小像,爱恋时用轻吻表达,祈求对方平安健康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校长,抱歉。”颜珏拒绝的平静,校长却不平静了,“颜珏,你不能这样,你知道现在多少个记者堵在我办公室前等着采访,又有多少个记者正往蓉大这里赶。学校前段时间对你做出的处理虽然欠妥,但好歹蓉大也是培养你这么多年的母校,看在这点上,你也该回来,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可以慢慢谈吗?”   校长的话说到这种地步,颜珏再拒绝自然成了忘记师恩的白眼狼。她倒真不在乎多个白眼狼的名号,但她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那好吧。”   世事就是如此,有时由于某人的一个态度,什么原则、准则、守则就都成了摆设。校长吃准颜珏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不过真等到了蓉大,校长办公室前那副阵势还是把颜珏吓了一跳。蓉大的校长办公室不算小,三十平米总有的,此时,人却从里面一直挤到了走廊。颜珏站在人群外圈,听着校长那声“颜老师一会儿就来”眼皮直跳。如果不是被系主任逮个正着,她真有冲动就那么怎么来怎么原路偷溜回去。   系主任显然也被记者折磨的够呛,见到颜珏像抓住救星似的不撒手,“校长,颜珏来了,颜老师来了。”   就这样,在颜珏还没来得及甩给系主任一个“你把我当犯人了”的眼神前,颜珏一下作为中心人物被蜂拥的记者们围在了中央。“颜珏小姐,请问你考虑过对许明朗进行侵权起诉吗?”“颜小姐,请问你考虑过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吗?是继续留校任教还是……”   颜珏被问的问题太多,多到直到下午四点,她终于松口气坐在蓉大附近的小饭馆里,对着朝她呲牙咧嘴笑的颜良和文景时,脑子里闪现的还是那一张张挤破在自己面前的记者的脸。   “姐,你知道我同学今天拜托我什么吗?他托我去咱家拿幅你以前的画。”颜良伸胳膊绕过他的文景姐姐,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蛋包饭,对颜珏说。颜珏叹口气,顿感无力,“那你怎么回答的?答应了?”   “切。”颜良哼一声,“我哪就那么傻。我姐是谁,大画家,就算一幅涂鸦那也是价值连城。”   文景拍拍颜良的脑袋瓜,看着颜珏抹下眼角。颜珏笑了,“文部长,不带这么煽情的啊,都快当孩子妈的人了,哭可不好。”   颜珏这么一说,文景竟真的坐到她旁边,开始嚎啕大哭,“我是为你高兴,多少年了,你的委屈都多少年了!”   所幸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颜珏被文景一说,心里也是发酸,但她却笑着说,“总之现在不是都过去了吗?况且就算他没承认这件事,我们也得照样活不是?”   颜珏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习惯用微笑面对幸福,也习惯用微笑面对挫折痛苦,当她微笑面对生活中的好与坏时,生活中的所有就都成了甜的。   “你们两个女人怎么那么婆妈,明明是好事情吗?”文景和颜珏说话的功夫,颜良已经吃光了蛋包饭,他抹抹嘴,看着自己姐姐,脸上带着鄙夷……以及疑惑,“不过,姐,我想不通,你的那个老师偷你的画这些年,怎么偏偏今年就突然承认了当年是偷呢?”   “是啊,我也想问你这事?许明朗是吃错药了吧。”文景摸着自己的肚子对颜珏说。   “我也不知道啊……”颜珏把视线转向窗外,大朵白玉兰开在枝头,压着绿叶子,沉甸甸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从早上起,厉铮的手机就一直关机。   傍晚十分,她和文景把颜良送回寝室后和文景分手。   站在家门口,她掏钥匙开门,进屋,厉铮还不在。   客厅里桌上的座机却像响了很久,颜珏放下包,进门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声“喂”,那头王英的声音早就极不耐烦的响起了。   “儿子啊,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看你辛苦的帮那个女人把她的名声赚回来了,她做了什么,跑去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今天下午照片都送到我这里来了,你听妈妈话,别再留恋那个女人,明天乖乖坐飞机去美国治疗,顾米会陪你,妈从没放弃对你的希望……”   王英的声音还在继续,颜珏却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阿姨,你是说厉铮的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   颜珏的声音让王英愣了下,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前一秒和蔼的母亲这一秒却成了语气冰冷,她咳嗽一声,“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好,小铮因为那次车祸最后的听力受到了重创,医生说彻底失聪是迟早的事,而这些都是因为你。颜珏,我对你本来没什么偏见,但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要我怎么接受你,不止听力,医生说他的手以后都使不了力了,你知道他原本写字那么好看,你知道他本来就一只耳朵,……”   是啊,颜珏知道,颜珏怎么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第一次被厉铮吸引的就是那一笔好字,她知道他就算只有一只耳朵却从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她知道她的厉铮拥有世间最坚强的心,她只是不知道厉铮默默承受了所有的痛什么都没告诉她。   王英要她儿子接电话,颜珏吸吸鼻子,“他不在,还没回来。”   她又说,“还有阿姨,我要和你说件事,在这世界上,我只爱厉铮一个人,无论他是聋子,是瞎子,是废人,我爱的只有他,没别人。我会陪着他,就算他去治疗,我也会陪着他。”   颜珏直接挂了电话,她现在就是要等厉铮,等她的厉铮回来,然后告诉她自己爱她,无论是不能写字的他也好,不能使力的他也好,不能再听她声音的他也好。她爱他,她只要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天从雾霭沉沉成了繁星隐没,凌晨三点,颜珏独自一人坐在厉铮用过的那间书房里,桌上摊着她昨晚收到的那份快递,里面颜珏和霍东川相拥的画面照的清晰。颜珏的手在抖,却不是因为那照片。她面前的电脑亮着,上面的厉铮留给她的一封短信。   我最爱的丫头:   这么叫你时,我很想再摸摸你的头,可惜已经做不到了。抱歉要用这种方式同你告别,我知道你会难受,可不是有句古话,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还是选择用这种方式和你说:我走了。   在我人生的经历的三十二个年头里,我最庆幸的有三件事,第一件,在永宙号上救下一个落水的小姑娘,第二件,在我没学会爱的年纪再遇见她,第三件,就是爱上她。   你是我心里永远的那个她,只是我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能再陪你了。   我也曾经想过,不就是没有听力吗,你不会介意的。可和你在一起的最后那几天里,我发现在磨难面前,人的意志有时候真的很脆弱,我接受不了不能把你双手抱起的无力,接受不了听不到你喊我名字的事实,接受不了除了朝你苍白微笑再给不了你其他的那种感觉。我以为我很坚强,但请原谅我,我是个胆小鬼。   我说过,剪一支海棠,在三月天气,选个微风天蓝的日子,站在一个靠海地方,把海棠□鬓间,然后我求婚,你答应,那就是我终身的圆满。   也许是因为我提前求了婚,预支了所有的幸福,所以我注定失去这一切。   丫头,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个悲剧,那我希望用我的半生悲剧换你一世幸福。   最后再说一句,忘了我吧。   厉铮   2011年3月25日晚   两行泪沿着颜珏的眼角流下来,她努力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厉铮,原来你一直记得你救过我的事情,可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接受不了现在的你,没了你,我怎么办!”   汀岛B座二十八层的高空,那天没迎来任何黎明,在一个叫颜珏的女人心里,突然空了一块,那感觉真他妈痛。   “厉铮,你混蛋!”突然从楼层里传来的一个声音吓傻了天上的星星,它们眨眨眼隐没了,一场大雨眼见降临蓉北城。   于此同时,在离蓉北千里远外的云层上空,机舱里很安静,贵宾仓亮着一块小屏幕,坐在那个位子上的男人刚刚打完一串字。   “有一天,如果我不能在你身边,我会到个与你时差24小时的地方,每天比你早24小时起床,早24小时刷牙,早24小时拥抱太阳,那样当你经过我的此刻时,就能闻到我的味道,在触不到的地方,我们还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很不好意思的告诉大家,《如沐春光》因为出版原因要从今天起停更了,知道留在这里大家会很难受,会担心颜珏和厉铮的结局,私语在这里告诉大家,结局肯定是He,而且书上市的时候,私语对前面写的比较不满意的地方会进一步修改的,感谢大家对《如沐春光》一直以来的支持。想买书的亲们可以等书上市,不想买的亲可以等书上市后私语把结局贴出来,到结局大概还有几万字。 44   白兰地的醉,黑玫瑰的泪,都在淡淡忧伤。   蓉北商业街东段30号,19层,颜珏站在蓝岛环建的玻璃门前,盯着里面的一地狼藉,人有些微微发怔,真的人去楼空了,可这感觉真不好。   Chris竟然还在,她抱着文件盒子正往外走,见到颜珏倒没多少意外,“颜小姐,你也来了。”   颜珏笑笑,“还有谁来啊?”   没等Chris回话,顾米的声音就尖利的从玻璃门里传来,当时颜珏就夸张的想,是不是顾米声音再尖些,那些玻璃门窗都会直接碎了呢。她笑容没及收起,顾米直接从门里冲了出来,“颜珏,你还有脸来,要不是因为你,阿铮怎么可能连我们都没告诉一声就悄悄一个人走了!”   顾米啪一下甩在地上一个相框,粉碎玻璃下面,颜珏看到那张她和厉铮在生态园里照的像,枯黄叶子前两人的笑容却是灿烂。只是,厉铮,你不在,我一个人还怎么笑。   颜珏从玻璃渣里拣出照片,抚摸上面那张笑容和煦的脸,“你以为就算没我厉铮就会和你在一起的吗?顾米,其实我真挺同情你的,那么深刻的爱过也能放下,然后再来和我抢一个你完全不爱的男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爱的一直都只有阿铮一个。”顾米眼神突然开始闪躲。颜珏握着照片,笑了一下,“那齐帅是谁呢?”   齐帅的名字从颜珏嘴里出来时,顾米的脸整个白了。   颜珏低头又看眼她手里的厉铮,“你以为厉铮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厉铮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他知晓着一切真相,却善良的装作不知道那些不好的事,如果不是厉铮给自己留下的那封信,颜珏恐怕也不会知道他的厉铮原来是这样一个厉铮。   颜珏的思绪不自主回到昨天那封信。   丫头,我知道我离开后我妈会做什么,顾米会说什么,所以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按照妈妈开始的安排,我应该和顾米去美国治疗耳朵,可请相信我,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将来,能和我生命作伴的只有你、只可能是你。如你所知,顾米从来不在我心里,如你不知,我也从没在顾米的心里。她有她自己的爱人,我一直知道。   记得那次车祸吗?我是为了分手而去,我想她也是。她有喜欢的人,叫齐帅,是她的青梅竹马,听说她是家里不同意,才答应和我的婚约。可惜开始我不知道,也可惜那时候的我不懂爱,所以最初没拒绝和她的交往,我以为婚姻无非是两个人过日子,看着顺眼就行,不过我不傻,所以在知道真相后,我想放她走。   之后车祸的事我和你说过。   不过爱情自来是件说不准的事情,我不懂为什么齐帅开始爱顾米,后来就不爱了。不过我懂一件事,就是无论她回来与否,我都只爱你……   “所以,你和齐帅之间的事情,厉铮一直知道。”颜珏看着脸色已经惨白的顾米复述完厉铮信里关于她的最后一句。顾米的头摇成拨浪鼓,“不会的,不会的,阿铮怎么可能知道?阿铮不会知道的。”   “我也没想到我儿子早知道一切。”王英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此时她扶着门框淡淡的说。几天没见,颜珏觉得王部长那张脸已经没有昔日的神采。说话时王部长的神情有点恍惚,“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会……”   她身型虚晃下,“顾米啊,其实你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小铮他也知道,我真糊涂,不该为了自己的喜好撮合你和小铮,你走吧。”   “阿姨……”顾米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的像鬼,可她还能说什么呢,明明自始至终自私错误的都是自己,她还能说什么,搓了两下手,顾米说,“阿姨,你保重,还有……对不起。”   顾米走了,王英叹口气,又看颜珏,“颜珏,我看出来了,你是好孩子,厉铮走了,你也别等了。”   颜珏微笑,然后摇头,“不,阿姨,我不止会等他,我还要找他。”   颜珏找到丁昭东时,他正在蓉北市南一家酒吧的角落位子里伶仃大醉。颜珏拨开他身旁一个水蛇腰美女后坐下,“丁昭东,你知道厉铮去哪了吗?”   “什么沥真北真的,我的酒是真的!”丁昭东说着从桌上抄起一杯,递到颜珏面前,“来,颜珏,喝酒!咱们喝酒!”   方口水晶杯盛着斑斓的烈酒,被丁昭东一孟子灌进颜珏嘴里,满口腔都是辛辣,可辛辣过后,她又觉得兴奋、刺激,更解脱。于是原本是来找人的颜珏就这样和丁昭东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旁边的水蛇腰见两人自己喝的尽兴,扫了下没趣,骂了声后就到旁桌去兜揽生意了。颜珏扬手又叫了杯伏特加,转身醉眼惺忪的朝丁昭东举杯,“丁昭东,厉铮就是个王八蛋,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蓉北,五天,五天了。不闻不问。”颜珏晃晃头,眼眶发热,“他以前从没这样过。我还记得有次他出差,去外地三天,只电话我俩就通了快十个小时。那时候我想他,白天他没时间,我俩就晚上打电话。有时候说困了,我们就抱着电话睡着了,第二天天亮时,电话还是通的。”   “别他妈的和我说什么有辐射,对身体不好什么的,抱着电话我至少知道他还在,我们虽然隔着千里,可还能听到彼此的声音。现在呢?他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手机关机,连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从来没嫌弃过他的耳朵,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有一手好字,能不能抱得起我,我只想要他这个人,他怎么就不懂呢?”   颜珏在无声的哭,丁昭东就这么看着她无声的哭,自己则一杯杯的灌着酒,喝完一杯,他看似清醒的说,“颜珏,你不懂,男人总要有担当,我们哪个有担当的老爷们儿不想给自己的女人光明正大的幸福。”   颜珏甩甩手,“和光明正大有半毛钱关系,我和厉铮又不是地下情。”   她低头,眯眼看着杯里的残酒,“我啊,我现在就想知道她现在在哪,然后我奔过去,揪着他脖领子问问他‘厉铮,我不嫌弃你耳朵是全聋还是半聋,也不嫌弃你胳膊有没有力气抱起我,我他妈就想问你一句,我想嫁你,你娶不娶!’”   丁昭东也喝大了,朝颜珏竖起大拇哥,“颜珏,你是这个,你是女人中的这个,我这个男人都比不上你,我是孬种,我连一段感情我是不是爱了都没闹明白。”   颜珏喝的真高了,她摇着杯子凑近丁昭东,“丁小贱,丁大少,没想到啊,厉铮说你是情场高手,可你也有在感情上栽跟头的一天,是哪家的姑娘,让你如此动心啊?”   被问的丁昭东嘴唇抿紧,半天没吭声,到后来吭声了,也只是说了句,“喝酒!”   于是他们真就这么一杯杯的喝了下去,喝到什么程度他们自己已经不清楚了,丁昭东只知道歪歪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他心中的那个“她”,而丁昭东也成了厉铮的影子在对颜珏笑。   丁昭东放下杯子,俯身朝颜珏压去。颜珏也就势闭上了眼睛。   “啪”一声的巴掌响倒是脆实,丁昭东嘀咕一声“冬冬你怎么打我”后,歪头睡在了一旁,而扇巴掌的颜珏倒清醒些,她眯着眼睛,“厉铮的嘴才不会那么臭呢。”   接到电话,文景就要程北望陪她去了酒吧,赶到时,颜珏和丁昭东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两人歪歪扭扭各占了沙发一隅,倒是相安无事。文景盯着睡着了还直咋嘛嘴的颜珏直摇头,“亏她醉成这样还能打到我手机上,奇才!”   奇才被文景带了回去,丁昭东也由程北望打了电话,联系了家人接走了。   回程的车上,文景瞧着睡梦里还在皱眉的朋友,心疼,“北望,怎么颜珏的命才刚刚开始好起来,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开车的程北望抿嘴没接茬,半天后才说,“老婆,我们要好好的。”   是啊,失去幸福机会的人只能遥遥嗟叹过往的幸福,而拥有幸福的人们该做的就是珍惜眼前。   文景提前给颜珏吃了点解酒药,所以第二天醒来的颜珏并不头疼,只是盯着四周略显陌生的环境,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厉铮,是你接我回来的吗?”   “颜珏,你也该醒醒了。”文景起的早,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这里是我家,厉铮已经走了,他走是希望你幸福,可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别说幸福了,活着就是个行尸走肉。就你这样,真等哪天厉铮耳朵好了,回来了,你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文景,你的意思是,厉铮还可能回来?”颜珏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眼睛发着神采。文景走过去,拉起颜珏身上的被子,“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两点,第一,你有多爱他,他就有多爱你,你多在乎他,他就多在乎你,第二,现在的医学这么昌明,耳疾应该不难治吧。”   文景盯着脸上重新恢复神采的颜珏,鼓励的说:“所以,颜珏,你现在只有用积极的态度去生活,才有可能等到厉铮回来,我想在某个角落,他肯定在看着你呢。”   颜珏点头,以前她不信任何信仰,但此刻,她的心中多了某种信念——只要等,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45   幸福好像一米阳光,不知哪刻就照进了谁家的窗。   厉铮从颜珏生活里消失的第四十四天,颜珏恢复上班的第二十五天,她靠着艺术楼二层左数第三个窗前看学生作画。   这节上室内素描,颜珏并不擅长的科目,她是代替系里一位肺炎住院的同事来上这节课的。两个月的时间,蓉大变化不小,譬如颜珏曾经的系主任突发中风,病退在家,譬如和颜珏一直不对付的万年老二周易接替了系主任的位置成了蓉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系主任,譬如万年老二一改往日和自己闹对头的态势改为和她笑脸相迎、把颜珏供成了活祖宗,再譬如从来只会画画的颜珏开始写书。   颜珏在膝头的笔记本敲下第五个属于厉铮的名字时,才发现班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学生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是哪里画的不对吗?”她拿过学生手里的画板看了会儿,“这儿的调子稍微淡点儿,大卫腿部线条再多练练,其他都还好。”   “颜老师,他们说你是《一米阳光》的作者我还不信,没想到这竟是真的。”女学生脸红扑扑的,不知是源于兴奋还是本来的脸色,总之是比颜珏好看的脸色。   颜珏笑笑没否认,她指指屏幕,“他帅吗?”   屏幕上端,是厉铮正在熟睡的脸,马尾辫女孩弯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我认识他,我是说是见过他。”颜珏的眼神让她马上改口,“厉先生,我们学校的赞助人,去年他给我颁过奖,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颜老师,你知道吗,大家都在猜测你和厉先生的关系,为什么《一米阳光》里只有他的画像?”   《一米阳光》是颜珏在厉铮离开第三天开始在博客上连载的一个类似日记似的连载,形式倒是和日记不大相同,每篇有一幅扫描上去的画,后面附带着或多或少几段文字,连载到现在四十一天,四十一篇浏览量已经在热点文章点击榜首呆了十五天了。   无数人关注她的连载,更有不少人给她留言或者私信,询问厉铮现在的去处,问他和颜珏的现状,更有出版社联系颜珏,表示出版《一米阳光》这本书的意向。   颜珏把博客当成她自己表达对厉铮思念的一个私人地方,《一米阳光》火成这样倒真出乎她的意料,面对来自外界的大量关注,她关闭了私信,取消了评论提醒,只是每天独自写着自己和厉铮的故事,至于《一米阳光》的出版,她倒是听从了文景的意见接受了,不是为了那点稿费,更不是为了什么名利,她想的是,如果那个人在世界某个角落里看到了他们的故事,兴许能可怜下她现在悲悯的心情,回来……   颜珏从没像现在这样过,换做之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大摇大摆指着厉铮的睡颜画说“这是我男友”的,可就好像那句话一样——谎话说了千遍,自然成了真的。颜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我麻醉,不过每次她指着厉铮的画和别人说“这是我男友,他只是暂时去了别的城市”,她就又有了力量,因为那让她觉得厉铮有天会回来。   “老师,《一米阳光》是我读过的最温暖的文字,我们都相信你们会幸福的,我们一直在等着《一米阳光》有个幸福的结局。”   阳光下,马尾辫女孩儿笑靥如花,她的话让颜珏和煦笑了,“我们会的。”   我们会的,是吗?厉铮。   马尾辫女孩儿走了,颜珏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页面。她抚摸下没有温度的界面,继续敲击键盘。   还记得我们在颁奖典礼上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大头蒜。”你就是大头蒜,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大头蒜,以为给了我们钱就是支持了学生学习,支持了教师科研,就像你自以为是的离开,以为是对我好,却害我第四十四个夜晚失眠。   可是厉铮,清早,盯着晨曦,我一点都不困,手捧着熟睡中你的照片的我一点都不困。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睡颜,喜欢看你睡着时候的样子,安静、干净,染不上一丝尘土的干净。记得画这张画时你在发烧,蓝岛那阵子正艰难,你连续在公司加班几天,回来时脸瘦了一圈,进门后直接倒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你发烧也烧了整晚,那时候我喂你吃药,陪你整晚,那时候我也不困。只是那时候不困能看到你,现在不困是因为看不到你。   厉铮,全世界都在问我写这个东西是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其实答案真的很简单,你是我男人,我写这个是因为我想你,我想你回来。   颜珏合上电脑时,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她说下课,看到马尾辫女孩儿朝她做了个握拳鼓劲儿的手势,颜珏微笑,小丫头的手机才收起来,而她今天的博客才更新上去不到五分钟。   厉铮,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站在我这边,我现在就等你。   文景的孩子两个月不到,肚子还是扁扁的,准妈妈此时斜倚着教室门框,看里面的颜珏,“颜珏,为什么恶有恶报这句话在我们的生活里就从来没实现过呢?”   颜珏很快就知道文景说的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怎么回事,其实有时候她也想,为什么连许明朗都失去了名声,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范丽雅却依旧风光无限的做她的大明星,还要时不时出现在颜珏的生活里炫耀那么两下,换做以前,颜珏肯定找机会顶回去了,不过现在,范丽雅怎样都和她没关系,何况这次只是蓉大开庆典,范丽雅做嘉宾返校而已。   文景坐在蓉大二食堂三楼的小食馆里,对着对面狼吞虎咽的颜良和表情浅淡的颜珏,一脸的义愤,“哎,我说你们就没啥想说的吗?”文景敲敲桌沿。   颜良吃得一脸牛腩饭汤汁,听到文景问话,他抬头,一脸笑眯眯,“文景姐,你是救星,就我妈每月给我那点生活费,还不够我给厉粒买画笔的呢?看看我这腰条,饿的只剩肋骨了。”   “看看你腰条,看看你腰条,你说你除了吃还有照顾厉粒外还知道什么正事!”文景真不高兴了,颜珏的反应却很平淡,“文景,颜良他让厉粒恢复到现在这样也是正事,再说范丽雅又不关他什么事。”   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厉铮,却意外成全了颜良和厉粒。王英工作繁忙,厉家除了管家和几个佣人外再没人能帮厉粒康复,颜良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说服了王英让他能去看厉粒。   厉粒也真的依赖颜良,现在竟然偶尔能开口说话了。   文景却不乐意了,“不关颜良的事总关你的事吧,范丽雅最近又接了大导演张子明的电影,听说是女一号,她这次来蓉大还是点名要你接待,你打算怎么办?”   颜珏伸出指头把文景下垂的嘴巴挑起一个上翘的弧度,“我亲爱的文部长,范丽雅虽然是人气女星,可你忘了,我也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了。”   事实上,早在文景把范丽雅来校参加活动的消息告诉她之前,周易就来探过她的口风,而颜珏的确也不是过去的颜珏,只是轻松几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再大的名人颜珏也不伺候。   不过到了庆典那天,范丽雅还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事情倒是颜珏没想到的。当时她正在办公室里,瞧着第四十五幅画下面一条留言发呆。留言的ID叫默默先生,留言内容是“别等了。”直觉告诉颜珏,厉铮很可能就是默默先生,别问她为什么,如果问,颜珏只能说那是直觉,属于情人节心灵相通的第六感。   可是让她伤心的是,“厉铮”对她说别等了。什么叫别等了!   她默默抹着眼泪,冷不防抬头看到周易站在她办公室门口。五月的晚上,月色早早如水般悬在窗外枝头,远处,来自蓉大礼堂的乐鼓声隐约在耳边,没开灯的室内光亮的只有电脑屏。颜珏觉得满脸泪水对着电脑,一副鬼脸看着周易的自己很奇怪,而站在那看自己的周易眼神更是怪。   “有事,主任?”她索性关掉屏幕电源,把诡异气氛锁进一片黑暗当中。   “颜珏,范丽雅今晚没来,校长的意思是你能去救下场不?”想想他又补充,“咱校现在就你有这个分量了。”   颜珏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周易那句“咱校现在就你有这个分量”才答应下来的,但是站在蓉大新落成的大礼堂里,面对面前千名学生,她的心前所未有的静。那晚颜珏讲了许多,她讲了她的大学生活,讲她和室友为了不丢水壶拿改正液在瓶身写“乱拿者得痔疮”这类幼稚的话,她讲了自己和许明朗,她还讲了她和厉铮的爱情。   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自己最美的一段爱情早替代了初恋的位置,成了深刻入心的记忆。   “幸福好像一米阳光,不知哪个不经意就照进了谁家的窗,所以,有时我们觉得不知足,不幸福,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有希望就有幸福,人最大的不幸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无欲无求。”这句话,是颜珏那天对蓉大师生做的临时演讲的结束语,而“人最大的不幸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无欲无求”这句话也作为俞渝报道的导语部分,被刊载在风尚杂志五月号第三十页的第一行。   五月十二日,汤加国首府努库阿洛法市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男人接过朋友递来的杂志,听他朋友用英语同自己表达着疗养为什么不去大点国家的意思,微笑。   因为世界上压根没有能达到时差24小时的地方,所以他只能来到与日界线最靠近的地方,每天第一个拥抱属于他们的太阳。   十分钟后,电脑摆在桌上,旁边摊着那本杂志,第三十页上,女孩笑容腼腆和煦,却远的他想碰都碰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出版关系以及和晋江言情的合同问题,《如沐春光》的网络版在这里就暂时和大家告一段落了。本文是HE,颜珏最后和厉铮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纸书比网络版多了个结局,等纸书上市3个月后,私语会看情况把网络版没有的部分贴去微薄。情况所限,只有请大家包涵了,让我们一起期待春光的美好结局吧。如沐春光是本让人幸福的书,私语衷心愿你们好,鞠躬。 纸书正在封面筹备中,预计明年上市。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